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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chapter15

夏末的空气总带着点不甘的灼热与潮湿,就连夜晚也是。

裴衔是被渴醒的,喉咙干得发紧,他揉着眼睛坐起身,沙发垫被压出深深的褶皱,他又在这里睡着了。

指尖触到茶几上的玻璃杯,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激灵,混沌的意识骤然清明。

窗外的树影随风晃动,叶片边缘还挂着昨夜雨水的反光,明明是夏末秋初的时节,他却像是能闻到雪的味道。

梦里还是隆冬。

那是母亲还在时的冬天。

别墅被厚厚的积雪裹着,白得晃眼。雕花栏杆上的冰棱垂得老长,阳光照在上面,折射出细碎的光。

裴衔赖在母亲卧室那张铺着天鹅绒的大床上,整张脸趴在那本摊开了的绘本上。

“小衔,醒了?”母亲坐在榻榻米沙发上翻着线装书,声音轻得像羽毛,“雪停了。”

裴衔从绘本里抬起头,鼻尖蹭过柔软的被面。窗外的雪积得很厚,把庭院里的假山都堆成了圆滚滚的模样。

母亲放下手里的线装书,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她的指尖带着淡淡的檀香,是常年礼佛留下的味道,触到裴衔后颈时,他像只被挠到痒处的猫,往被子里缩了缩,闷声闷气地哼唧:“没醒。”

“没醒怎么会说话?”母亲皮包骨的脸上洋溢着笑意,鬓角的碎发垂在脸颊边,被晨光染成浅金色,“你看窗外。”

裴衔抬起脑袋,世界像是被裹进了白糖罐,庭院里的香樟树枝桠弯着腰,积着蓬松的雪,连远处的铁艺栏杆都成了白绒绒的一道线。雪花还在慢悠悠地飘,打着旋儿落在玻璃上,很快晕开一小片湿痕。

“堆雪人吗?”母亲放下书,伸手替他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张妈说厨房蒸了糯米糕,堆完雪人刚好能吃热乎的。”

裴衔把脸埋回绘本里,瓮声瓮气地拒绝:“不要,太麻烦了。”

堆雪人要滚雪球,要找石子当眼睛,还要费力地把脑袋安到身子上,结果第二天太阳一出来就化了——他才不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是没耐心吧。”母亲笑着戳了戳他的太阳穴,“我们小衔什么都好,就是这点随你爸爸,急性子。”

裴衔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视线又落回绘本上。那只粉色兔子正踮着脚给雪人戴围巾,旁边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小兔子rabbit对他说,“雪会融化,但名字会记得。”

书页间夹着的银杏叶标本簌簌作响。

他突然想起什么,猛地坐起身,被子滑到腰际也顾不上:“妈妈,我的名字是谁取的?

“是爸爸取的。”母亲正往青瓷茶杯里倒温水,闻言动作顿了顿,笑意漫进眼底,“衔,含在嘴里的意思。他说希望你这辈子能被人好好捧着,不用受委屈。”

裴衔撇撇嘴,不太喜欢这个解释。

“那哥哥呢?”

母亲端着水杯重新坐回沙发上,垂眸思索了一阵,“嗯,哥哥的‘珩’是指很久以前的人做的类似玉壁的一种玉器,爸爸希望哥哥品行端正才会取这个名字。”

哥哥是一块石头。

裴衔心想。

楼下传来轻微的响动,是车门被打开的声音。

裴衔耳朵尖,瞬间从床上弹起来。他赤着脚跑到窗边,扒着冰冷的玻璃往下看——

他看到那人从打开的后车门下了车,踩在庭院门口的石板路上,正站在那里拍身上的雪。他背着黑色的双肩包,拉链没拉严,露出里面几本厚厚的习题册。雪花落在他乌黑的发顶上,很快积了薄薄一层白,他却像是毫无察觉,感受到头顶炽热的目光,仰头往楼上看了一眼。

里头是白色卫衣,外头是偏暗的艳红色羽绒服。象征喜庆热闹的颜色,此刻是大片雪白中唯一一抹亮色,莫名显得寂寥孤独。

是裴司珩。

补习班下课了。

“你大哥放学啦。”母亲温柔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裴衔心脏莫名跳快了两拍,也顾不上穿拖鞋,光着脚就往楼下冲。实木楼梯被他踩得咚咚响,母亲在身后喊他慢点,他也只当没听见。

裴司珩刚换好鞋,正解着围巾,听到声音回头时,就见个小小的身影“咚”地撞进视野里。裴衔穿着件印着小熊图案的珊瑚绒睡衣,头发睡得乱糟糟的,像只炸毛的猫,仰着小脸看他,眼睛亮得惊人。

“哥哥。”他叫得脆生生的,带着点刚睡醒的鼻音。

少年的眉眼还带着未长开的青涩,鼻梁高挺,嘴唇的线条却已经有些锋利,只是那双眼睛很亮,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看到裴衔光脚站在冰凉的大理石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跑这么快干什么?”他弯腰从鞋柜上拎出裴衔另一双拖鞋,声音比平时低些,带着点室外寒气的清冽,“地板凉。”

“你叫我名字好不好?”裴衔往前凑了两步,鼻尖几乎要碰到裴司珩的羽绒服,声音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就叫一声。”

裴司珩挑眉,解开围巾的手顿在半空。

他低头看着裴衔冻得发红的鼻尖,故意逗他:“为什么要叫?”

“想听。”裴衔说得理直气壮,从睡衣口袋里掏出两颗用金箔纸包着的牛奶糖,献宝似的递过去,“给你糖,交换。”

他从口袋里摸出两颗糖,是昨天管家给的牛奶糖,包装纸是亮晶晶的金色,他一直没舍得吃。

裴司珩看着那两颗圆滚滚的糖,又看了看裴衔那双写满“快答应”的眼睛,低笑出声。他接过糖,指尖不经意碰到裴衔的掌心,指头发凉,裴衔却像掌心被烙铁灼烧般,不经意一颤。

“裴衔这两个字,”他晃了晃手里的糖,声音里带着点戏谑,“远不止两颗糖的价值。”

裴衔急了,小脸皱成一团:“那你要什么?我还有糯米糕,张妈蒸的,甜的!”

“不要米糕。”

裴衔眼睛一亮:“我还有糖!”说着就要往楼上跑,想把藏在枕头底下的那半包糖都拿出来。

“不用。”裴司珩拉住他的后领,像拎小猫似的把他拽了回来,“我不要糖。”

裴司珩抬手指了指窗外,雪花还在慢悠悠地飘,“去用雪弄只兔子,弄好了,我就叫。”

裴衔想都没想就点头:“好!”

兔子他熟啊,绘本上的兔子他看了不下一百遍。

他转眼就穿戴好了外衣,直直往门口冲,跑到玄关又想起什么,回头扒着门框看裴司珩:“你不许骗我!”

少年靠在玄关边,指尖转着那两颗糖,阳光落在他发梢,镀上一层浅金:“不骗你。”

裴衔这才放心,蹬蹬蹬跑去找张妈要小铲子,背影雀跃得像只刚出笼的小鸟。

裴司珩走上楼梯,刚到转角就撞见母亲站在那里,手里端着杯热茶,眉眼间满是笑意:“你就知道耍他玩。”

“他自己要堆的。”裴司珩接过母亲递来的茶,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小孩子心性。”

“也就你说的话他肯听。”母亲笑着摇头,“刚才我叫他去堆雪人玩,他说堆雪人麻烦,转头就为了你一句话,跑去挨冻。”她看着窗外雪地上那个小小一团的身影,“你呀,别总逗他。”

裴司珩接过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陶瓷杯壁,抬头往窗外看了一眼。

雪还在下。

裴衔蹲在雪地里,小小的身子几乎要被积雪吞没。他拿着把比自己胳膊长一点的小铲子,费力地把雪往一起堆,只是力气太小,铲了半天也没堆起多大一团。

动作笨拙得像只刚学飞的雏鸟。雪花落在他的帽子上,积了薄薄一层白,他却浑然不觉,只顾着埋头跟那堆雪较劲。

裴司珩靠在窗边,手里的姜茶渐渐凉了。他看着裴衔蹲在那里,小小的身子几乎要被雪吞没微微有些出神。

这孩子明明最怕冷,冬天连被窝都不肯出,现在却为了一句名字,在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

他看了看表,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

“小衔,雪太大了,先回屋吧,等雪停了再堆好不好?”张妈拿着暖手宝就追了出来,看着裴衔还在庭院里蹲着,语气惊慌。

“不要。”裴衔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鼻音,“我还没堆好。”

老管家也出来劝:“雪太松了,堆不起来的,先回屋暖和暖和,等雪下得实点再弄?”

“不行!”裴衔皱着眉,小大人似的叹气,“裴司珩在等呢。”

“可手都冻红了呀。”佣人张妈的声音也插了进来,“夫人要是知道了,该心疼了。”

裴衔没说话,只是蹲在那里,肩膀微微耸动着。他抬手抹了把脸,动作粗鲁,估计是把鼻涕蹭到袖子上了。

裴衔穿得太多,蹲下来就团成一团了,裴司珩隐约看到那雪团子肩膀一抖一抖,带动着全身看上去也都在颤抖。

雪越下越大,把庭院里的石板路都盖得严严实实。

他放下凉透的姜茶,轻轻推开房门走了出去。楼梯是旋转式的,铺着厚厚的地毯,走在上面悄无声息。

他站在二楼的回廊上往院子看,裴衔正用冻得发红的小手往雪堆上拍雪,旁边散落着几颗红豆,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个红豆罐头,正一颗颗往雪堆上摁,大概是想当眼睛。

只是那雪堆被他拍得歪歪扭扭,圆滚滚的身子,上面安了个更小的雪球当脑袋,远远看去,不像兔子,反倒像只歪嘴的老鼠。

“回屋吧,这天儿冻坏了可怎么好!”张妈急得直跺脚。

“不要。”裴衔的声音带着点鼻音,却还是梗着脖子,“还没好……”

他的小手冻得通红,却还是固执地往雪堆上添雪。阳光偶尔从云层里钻出来,照在他挂着雪花的睫毛上,亮晶晶的,热气罩着眼睛,像涔涔山泉上覆了薄冰。

老管家和张妈对视一眼,都露出无奈的神色。张妈眼角余光瞥见站在回廊上的裴司珩,刚要开口,就被他用眼神制止了。

裴衔正蹲在雪地里,对着那堆歪歪扭扭的雪堆发呆。雪堆顶上的“脑袋”掉了下来,滚到他脚边,他盯着那团雪看了半天,突然低下头,用袖子抹了把脸。

那动作太轻,却看得裴司珩心口一紧。

他走到玄关,穿好了鞋,轻悄地走到了裴衔身后,裴司珩垂眸,伸手轻轻拍了拍裴衔的肩膀。

雪团子脾气大的很,连看都没看,拿着铲子铲了勺雪就往后泼,声音闷闷的:“别吵我!”

张妈看了看裴司珩又看了看裴衔,刚想开口——

垂落着的那只手只是从肩膀落到了后脑勺,摘下帽子,很轻很轻地揉了两下他的脑袋。

裴衔当即就僵住了,裴司珩的手指很长,很好看,手也很大,几乎就能盖住他整个后脑勺。

裴衔猛地回头,看到裴司珩时,雪花迷了眼。他瘪着嘴,小脸皱成一团,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砸在雪地里,却倔强地不肯哭出声,只是咬着嘴唇瞪他,手里的小铲子被攥得死紧。

“怎么还哭了?”裴司珩蹲下身,骨节分明的手指替他擦掉脸上的泪,看着那个歪歪扭扭的雪堆,语气带着笑意,“我的兔子呢?

这句话像是戳破了裴衔最后的防线,他扔下铲子,猛地扑进裴司珩怀里:“裴司珩欺负人!”

少年的哭声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把眼泪和鼻涕都蹭在了裴司珩干净的羽绒服上。裴司珩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抬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柔得像春风制成的绸带:“怎么欺负你了?”

“堆不起来……”裴衔哽咽着,话都说不利索,“雪太松了……我弄了好久……”

他单手抱起裴衔,小家伙轻得像只猫,乖乖地搂着他的脖子,眼泪还在掉,却没再闹。裴司珩走到那个歪歪扭扭的雪堆旁,用手指在雪地上画了只兔子,耳朵长长的,正蹲在那里啃胡萝卜。

“你看,”他偏头看怀里的小家伙,“这样就像兔子了。”

裴衔吸了吸鼻子,盯着地上的兔子看了半天,蓦然瞪大了眼睛,连泪都不往下淌了。

“瞪着我干什么?你看这是不是雪里的兔子?”裴司珩哂笑,坑人坑的理直气壮。

裴衔还小,正处于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的年纪。他愣了愣,好像裴司珩做法也没错,是他脑筋不会转弯。

他突然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得更深了。

“是哥哥的错。”裴司珩失笑,往屋里走去,脚步稳而慢,“没说清楚,兔子不一定要雪堆的,是我不好。”

裴衔把脸埋在他颈窝里,眼泪浸湿了他的卫衣:“没有下次了……”

“嗯,没有下次了。”裴司珩伸手揉了揉他冻得发红的耳朵,“来,转脸让我看看,脸冻红了没有?”

怀里的小家伙没动,只是把脸埋得更深了,闷闷的声音从颈窝传来:“你叫叫我。”

“不值钱的。”裴司珩失笑,声音柔得像化了的雪:“裴衔。”

裴衔眼睫快速地颤了一下,没抬头,双臂搂得更紧了些。

裴司珩也不急,温和地抬手又揉了揉裴衔的脑袋,“裴衔?”

裴衔还是没动,指尖却是挠了裴司珩背一下。

“给我看看脸冻成樱桃没?”

这次,裴衔慢吞吞地抬起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鼻尖红得发亮,脸颊被冻出健康的粉色,像颗刚摘下来的水蜜桃。他看着裴司珩,眼神里还带着点委屈,却又藏着不易察觉的欢喜。

“真成樱桃了。”他说。

……

手机铃声突然在耳边炸响,裴衔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心脏狂跳不止。窗外的天已经亮了,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地板上,映出一道刺眼的光带。

他摸过手机,屏幕上跳动着“林舟”的名字。

“喂?”

“准备起床!”林舟的声音在听筒里炸响,“假期到期了,你忘了今天要开工?我现在还有十分钟到你小区,赶紧收拾一下!”

裴衔揉着太阳穴坐起身,沙发垫上还留着他的体温。

开工?

裴衔愣了一下,茫然地看向窗外。庭院里的香樟树叶子绿得发亮,哪里有半点雪的影子。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干净修长,指节分明,没有半点冻红的痕迹。

是个梦。

母亲还在的那个冬天,裴司珩还会对他笑的那个冬天,早就过去了。

“知道了。”裴衔挂断通话,坐在沙发上久久没能回神。

梦真的是个很烦的东西,轻而易举就让他记起过往种种试图抹除掉的记忆。

……都过去吧。

身上的睡衣还是昨天那套,皱巴巴地贴在身上,带着股淡淡的霉味。他这才想起,自从裴启暄那天来过之后,他已经在家待了整整七天。

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像头被圈养的猪。

镜子里的人脸色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下巴上冒出了点青色的胡茬,整个人透着股颓废的气息。他拧开热水,水流瞬间冲刷而下,砸在脸上时,他才稍微清醒了些。

梦里那个光脚追着裴司珩要名字的小孩,和现在这个对着镜子都觉得陌生的自己,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花洒的水流越来越烫,雾气弥漫了整个浴室,模糊了镜子里的倒影。裴衔抬手抹掉脸上的水珠,看着镜中那个逐渐清晰的轮廓,突然鬼使神差地对着镜子里的人,轻轻叫了一声:

“裴司珩。”

声音被水声吞没,连一丝回音都没有。

不像。

他们真的,一点都不像。

裴衔抓起外套和手机,最后看了一眼客厅。沙发上的抱枕被他压得变了形,地毯上落着几根头发,一切都和他醒来时一样,只有那个关于雪和名字的梦,像从未发生过。

他关上门,电梯缓缓下降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条天气预报的推送:今日晴,西风三级,适合出行。

裴衔看着那行字,模模糊糊地,却因为他刻意的去关注,导致虚影愈发清晰。

雪会融化,但名字会记得。

那没被雪覆盖的日子呢?那些被刻意遗忘的名字,还会记得吗?

林舟的车就停在小区门口,黑色的保姆车在阳光下闪着光。裴衔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那些莫名的情绪,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总算来了。”林舟递给他一杯冰美式,“昨晚没睡好?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

裴衔接过咖啡,指尖触到冰凉的杯壁,摇了摇头:“做了个梦。”

“什么梦?”林舟随口问道,“梦到被李导追着改剧本了?”

裴衔支着下巴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明明灭灭。他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

“梦到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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