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茴拉住方鱼的手,问道:“你可有为我向郎君求情?”
方鱼垂头道:“还未开口。”
兰茴问道:“为何?”
方鱼低声叹道:“郎君……似不太喜欢我。”
兰茴松开方鱼的手,垂头丧气地道:“怎会……”
方鱼安慰她道:“别担心,我会找时机求情的。”
兰茴默然点了点头,怀抱住手中的衣物,道:“我先回去忙了。”
言毕,也不等方鱼做出反应,自顾自地抱着衣盆去了。
方鱼望着兰茴消失在墙角,心里虽急,仍不知怎么办才好,只能满面愁苦地回到夙夜居,独自打扫完庭院又打扫檀恒的房间,再无事可做后她便守在月门后等候檀恒回来。这一等便是一日。
夜里檀恒回来,脚刚跨过月门,便见方鱼站在一旁,双眼灿如莹虫,直盯着他。
檀恒见她似有心事,遂开口问道:“这么晚了,你站在此处是有何事?”
方鱼因许久未开口说话,声音有些嘶哑,费力地道:“奴……奴有一事相求。”
檀恒却问道:“你站在此处多久了?”
方鱼答道:“不久,刚来一会儿。”
檀恒闻言,见她撒谎的模样着实笨拙得惹人发笑,道:“何事,说罢。”
方鱼道:“奴有一姐妹,心灵手巧,现在下房做事,奴想请郎君恩准她来夙夜居与奴一同伺候您。”
檀恒闻言,半晌不答话。
方鱼再次请求道:“请郎君恩准!”
檀恒偏眸看了她一眼,沉声道:“不允。”
说罢,抬脚便往庭院走去,将方鱼抛于身后。
方鱼见檀恒离去,感到心绪杂乱无章,不知如何才能讨得他的欢心,只呆呆望着那抹紫色身影消失在视线内,愁眉苦脸地吸了口气。
一夜间,深秋渐远,寒冬已至。檀恒听召去往边关,不知何时才会回来,夙夜居只剩满庭枯树和一红裙侍女。
方鱼有时会去找兰茴,兰茴次次扯着谎疏远她,夏蝉却时常来夙夜居与方鱼闲聊,常向方鱼打听檀恒爱吃什么,喜好什么,习惯有哪些,待她可好。前两个问题方鱼一概不知,后一个问题她亦不知如何作答。檀恒待她,好时助她脱离下房的欺辱,赏她好看的裙衫,让她在夙夜居活得清闲自在;不好时给她冷脸,让她罚站受冻,整日忧心忡忡。方鱼自然不会将这些事儿说与夏蝉听,一概摇头不语。尽管如此,夏蝉仍常来夙夜居与方鱼闲聊,且冰释前嫌,热情待她,要与她做姐妹。方鱼见她热情,也真把她当做姐姐对待。
一日,檀夫人要去庙里烧香拜佛,命夏蝉去请香,而锦秋为夫人在布庄定制的绫罗绸缎今日刚好完工,锦秋便叫夏蝉去请香回来的路上一并将布取了。夏蝉因与方鱼交好,遂叫了方鱼陪她一同出府,她去请香,方鱼则帮忙去布庄拿货。两人从檀府门外的街道口处分道扬镳,两人各走一边。方鱼独自前往布庄拿货,对掌柜的报上檀府檀夫人的名号后,掌柜的很快便让手下的人将打包好了的货拿了出来。方鱼拿了货,道了谢,怀抱着包裹原路折返,打算在檀府外等候夏蝉会合。她还未走到檀府,远远地便见夏蝉早已等候在侧门外。
夏蝉挽住方鱼的胳膊对方鱼道:“夙夜居离锦秋姐姐的院子近,好妹妹,不如你就替我送过去吧!”
方鱼觉夏蝉所言极是,便应了下来,将包裹一路送到锦秋手里。
锦秋先是打开包裹瞧货,见绸缎颜色绚烂,做工精细,甚是满意,随后剃刀一样剜了方鱼一眼,拿了绸缎便去找檀夫人。方鱼遂独自回到夙夜居,一遍遍擦拭檀恒纤尘不染的桌案,将床铺上的被褥叠了一遍又一遍,仍是不留一个皱褶。
她拿着扫帚来到院里,打算再清扫一遍被她扫得地板锃亮的庭院,却偶然间听到有人正在月门外窃窃私语。她心生好奇,便立起扫帚,来到门边窃听,竟听见有人讥笑锦秋仗着自己是老爷的人,有心戏弄夫人,给夫人订了几块惹眼的破布。方鱼随即将耳朵竖了起来。
“那布不知被谁裁了几个大洞,再做不成衣裳,即使花色无可挑剔,无用武之地,不是破布,还能是什么。”门外的人边说边走远,声音渐渐远去。
方鱼闻言,心下一凉,立即扔下扫帚打算去找夏蝉。她刚出夙夜居走上走廊,迎面便扎过来一个气势汹汹的红色身影。方鱼呆立在边上,只见锦秋头上的秋菊花簪花团乱颤、摇摇欲坠,手里还抱着捏成一团,色彩艳丽,却残败不堪的绸缎。
方鱼紧忙避让至一旁,驻足垂首道:“锦秋姐姐。”
锦秋脸色铁青,昂首瞪了她一眼,走过她身旁时,慢下步子对她咬牙低声道:“你给我等着。”
方鱼偏头看向锦秋渐渐走远的身影,心想她应是打算出府去换布,遂更加加快步伐去找夏蝉,想要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刚走至檀夫人的庭院,还未跨入院内,便见夏蝉带着一个绿衣女伴拿着剪刀正挑剪着几簇含苞待放的腊梅。那腊梅殷红如血,映衬着夏蝉白净的脸和明朗的笑容,在这沉闷的冬日里形成了一道颇具春意的美景。
方鱼立即走上前问道:“夏姐姐,我方才听闻我亲手送去给锦秋姐姐的布出事了。”
夏蝉闻声,面上波澜不惊,回头睨了她一眼,一边剪梅花枝,一边笑道:“妹妹你做事真是不仔细,这次可害得锦秋姐姐出了糗。”
方鱼不可置信地道:“不是我做的,我就没打开过那批布。”
夏蝉微微皱眉道:“你我以姐妹相称,我自然是信你的,可和我说这些没用,你得去找锦秋说清楚。”说罢,神情冷淡,不再多言,甚至不多看她一眼,带着女伴拎着花篮款款而去。
方鱼顿时僵在原地,忽感寒气入体,冷得她只打冷颤。
不远处,兰茴站在冬青树后,悄然目视着这一切。眨眼间,空中竟有片片雪花落下,她抬脚想要去和方鱼叙些话,又恐惹火上身,几番思量,终是选择转身离去。
方鱼顶着漫天飞雪回到夙夜居,大雪覆盖了整片辛夷花树,她僵着身子回屋随意披了件衣裳便上阁楼,檀恒屋里的窗户皆大敞着,飞雪从轩窗涌入,窗台下落满了白色绒花。她走至窗边关窗,到了窗边,忍不住停下来俯瞰了一眼庭院,只见整个庭院一片雪白,竟一下空无一物。她不禁回想起她当时站在院里的狼狈模样,檀恒看到的她一定很可笑。她边关窗边摇头,竟觉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可笑至极。
失落过后,她抱着檀恒的长剑独坐在楼上,望着漫天飘飞的大雪,以及被屋檐遮掩住的远山,思念着安叔和舒嬿,思念着檀恒,倚着门框沉沉睡去。
夜里,飞雪已停,有脚步声渐渐向夙夜居靠近。
方鱼蓦然睁开眼,抱着剑站起身来,快速跑下阁楼,向月门奔去。
沉闷的踏雪声到月门处戛然而止。方鱼欣喜地循声望去,只见来人一身朴素绿裙,身披一件灰色披风抵御风雪,模样生疏,是她曾在下房一同做过事,却不曾谈过话的人。
那绿衣丫鬟见了方鱼便开口道:“方姐姐,府外有人找你。”
方鱼看清来人模样,略感失望地询问道:“是何人找我?”
丫鬟答道:“是一个中年男人,说是你的亲人。”
方鱼心下了然,是安叔。遂又回屋披上披风,准备出门看望。拿起披风的那一刹,她顿住了双手,随后长叹了一声,无可奈何地披上披风,快步走出院门。
檀府侧门外,并无人等候她。只见门外街道冷清,树影婆娑,寒风呼啸不止,只有残败的雪在黑夜里发着灰白的光。方鱼环顾四周,见街上半个人影也无,正感到疑惑,街尾忽有一辆马车向着她的方向疾驰而来。那马车在经过她面前时,黑色车厢里竟眨眼间扔出一张指头粗细的网绳,从她的头顶上罩了下来。方鱼还未来得及反应,顷刻间就被网绳从头到脚牢牢笼住,瞬时拉倒在地上,被马车死死拖在尾后。
方鱼浑身上下没有携带任何利器,网绳太粗,她被滚成一团,只能任由马车上的人如打渔收网般将她拖拽在车后,在漆黑一片的街道里疾驰前行。
马车飞快驶出街道,行至无人的深山里才停下。车厢里连续跳下三个大汉,一并走到马车后面,收货似的扯着网绳一点点收拢,将方鱼拖拽到身前。拉开网绳,只见方鱼双眼紧闭,满身泥泞,一身红裙沾有泥雪,白净的脸上满是擦伤,血液顺着伤口爬满全脸。三人皆以为她死了,其中一个下颚地包天的男人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见她鼻息温热,长吁了一口气,随后起身拉着其余两人准备驾车离开。
三人刚走了没几步,边上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却停了下来,转身望向身后躺在雪地上的方鱼,迟疑地道:“她说让我们教训一下这个小娘子,我们这还没开始教训呢!”
探鼻息的那个地包天劝道:“人已经摔晕了,且伤的不轻,再教训会闹出人命的!”
男人劈头盖脸地就对他骂道:“你个夯货,胆子小就不要来!”说完,撸起袖子便心怀不轨地向方鱼走去,另一人闻言也心生歹意,壮着胆子跟了上去。
此时天黑地暗,又是在荒郊野外,地包天男人见劝解无果,不敢独自逃走,只能跟了上去。
三人刚走到方鱼身旁,高个男人松解腰带间,见方鱼倏然睁开眼,血手从雪地里随手摸了一根枯枝,从地上噌地站起身来,满脸血渍地死死盯着三人。
三人见她身后树影斑驳,她一身红裙伫立在漆黑夜色里如同地狱里的烈鬼,顿时吓得惊叫起来,连连后退。
身形高大的男子见方鱼并未有所动作,且见她身形柔弱,很快便冷静下来,大声道:“她是活人,我们三个大男人还打不过她一个弱女子?”
胆小的另外两人闻言,深觉有理,遂也冷静下来,撸起袖子,展开双手就要去擒拿方鱼。
方鱼握紧树枝站立着不动,待两人靠近,闪至两人身前,抬起双手挥去两个手刀,稍加力气便快准狠地往两人脖颈处劈去,直将两人双双劈倒在地,捂着颈肩的筋骨哀嚎不止。
身形高大的男子见两个同伴被一招速速撂倒,瞪大眼睛看着方鱼,见方鱼杀气腾腾地正缓步向自己走来,吓得转身便要跑,刚跑没几步,只听后脑响起咚的一声——一根木棍瞬时刺破男人的后脑勺,深深扎进男人的头颅里。
男人应声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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