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帮忙吗？”谢渝站在厨房外问道。
父亲用筷子轻轻搅动锅里的饺子：“不用，你去沙发坐着吧。”
餐桌上，母亲夹起一个饺子放进谢渝碗里：“打暑假工要注意安全。”
“嗯。”谢渝低头咬破饺子皮，熟悉的香味在唇齿间漫开。她抬头时，发现父母都看着她，欲言又止。
母亲轻轻放下筷子，指尖在桌沿轻轻微动，像是在组织语言。
“小渝，”她开口，声音比平时柔和，“中考那段时间……妈妈都没能好好陪你。”
父亲也抬起头，眼神里带着歉疚：“爸爸也没能为你买一束花。”
谢渝捏着筷子的手微微收紧。她想起考试那三天——考完科目出来，校门口站满了等待的家长，而她独自走回空荡荡的家，看着冰箱上贴的便签。
“其实…”她轻声说，“没什么大不了了，你们在忙着医治病人，这很伟大的。”说完，朝他们笑了笑。
母亲伸手覆住她的手背，掌心温热：“你很棒，真的，有你真是妈妈的幸运。”
父亲清了清嗓子：“我和你妈商量好——”他眼里突然闪过一丝笑意，“我们为了好好陪你，前几个星期将病人都安置好了，没什么事，院里就为我们调休了一个月的假期。”
谢渝猛地抬头，筷子尖在碗沿磕出清脆的声响。
“一个月？”她不敢相信地重复。
“嗯，”母亲点头，眼角微微发红，“从明天开始。我们想……好好陪陪你。”
谢渝张了张嘴，突然想起明天就要开始的奶茶店工作。
“可是，”她小声说，“我答应了白天要去做事……”
父亲突然笑出声，眼角的纹路舒展开来：“我们当然支持你打暑假工。”他夹起一个饺子，“只是晚上回家，小渝不用再对着空房子了。”
母亲舀了勺汤放进她碗里：“早上可以给你做便当带去。”她的声音轻快了些，“你不是总说店里盒饭太油吗？”
谢渝低头喝汤，热气氤氲中，她感觉眼眶有些发烫。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期待的从来不是父母时时刻刻的陪伴，而是知道他们就在那里，在厨房里忙碌，在客厅里看报，在她推开门时能说一句“回来了”。
“那……”她抿了抿嘴，藏起嘴角的笑意，“明天早上我想吃煎饺！”
父亲立刻举手：“我来做！保证不糊锅。”
母亲笑着摇头：“上次谁说‘保证完成任务’，结果把抽油烟机都熏黑了？”
灯光下，三个人的影子在餐桌旁靠得很近。
谢渝把最后一口汤喝完，心想，这大概就是幸福的味道——和韭菜鸡蛋馅的饺子一样，平凡却让人永远难忘。
清晨六点十分，阳光从窗帘缝隙里悄悄淌进来，在谢渝的被单上画出一道金线。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听见厨房传来平底锅“滋滋”的声响，还有父亲刻意压低的哼歌声——是走调的《茉莉花》。
谢渝赤脚踩在木地板上，凉意顺着脚心爬上来。她揉着眼睛推开厨房门，看见父亲系着妈妈的碎花围裙，正用锅铲小心翼翼地给煎饺翻身。
焦香混着油香扑面而来。
“爸，”她靠在门框上，声音还带着睡意，“你居然没把饺子煎成炭。”
父亲手一抖，差点把饺子戳破：“哎哟，我们小渝醒了？”他转身时，围裙带子松垮垮地挂在腰间，露出里面的T恤，“快去洗漱，第一锅马上出锅——哎等等！”他突然举起锅铲指向她的脚，“穿拖鞋！”
谢渝站在洗手间里，薄荷牙膏的清凉在舌尖漫开。她盯着镜面上的那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口红画得有些生涩，嘴角一高一低，旁边写着“早安小鱼”。
她心中明了，从洗手间门探出身子往主卧看去，门紧闭着，静悄悄的。母亲应该还在熟睡。
洗漱完走向客厅，发现餐桌上摆着三个杯子。父亲的马克杯沿上沾着咖啡渍，母亲的玻璃杯里飘着几粒枸杞，而她的那杯……谢渝凑近一看，杯底沉着几颗圆滚滚的糯米丸子。
“你妈昨晚特意交代的煮法，”父亲端着煎饺走出来，金黄的饺边翘起脆壳，“还叫我把午餐给多备些，说奶茶店站着累，让你多吃点顶饿。”他忽然从兜里掏出手机，“等下，我得拍个照——证明这次真没煎糊！”
晨光里，煎饺的油星在盘中噼啪轻响，谢渝咬下一大口，金黄的脆壳在齿间碎裂，滚烫的汤汁瞬间溢满口腔。她猛地倒吸一口气，白雾从唇边溜走，烫得舌尖发麻却又舍不得吐出来。
“慢点吃。”父亲担忧地说道。
谢渝低头看手中咬了一半的煎饺——面皮透亮，能看见里面翠绿的韭菜和嫩黄的蛋花。她心中一暖，甜甜地滋味在内心荡漾。
像是想到什么，谢渝含糊问道：“妈妈怎么还没起来吃早餐呀？”
父亲挠了挠头，解释道：“昨晚我跟她说，让她明天多睡会儿，我一个人帮你准备便当。”
说完，谢渝注意到料理台上摆着的一个便当盒。那个便当被装饰得最用心，盖子上贴着星之卡比的贴纸，透过半透明的盒身，能看见底层铺着嫩绿的黄瓜片，煎饺整整齐齐码成花朵形状，旁边还塞着两颗洗好的草莓。
“爸。”谢渝指着便当盒，“这个摆盘...”
父亲拍拍胸脯道：“那什么，你妈昨晚特意交代的，说女孩子带便当要好看些！”话毕，突然伸长胳膊，往她便当盒里又塞了两个鸡蛋：“带着哈！”他眨眨眼，“别让棠棠看到，那丫头上次连我放在诊室的润喉糖都顺走了。”
谢渝笑着点头，在把便当塞进书包时，摸到夹层里多了什么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两片独立包装的暖宝宝，背面贴着母亲的字迹：“店里空调冷，贴在后腰”。
楼下的梧桐树上，知了开始试音。谢渝推开门，在门口系好鞋带后，她回头看了眼安静的主卧，轻轻把装着柠檬水的保温杯放在室内的鞋架上，并附上一张便签：“亲爱的张女士喝。小渝爱你。”
关上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阮棠的消息跳出来：“救命！我睡过头了QAQ 二十分钟后你家楼下见！”
谢渝正要回复，另一条消息紧接着弹出，是父亲的——
“如果做事累到了，就辞掉，刚好爸妈带你出去旅游。”
谢渝回复：“放心，我能行。你们在家多休息。”
再次点进阮棠的聊天框，打字道：“我出发了，你先去店里吧，不用来找我了。”
那边很快回消息，“好。”
谢渝踏上了清晨的公交车，车厢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位晨练归来的老人。她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的手背上，暖融融的。
书包里的便当盒沉甸甸的，她忍不住又拉开拉链看了一眼——煎饺金黄酥脆，草莓鲜红欲滴，还有父亲偷偷塞进去的鸡蛋。她抿嘴笑了笑，合上书包，望向窗外。
街道两旁的店铺陆续拉开卷帘门，早点摊的蒸笼冒着热气，行人匆匆而过。公交车缓缓停靠在奶茶店附近的站台，谢渝下车，缓缓朝着店铺的方向走去。
远远地，她就看见阮棠气喘吁吁地朝她跑来，脸颊泛着微红。
“小——鱼——”阮棠上气不接下气地喊，“我、我差点以为要迟到了！”
谢渝笑着等她跑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递过去：“擦擦汗。”
阮棠接过纸巾，胡乱抹了抹额头，眼睛却一下子瞄到了谢渝的书包：“哇！你带便当了？”
谢渝点点头：“嗯，我爸做的。”
“天啊！你爸也太好了吧！”阮棠夸张地捂住胸口，“我爸只会煮泡面，还经常忘记放调料包！”
谢渝忍不住笑出声，两人并肩走向奶茶店。店长正在开门，见到她们，挥了挥手：“早啊，今天来得挺准时嘛。”
阮棠笑嘻嘻地凑过去：“店长，今天有什么新品要试喝吗？”
店长挑眉：“有啊，待会儿你俩先尝尝。”
谢渝换上工作服，系上围裙，把书包小心地放进员工柜。
阮棠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哎，谢渝，你爸妈是不是放假了？”
谢渝点点头：“嗯，他们说要好好陪我。”
“那太好了！”阮棠拍拍她的肩，“你之前总是一个人，现在终于有人陪你吃饭了。”
谢渝笑了笑，没说话，但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填满了。
店长在吧台后喊道：“谢渝，阮棠，过来试新品了！”
两人小跑过去，店长推过来两杯冰镇饮品，杯壁上凝着水珠，看起来清爽甜淡。
“尝尝，这是新出的荔枝冰茶。”
谢渝捧起杯子，轻轻啜了一口，荔枝的甜香瞬间在舌尖绽放，冰凉的口感驱散了夏日的燥热。
“好喝！”阮棠眼睛一亮，“这个肯定卖爆！”
店长得意地笑了：“那当然，我研发的能有不好的？”
谢渝也跟着笑起来，阳光透过玻璃门照进来，落在她的指尖上，温暖而明亮。
上午的奶茶店人不多，偶尔有几个早起的人来买冰美式提神。谢渝和阮棠趁着空闲，把新到的荔枝冰茶海报贴在了橱窗最显眼的位置。
“我觉得这个颜色超适合夏天！”阮棠后退两步，欣赏着海报上粉嫩的荔枝图案，“肯定很多女孩子会喜欢。”
谢渝点点头，顺手整理了一下柜台旁的吸管盒。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店里的冷气嗡嗡作响，她摸了摸后腰——母亲给的暖宝宝正稳稳地贴在那里，温热透过薄薄的工作服传来，驱散了空调的凉意。
中午十二点多。
谢渝从员工柜里取出便当盒，阮棠也凑了过来，手里捧着一盒便利店买的饭团。
“让我看看你爸的杰作！”阮棠眼睛亮晶晶的。
谢渝笑着打开便当盒——煎饺依旧金黄酥脆，摆成花朵的形状，黄瓜片翠绿，草莓鲜红，还有两颗圆滚滚的水煮蛋。
“这也太精致了吧！”阮棠夸张地捂住嘴，“你爸是不是偷偷报了什么‘便当艺术班’？”
谢渝噗嗤笑出声：“怎么可能？他连煎饺都能煎糊。”
“那这个摆盘……”
“我妈教的。”谢渝夹起一颗草莓，递到阮棠面前，“尝尝？”
阮棠一口咬下，满足地眯起眼睛：“甜！比我买的饭团好吃多了。”
谢渝把便当往她那边推了推：“一起吃吧，反正我爸塞了很多。”
阮棠欢呼一声，毫不客气地夹起一个煎饺，咬下去的瞬间，酥脆的声音在安静的休息室里格外清晰。
“天啊！这个煎饺——”她瞪大眼睛，“外酥里嫩，汤汁还超多！你爸真的不是隐藏大厨吗？”
谢渝低头笑了笑，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下午两点。店里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
“听说你们店新出了荔枝冰茶？”一个扎着辫子的女生趴在柜台前，好奇地张望。
“对！今天刚上市，超级推荐！”阮棠热情地介绍。
女生点点头：“那我要一杯。”
谢渝熟练地操作着机器，荔枝的甜香随着冰块的碰撞弥漫开来。她将做好的冰茶递给女生，对方喝了一口，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好好喝！荔枝味好浓！”她掏出手机，“我要拍照发到网上！”
很快，越来越多的客人被吸引过来。
“听说这里的荔枝冰茶超好喝？”
“给我也来一杯！”
“我要两杯，打包！”
柜台前排起了小队，谢渝和阮棠忙得脚不沾地。荔枝冰茶的材料消耗得飞快，店长不得不临时补货。
“爆单了爆单了！”阮棠一边封杯一边兴奋地小声说，“店长要乐疯了！”
谢渝擦了擦额角的汗，手上的动作却没停。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忙碌的柜台上，冰茶的颜色在光线下晶莹剔透，像夏日里最清爽的宝石。
她看着店里坐满的客人，听着此起彼伏的吸管戳破塑封的“啵”声，突然觉得——这个夏天，似乎比想象中还要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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