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宴猛地窜了出去，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历恕猝不及防，整个人因惯性重重砸在楚然身上，两人胸口相撞，发出一声闷响。
“操！”历恕胸口被撞得剧痛，他觉得楚然肯定被压得更惨，于是着急忙慌地往起爬，“你没事吧？”
楚然还没回答，车子这时一个转弯，历恕再次砸了下去。
这次历恕的唇堪堪擦过楚然的下巴，两人同时僵住了。
历恕头顶的系统看到这一幕，呆若木鸡，“这么烂俗的桥段，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说着它还用自己的小短手捂住了眼睛，可却张着手指，用豆眼偷看着，眼神里充满了好奇。
历恕尴尬的口不择言，“看什么看！”
司机闻言，战战兢兢地将汽车隔板升了起来。
历恕：……
他不是这个意思！
楚然则是深呼吸后推了推历恕，“快坐好！”
而两人刚在略微奇异的气氛下，将安全带系好，隔板降了下去。
历恕：？？？
司机声音颤巍巍的，“少爷，我只是问一下地址，只要问到了我绝不打扰您。”
历恕：……
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这老司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他刚要咬牙切齿地开口，忽然发现楚然偏过头去，车窗倒影里，那人嘴角翘起的弧度根本藏不住。
历恕见状，没和司机解释，而是用手指戳了戳楚然那微微发颤的肩膀，“问你地址呢。”
楚然报了个路口名称，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笑意。
卡宴平稳的前行者，历恕看着司机居然真的又将隔板升了上去，简直服了这个老六。
他只能拼命想话题，“你每天都这么晚回家，睡得够吗？”
他算了下，楚然说的那个地址，车程需要快半小时，骑电动车时间更久。
而且今天有自己帮忙，楚然才能提前打烊，否则一点能到家就不错了。
楚然听出历恕的关切，他轻轻吐出一口气，音调轻快的开口，“你知道什么是学霸的特权吗？”
历恕琢磨了下楚然的脾气，“你嘲讽我！”
楚然：？
历恕接着开口，“我一个学渣，怎么可能知道学霸有什么特权！”
楚然：……
楚然无可奈何，“我是说，因为我的成绩，即使我上课睡觉，老师也不会为难我，还会让大家小点声，免得打扰到我。”
历恕：……
对不起，这确实超出他的知识范围了，他每次上课睡觉，老师都会一个粉笔头准确地扔到他脑袋上。
历恕来了兴致，“再和我说说，你还有什么特权？”
两人一路说着话，时间过得飞快，卡宴卡宴平稳地滑进昏暗的街角，轮胎碾过开裂的水泥路面。
历恕降下车窗，看见歪斜的路灯杆上缠着杂乱的电线，灯泡滋啦滋啦闪着接触不良的冷光，勉强照着巷子两侧是低矮的砖房。
砖房的墙皮剥落得厉害，露出里面发黑的红砖，几扇窗户用塑料布和纸板潦草地封着，在夜风中“哗啦啦”作响，墙角堆着发霉的纸箱和破烂的家具，一只瘦骨嶙峋的野猫警觉地窜过。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垃圾的腐臭，混合着不知哪家飘来的廉价油烟味。
更深处的小巷黑洞洞的，像一张贪婪的大嘴，随时准备吞噬走进去的人。
看着这样的环境，历恕皱起眉头，“哪个是你家？”
楚然解开安全带，指指巷子里，“很快就到了。”
历恕正想说那送你到门口，楚然就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般拒绝，“太窄了，车进不去。”
说着他直接下车，关上车门，“走了。”
历恕总觉得楚然的态度仿佛急于逃离，他顿了一下琢磨为什么，就见楚然脚步匆匆地离开。
而系统这时在他前方盘旋了一圈，感慨般地开口，“唉，反派确实有点可怜。”
听到这句话，历恕瞬间也解开了安全带，下车朝着楚然追了过去。
楚然踩着泥泞的小路，积水溅湿了裤脚。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回头看见历恕大步追来。
对方的运动鞋上满是泥点，楚然微微蹙眉，“你来干嘛。”
“送你啊。”历恕说完，不等楚然拒绝，直接越过他走在了前面，“你家到底在哪？”
可楚然却站在原地不动，“不用你送。”
历恕径自往前走，“快说，在哪？这也太黑了，我什么都看不清。”
说着他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才看到这小巷里到底有多破：积水在坑洼处泛着可疑的油光，腐烂的菜叶黏在墙根处，招来一团团嗡嗡作响的蝇虫，更令人作呕的是几只肿胀的老鼠尸体，其中一只的眼球已经被蛆虫蛀空，正死不瞑目地瞪着路过的行人。
历恕的皮鞋踩进污水里时，黏腻的触感让他胃部抽搐。手电光扫过墙面，照出层层叠叠的牛皮癣广告和用喷漆涂写的脏话，拐角处还堆着发霉的床垫……
他真的难以想象，楚然居然是居住在这样的环境中。
历恕走到楚然身边，握住对方的手腕，好像自言自语一样地开口，“这样不行啊！”
楚然听他这么说，轻叹一声，“行了，快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历恕却紧了紧手指，“知道很晚了就快让我把你送回去。”
说着他还打了个哈欠，“困。”
楚然无奈，继续朝巷子深处走去。
又走了几十米，他掏出钥匙，生锈的防盗门发出刺耳的呻吟。
历恕这才发现所谓的门其实是用建筑废料拼接的，门框与墙壁的缝隙能塞进两根手指。
历恕走进去，屋内比想象中更糟。
几平米的单间里，霉斑像活物般爬满了三面墙壁，不到一米的折叠床上，被褥虽然整洁，却一看就陈旧不堪，床头用砖头垫高的纸箱上摆着台老式台灯——那是整个房间唯一的光源。
楚然站在门口，似乎更加无奈，“看够了吗？”
历恕喉结滚了滚，视线落在床头一本日历上，那上面的日期标注了：明天交房租。
他没忍住，问楚然，“你这房租，多少钱？”
“一百五。”楚然声音平淡，“房东看我不容易，便宜租给我的，附近的起码要二百块。”
历恕看着这个连遮风挡雨都难以做到的单间，忽然问他，“你东西放这，不怕被偷吗？”
那防盗门，估计晃悠两下就能开。
楚然似乎觉得他的话有点好笑，“谁来偷我东西，偷什么，过期方便面吗？还是这破被子。”
历恕却说，“偷你身份证呗，偷来办黑网丨贷。”
楚然是真被历恕逗笑了，“赶紧回去吧，真的很晚了。”
历恕却四下打量，“不行，让我先猜猜你把身份证藏哪了。”
说着他居然真在狭小的房间里翻找起来。
楚然看到他的动作，终于走了进来，“身份证在我身上，别闹……”
可历恕一听，二话不说直接弯腰，像扛麻袋似的把楚然往肩上一甩。
楚然猝不及防，腹部重重磕在他坚硬的肩膀上，闷哼一声，“历恕，你又搞什么，放我下来！”
历恕大步流星往外走，“我强抢民男，哈哈哈。”
楚然：……
楚然在他肩上挣扎，两条长腿在空中乱蹬，差点踢翻门口的小板凳。
夜风卷着巷子里的尘土味扑面而来，历恕把楚然往上颠了颠，单手护住他的后脑勺以防撞到低矮的门框，“再乱动我还打你！”
楚然：……
“你到底发什么疯！”楚然的声音因为倒挂而发闷。视线里是历恕绷紧的后背肌肉，和不断后退的、坑洼不平的水泥路面。
远处传来几声野狗的吠叫，混着某户人家电视机里模糊的广告声，“你他妈到底干什么？”
历恕充耳不闻，大步流星地穿过狭窄的巷道。
楚然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肩胛骨随着步伐起伏的力度，“放我下来！”
他用力捶了下历恕的后背，换来对方在臀侧警告性的一巴掌，“我说到做到。”
楚然：……
巷口的卡宴亮着车灯，司机见状连忙打开后门。
历恕一个利落地俯身，直接把楚然塞进后座，自己紧跟着挤了进去，“开车，回家！”
卡宴瞬间冲出去，楚然简直头疼，“历恕！”
历恕倚在靠背上，笑眯眯的，“我忽然想起来，我把钱都给你了，所以不得不赚你点儿房租，当零花钱。”
楚然太阳穴都在跳，“你当我傻子吗？”
他知道历恕是好意，可……他很怕这种好意。
历恕“啧”了一声，“你就当我善良，看不得别人吃苦受罪，不行吗？”
楚然沉默片刻，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这世界上吃苦的人很多，你都救得过来吗？”
“先救你。”历恕耸耸肩，“至于别人……”
历恕拿了手机出来，捣鼓了几下才开口，“我已经和家里人说了，让他们再弄个慈善基金，救助贫困学生，行了吧？”
楚然：……
这关他什么事？
虽然真想着，可他心里，却涌出一股暖流，而此时卡宴平稳地驶入灯火通明的主干道，后视镜里，那条阴暗的小巷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转角处——就像他过去灰暗的人生，被永远留在了那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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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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