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剧组杀青宴。
包厢人不多，导演、制片，几个主创，主演只来了两个不太重要的。
酒过三巡，气氛正暖。
“砰——！”一声巨响，包厢门板猛然震颤，像是被人从外面狠狠踹开。
众人动作一滞，齐齐抬头，只见一个身形笔挺的男人逆着光走进来。
包厢灯光微暗，映得男人刀削般的面容陷在阴影里，他目光淡漠扫过众人，眼里藏着一丝薄凉的不耐。
两个小演员不由屏住呼吸，眼中闪过惊艳，却不敢再多看一眼。
“杨飞，谁？”男人声线低沉，冷然刺耳。
王川心头一紧，思绪猛然一顿，下意识看向一旁。
原以为是哪个剧组的人来串门，却没想到对方一来便直呼杨飞的大名……
杨飞极少涉足商圈，更别提与裴亦琛这种人有任何交集。
他不认得这张脸，自然无从猜测眼前人的底细，只以为是哪位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地撞上来挑刺。
“你他.妈的谁？”杨飞一拍桌霍然站起来，语气咄咄逼人，“知道这是哪吗？”
裴亦琛闻言薄唇微勾，眉梢轻挑，眼里嘲弄意味加深。
看来是了。
杨飞还在叫嚣，见对方步伐不急不缓向他走近，一脸懒漫玩味，像是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的样子，更是火冒三丈。
刚要冲上前，还来不及反应，腹部猛地一痛，眼前骤然发黑。
“啊——！”
一声惨叫划破包厢的喧闹，女三女四尖叫着踉跄后退，脸色煞白，手足无措地仓皇逃出门去。
王川和其他人也僵在原地，大气不敢出。
不敢抬头看男人的表情，只看到杨飞痛苦地蜷缩在地上，捂着肚子翻滚。
男人动作依旧从容，单手插兜悠悠站在杨飞跟前，微微垂眸，一脚落在杨飞护住腹部的手上。脚尖轻轻碾动，力量一点点加重。
“啊——放开！你他.妈给我放开！”杨飞的声带因剧痛撕裂出嘶吼，却始终失了气势，“你敢动我？！老子让你死得很难看——”
而裴亦琛仿佛没听见似的任由他骂着，垂眸俯视他如同看一只蝼蚁在挣扎。
王川终于想起上前劝阻，却在对上男人冰冷目光的那一刻倏然顿住。
裴亦琛生了张亦正亦邪的脸，说是妖孽也不为过。
因着那股子嚣张劲儿，平日里看着是个纨绔子弟，攻击性倒也不强。
但圈里人都明白，这位爷，惹不得。
除了裴家太子爷、裴盛总裁的名头，他还一个诨名——“冷面阎王”，那是真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主儿。
两拨人的圈子平日没甚交集，王川虽听过裴亦琛的名号，但也只是耳闻。
此刻，男人仍旧维持那副闲散姿态，双手插兜，面无表情，叫人瞧不出喜怒，偏生让人心生畏惧，寒毛直竖。
上位者的气场，令人胆寒。
王川心里一咯噔，隐隐觉得，这就是那位爷。
正忐忑着，外面又进来一人。
顾言看都没看地上那摊烂泥，径直走到裴亦琛身旁，语气熟稔，“啧，你这脾气，回头还得找人修门，多麻烦。”
王川登时面露喜色，“顾少！您可算来了！您看这……这怎么回事啊！”
顾言眼皮未抬，视线淡淡扫过地上的人，而后慢悠悠转过身，语气散漫，“腿不麻？先把人提起来，不是还有话问？”
陆霆随后而入，目光冷淡地掠过地上蜷缩的人影，“就他？”又轻嗤一声，“半截入土了，还作。”
杨飞早已没了挣扎的力气，裴亦琛居高临下地睨着他，沉声，“李晋。”
门外应声而入，“裴总。”
裴亦琛缓缓抬起脚，“提过来，扔这儿。”
言罢，转身走向沙发。
直到“裴总”二字入耳，王川才双腿一软，几近瘫倒。
屋内其他人，他们压根没放在眼里。
李晋拽着杨飞的胳膊，半拖半拽地将他带到沙发前。
裴亦琛没落座，手插着兜站在琉璃茶几前，随意拿起一个空酒瓶，瓶底抵着桌面，轻轻晃动。
待人拖到近前，他才抬眼，“这会儿有空，咱们一件一件说，你琢磨好，说实话。”
杨飞疼得说不出话，只能低低喘息。
裴亦琛一下一下转着酒瓶，语气阴沉，“哪只手碰的温暮盈？”
听到这个名字，原本奄奄一息的男人猛地睁大眼睛，终于明白自己招惹了谁。
“没…没！我没碰到！真的没碰到！”
裴亦琛挑眉，缓缓蹲下，一手撑着腿面，一手拎着酒瓶，将瓶口抵在杨飞的右手腕上。
男人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
“我是不是说过，让你说实话。”
年过半百的男人，此刻眼眶泛红。
“我…我真的没碰她！她躲开了…我真的没碰！”
裴亦琛没再追问，“第一件事说了，说说第二件。”
他拎起酒瓶，走到沙发边坐下，长腿交叠，手腕随意搭在膝盖，一下一下晃着酒瓶，“当年怎么骚扰她，怎么威胁她，一字不漏，吐干净。”
顾言和陆霆闻言，脸色骤变。
顾言先是疑惑，而后目光落在杨飞身上，眸中闪过轻蔑与鄙夷。
陆霆虽不知全部，但也猜了个大概，他睥睨着杨飞，冷声吐出两个字，“畜生。”
杨飞面如纸色，魂飞魄散，不明白怎么突然提起当年的事。
他语不成句，慌乱辩解，“不是…我没有…我什么也没做！我真的没有！”眼神闪烁，恐惧在眼底蔓延。
裴亦琛脸色骤沉，寒意逼人，“没有？”
杨飞吓得一哆嗦，拼命摇头，“我没有！我什么也没做！”
他跪在地上，膝行向前，手腕被他攥得泛白，颤抖着嘴唇抬头望向面前的男人。
那些肮脏事他干过太多，只是温暮盈当时留给他的印象太深，他才勉强记起。
恐惧压迫着他，不敢吐露半分，生怕下一秒便人头落地。
“真…真的，您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没做…我没有碰她！真的没有！”
裴亦琛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神色莫测，一声寒凉的口哨从薄唇溢出，“不说？”
杨飞身子一歪，跌坐在地，不敢直视男人的眼睛，眼神闪躲，这才支支吾吾地开口，“就、就是，当时看她还是学生年轻漂亮，才、才起了点心思，但我真的没做什么违法的事！我就是想、想亲近亲近没有逼她！就是、口头上骚扰了几次，真的没做什么！就是、就是因为熟人是她母亲的学生家长温暮盈正好要实习，还是影视方面，这才介绍她、她到我那我就是看她顾忌她母亲那边关系不敢说什么才、才敢动的心思，真的没了，什么都没做！”
杨飞以为一切到此为止，却见裴亦琛起身一步步地逼近。
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只皮鞋已经踩上了他的右手，碾压、旋转。
又一声惨叫撕裂包厢凝滞的空气。
“三月，重市。”裴亦琛启唇，吐出四个字。
杨飞身形猛地一震，瞳孔骤缩，剧痛让他几乎快要失禁。
尊严、名声、保命，此刻都不重要了，他语无伦次地全盘托出。
“我…我说我说！当时电影正在拍，温暮盈被我、我让她跟组，用安排任务的借口骗她到我房间，想、想对她……可最后什么也没做成！她用烟灰缸砸了我，趁我看不清跑了！跑回了京市，我什么都没做成。我是怕她说出去、才、才威胁她不许告诉她母亲。真的就威胁过这件事、别的真没有了，我之后没见过她。她跑了之后再没来过公司，我、我不知道她有没有说什么，可是她家里那边没找过我，所、所以……”
屋内，空气凝固。
顾言和陆霆脸色骤沉。
顾言看向裴亦琛。
他薄唇紧抿，眼神冷得像淬了冰，平日里笑意不明，此刻却戾气逼人。
出乎意料，这人竟动了真怒。
“李晋。”
“裴总。”李晋立刻上前。
裴亦琛抬脚，姿态依旧慵懒，眼神却冰冷如刀，扫过瑟缩成一团的杨飞，“处理干净，废他一条胳膊。”
李晋微怔，随即想起刚才听到的，这处置并不算过。
“是。”
没有丝毫犹豫，他干脆应下。
杨飞面如死灰，拼命求饶。
裴亦琛垂眸，眼神冰冷，“你对一个还没毕业的姑娘动歪心思，还拿她家人威胁，哪一点值得我放过你？”冷嗤了声，“垃圾。”
不再理会杨飞的哀嚎，裴亦琛转身就要走，还不忘吩咐李晋，“拖出去，圈里也别让他混了。”
李晋拖着只剩一口气的杨飞，步履沉稳地跟在裴亦琛身后，出了包厢。
陆霆见状也准备起身离开。
剧组其他人..大气不敢出，眼睁睁看着五大三粗的男人像个破麻袋一样被拖走，半天都没回过来神。
而顾言走到门口，似是又想起什么，转过身去歉意一笑，“抱歉，惊扰各位了。一点小误会不值一提，不会牵扯到大家。”
他一顿，又补了一句，“招待不周，扫了大家的兴致实在抱歉，有机会一定补偿。”
说完，他的视线落在王川身上，笑意加深，“王导真不好意思，本是庆祝杀青的喜庆日子却闹出这种事，还望见谅。在此祝您电影票房大卖。”
王川喉咙发紧，干笑了两声应和着。
明明是温润如玉的笑容，却让他后背窜起了一股寒意。
到底是豪门少爷，即便面上再和善，骨子里的气场也足以让人心生畏惧。
论辈分王川算得上顾言的长辈，却也不敢倚老卖老。
顾言这番话绵里藏针。
他听得明白，是在警告他们不该说的别说不该问的别问，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
他们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是因为与他们无关。
若是多嘴多舌，这部电影乃至他们的前程，都将岌岌可危。
-
顾言转身下了楼去了暗室，抬手推开门往里瞧去。
屋内光线昏暗，隐约可见三个人影，一个保镖立在角落里，李晋垂手而立，杨飞昏迷不醒地躺在地上。
“结束了？”顾言声音冷淡，目光扫过屋内的三人。
李晋微微颔首，“裴总吩咐过程不要太快，让他长点记性，以后知道规矩。”
顾言轻啧了一声。
还真是恶趣味，变态。
“他呢？”
“裴总嫌吵，去了VIP室。”
好家伙，这是真不把这里当别人的地盘。
顾言没再多言，只留下一句“处理干净”后，便转身朝VIP室走去。
VIP室的光线柔和，裴亦琛侧身坐在沙发里，眼帘低垂。指间的烟刚燃起了一点猩红。
顾言一进屋就看到这幅画面，他随手带上了门，径直走到沙发的另一侧坐下，开口道，“解气了？”
裴亦琛抬眸看向他，没搭话。
这副模样真是半点也不讨喜。
顾言，“你今天动静闹得有点大。”
裴家并非世代经商，裴亦琛的祖父早年行伍出身，人到中年才转业从商。
裴亦琛幼时由祖父一手带大，老爷子骨子里的狠厉决绝与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沉稳，悉数刻进了孙子的骨血里。
“大？”裴亦琛挑眉，嘴里衔着烟，声线慵懒，“想做就做了。”
顾言摇头，无奈说，“就她？确定了？”
裴亦琛吐出一口烟，睨他一眼，“你怎么也跟陆霆似的婆婆妈妈。”
倒不是故意找茬，实在是摸不着头脑。
“这人一夜之间性情大变，换谁不得琢磨琢磨？”顾言想不通，“那位就那么金贵，值得你今天这么兴师动众？破天荒头一遭啊。”
裴亦琛低笑，“金贵？何止。恨不得——”他斜眼看人，拿腔作调的，“时时刻刻放心尖儿上，捧手里，揣兜儿里。”
“……”
这话顾言可不想接，本来正经的问题非得被他绕着弯子说。
顾言接着问，“今天人多不好问。怎么想的，真娶？”
裴亦琛睨他一眼，掸落烟灰，“问点有用的。”
“行。”顾言也不恼，笑意玩味，“还没拿下？看不上你？还是欲擒故纵那一套？”
裴亦琛嗤了声，“我怎么就不爱听这些呢。”
顾言耸肩，权当没听见，“我不想打听你俩那点事儿，看你家那位，也不像是攀龙附凤的主儿。”
他顿了顿，分析，“如果真是这样，她不同意，多半是忌惮你的身份。豪门不好进，顾虑多也正常。”
裴亦琛一根烟燃尽，摁灭在烟灰缸，没吭声。
顾言继续，“不过，这是我之前的想法，今天这事儿一出，我大概知道温小姐什么路数了。”
他垂眸片刻，“姑娘是不错，也挺有骨气，但你想清楚，真娶回来，以后的麻烦，是她扛，还是你给她扛？”
裴亦琛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了，“我们家是什么龙潭虎穴？”
“不说别人，你妈就够呛。”顾言挑眉，“真娶回去，不得跟你闹翻天？”
裴亦琛垂眼，摩挲着指尖，唇角微勾，“老爷子做主。”
“那更悬了，你家那位能降住老爷子？”
裴亦琛侧头，眸中笑意闪烁，“话别说太早，毕竟我已经被降住了。”
顾言被他噎住，干脆闭嘴，“你心里有数就行。”
裴亦琛离开Skydome直接去了公司，杨飞的事让他耽误了不少工作。
上车后他就开始闭目养神，却始终也静不下心。
他后背轻抵着座椅，微仰着头，指尖一下一下地轻叩着膝盖。
半晌，裴亦琛忽而睁眼，唤了声驾驶位内的李晋，“宋垚的联系方式查一下。”
被裴总的浪.骚杀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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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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