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案头明明灭灭，将泉奈伏案的影子投在纸门上，拉得又细又长。他摊开的卷轴上还沾着白日议事的火药味，墨迹未干的族务章程里，处处是宇智波与千手在村子架构里的角力。笔尖悬在半空许久，没能落下。
余光里，绯柯坐在床沿，手里的银线在布面上穿梭，针脚细密得像春蚕食叶。那件灰蓝色的小外衣快成型了，领口处，银色丝线正慢慢勾勒出的千手家纹，在暖黄的光线下泛着冷光，像一小片凝固的月光，刺得泉奈眼仁发紧。
他从没在卧房里处理过公务。往常这些带着刀光剑影的卷轴，要么锁在书房的暗格里，要么就在族地的议事堂里被争论得卷了边。今晚不知怎的，跨进内室时，脚像被无形的线牵着，将公文也带了进来。
或许是晚餐时那碗味增汤的热气还没散尽，或许是绯柯说话时，鬓角垂落的发丝扫过肩头的样子，让他鬼使神差地做出了这般行径。
绯柯没在琢磨那些与扉间如出一辙的术法公式，也没有拿着纸笔演算复杂的结印逻辑。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绣线穿过布面的“沙沙”声，和烛花偶尔的“噼啪”声缠在一起，织成一张温吞的网。
这张网里，嵌着醒目的千手家纹。
泉奈的视线落在她捏着绣花针的手上。这双手曾在战场上结出凌厉的印，指尖凝聚的查克拉能掀起足以护全族妇孺的屏障，此刻却捏着柔软的丝线。她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唇角甚至还带着点极淡的笑意。
太正常了。正常得让人心头发紧。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泉奈的指节猛地攥紧，卷轴的边缘被捏出几道深痕。他忽然觉得眼前的画面像一幅被强行拼贴的画——宇智波的卧房，烛火，手里的公文，贤惠温和的妻子，每一部分都合情合理，此时拼在一起却透着一股他想不通的诡异。
“针脚歪了。”他听见自己开口，声音比预想中更冷硬些。
绯柯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他，眼底还带着点从针线世界里抽离的茫然：“嗯？”她低头看了看，果然见收尾处歪了一小截，便拿起剪刀轻轻剪断丝线，重新起针，“是有点。刚才分神了。”
她的语气自然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没有丝毫被看穿心思的慌乱，也没有被指责的局促。
泉奈盯着她重新下针的手指，银色丝线再次缠绕，属于千手的印记在布面上渐渐规整。他忽然想不通，她究竟是真的把这里当成了家；还是说，千手的隐忍本就藏在这样的温柔里，像绵里藏针，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慢慢织一张更密的网？
烛火跳了跳，将绯柯的影子投在墙上，与他的影子边缘相触，又很快分开。泉奈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卷轴，关于族地划分的字句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银线穿过布料的轻响，和那枚在暗夜里明明灭灭的千手家纹。
他第一次觉得，处理这些棘手的族务，竟比看懂眼前这个人，要容易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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