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日彩带、闪粉和带着工业香气的彩色圆片四散纷飞。
阳光洒在洁白的床单上，长发青年躺在大床中央，抬手，细碎的暖阳洒在白皙的脸颊，同样也投下了一大片阴影。
“哈啊！”
栀离从噩梦中惊醒，把衣领攥出褶皱的指尖微微泛白。
他大口喘息着，背上那层薄薄的衬衫使他很不好受，它被汗水打湿透了，正死死粘在皮肤上。
三楼、派对、【休闲娱乐室】的任务告一段落，玩家又回到了熟悉的客房，就是刚进入副本时的那个。
缓了好一阵，栀离才感觉到痉挛的肌肉在恢复，手指、小臂停止颤动，他整个人暖洋洋的，像是被阳光包裹，舒服多了。
窗外，太阳欲落不落，鹅黄色的光洒在花圃上，各色花朵挨挤，其中那堆白朵黄芯的小雏菊被保护得最好，自立门派那般伫立在一群鲜艳过头的花朵中间。
这里几乎和刚来到副本时的场景一模一样，除了窗外多出的雏菊。
又小憩了十分钟，栀离起身，对镜穿戴整齐，他身上的血渍早已消失，脸上的人皮面具也已不见踪影，整个人干干净净。
熟悉的画面。
熟悉的场景。
栀离尬笑：接下来，是不是会有人敲门？
“咚咚咚！”
敲门声如派对之前那次一般急促。
“栀离先生！”
少女的嗓音像是清泉，隔着厚重的门板“叮叮当当”就进来了，她似乎有些焦急。
游戏怎么不多给玩家一点儿休息时间？
他真的好累啊！好累好累好累！
栀离叹了口气，但还是勉强用两根手指撑起一个笑容，他熟练又快速地把疲惫扫空，走过去打开门锁。
“啪嗒。”
走廊灯光明亮，门缝里，少女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圆眼，直勾勾地盯着眼前青年。
“你还记得我吧！”
少女不认生，用手卡在门缝，只听“吱呀”一声，门很自然地被推开，少女鱼儿一样溜进来。
栀离沉默着盯了回去，好像在说：你谁？
“应该还记得我吧？”
少女咕哝着，开始有些不确定。
栀离皱了皱眉：女仆裙、亚麻色辫子、一米六五左右的个子，难道是……
“啊……”
他不自觉后退一步。
“你是……库库拉？”
“对了。”
少女微微一笑，自来熟地拍拍栀离肩膀。
“你还记得我就好。”
灯光打在她脸颊上，使脸蛋粉红，雀斑点缀其中，可爱极了。
库库拉对栀离的态度明显和初见时不一样，初见，她藏着许多秘密，此刻，正是托出的好时机。
“栀离，我们现在不在派对掌控中，我便不称呼你先生了。”
“我看你也就十几二十岁的样子吧。”
库库拉古灵精怪地摆了摆麻花辫，然后她竖起一根手指。
“让我猜猜：你十九岁？”
栀离愣了愣，他思索：我看着真的有这么年轻吗？
“你想要我扮演十九岁朝气蓬勃男大学生……也行。”
栀离指了指自己。
“但我已经二十五岁了。”
“看不出来。”
库库拉摩挲着下巴。
“但是呢，你和我比起来还是太嫩，别看我现在是十六岁的模样，实际上啊，作为游戏NPC，小女子已年芳四十五岁。”
“我叫你这个小年轻先生？还是算了。”
库库拉顽皮地冲栀离眨眨眼，莞尔一笑。
这不对吧！
“你竟然知道自己是游戏NPC？甚至已经四十五岁？”
栀离震惊。
栀离疑惑。
“NPC也会反抗副本压制，NPC也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好不好！”
库库拉不解地瞅了他一样，像是在思考聪明的栀离怎么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难道这就是大智若愚？
库库拉轻咳两声，继续说：
“别纠结这个，年轻人，你从山羊那儿活下来了，我也告诉你一些小秘密，毕竟之前有派对力量压制，我没法说出口……现在，既然你已经完成了试炼，我就勉为其难给你提供点儿信息吧。”
“顺便做笔交易。”
“吱——呀——”
木门大敞。
库库拉毫不犹豫地拉上栀离的手，她的力气很大，强硬地把栀离拽进房间深处，然后“啪”的一声带上门。
“来这些。”
“好。”
与此同时，一道雪白的虚影在窗边出现，在余晖与晚霞的帮助下，虚影凝实了些——少女一双眸子紧闭着，长发飘飘，白得比枝头的雪还美。
很难想象，栀离待了有一会儿的房间里竟然存在个看不见的大活人。
库库拉走到女子身边，扶着她到床边坐下。
“这位是我的姐姐，艾丝特尔。”
说着，纤白的指尖轻轻拂开女子的眼睑，露出一双银色的眼睛，似月光，却不聚焦，瞳孔如雾一般灰蒙蒙。
“请你帮我，你已经见过祂了吧？我嗅到了。”
库库拉说。
栀离倏地站定了。
“祂……”
“你知道……祂……”
青年好不容易装出的和善笑容就这样不堪一击。
啪。
他带着温柔与善意的笑容被打破，那双琥珀色的瞳孔中冷冰冰的。
库库拉眸色凝住，深黑色的瞳孔掩盖了许多复杂。
“我在你身上闻到了浓烈的祂的气息，你像是被祂占有了……对吗？”
“你和祂是签订了契约？只要祂还活着，你就永远、永远、永世不得翻身。”
栀离扯起一抹冷笑，摊了摊手：“这么羞耻的经历都被你刨出来了，真厉害。”
库库拉轻轻地“哼”了一声：“那不如杀了祂？听起来有些困难，实际并不见得，祂对你很放心，祂可能只是不知道什么是‘爱’吧！以为一见钟情的感觉是一定要占有？”
“停。”
栀离听不下去了。
“什么爱？什么一见钟情？你到底在说什么？”
库库拉的意思是：乌秋爱上他了？但因为太傻不懂爱强迫他签订某种不可说契约？
怎么可能？
库库拉“嘻嘻”笑了笑。
“年轻人，你最有可能杀死祂，唯一的问题或许是——要杀几次……”
“但没关系，祂会一直相信你……在杀死祂之后，我会用祂的部分力量修复姐姐的眼睛，那时你已为自由之身，祂剩下的力量可以尽数拿走。”
话语间，一双没有温度的手抚上库库拉头顶，少女亲昵地顶上去，蹭了蹭。
失明的少女艾丝特尔脸上挂着发自内心的笑，栀离看得出来，她很开心，很欣慰。
“不急。”
嗓音空灵。
“祂的力量很强吗？”
栀离问。
艾丝特尔看上去伤得很重，祂的力量……可能超乎玩家想象……
“祂的力量很强，强到维持这个小世界运转了三十年，先生，你一定会答应的。”
库库拉说。
“你是我见过最不一样的先生，祂也这样认为。”
祂维持副本运转了三十年？
副本不是已经出现四十五年了吗？
那前十五年呢？
一连串问题冒了出来，栀离很好奇，但问题答案却无从得知，真相也同他毫不相干，他只知道：只要有了祂的力量，后续的刷副本之路将无比平坦。
栀离还得感谢库库拉送来的关于祂的信息，他本就受不了有东西能骑到他头顶上，因此，祂本就在栀离黑名单里，杀死祂？栀离正有此意，何况现在还多了库库拉的帮助。
想着，青年骤然笑了。
“好啊。”
这句话裹挟着暴风骤雨。
眼看交易达成，库库拉激动地握住艾丝特尔的手。
“祂什么都忘了，包括我们的计划，祂无法完成？”
“姐姐放心，三十年前的计划……我会替祂完成……”
“啪嗒、啪嗒。”
艾丝特尔的眼泪砸在库库拉的手上，她们互相为彼此心疼。
栀离静静地看着姐妹抒情很久，终于，库库拉站了起来。
“先生，走吧，母亲主持了舞会，她特别点名，让栀离先生一定要到场。”
“没问题。”
栀离已经提前打开了房门。
两人来到客房走廊，与山羊派对时的它不同，墙壁上高高悬挂的动物头颅尽数消失，只留下满墙金灿灿的花纹，恶臭消失，四周很干净，萦绕着浓郁的花香。
“啪。”
库库拉打了个响指。
幽深的走廊在下一秒缩短数百倍，空间变换、扭曲，直到肉眼可见洁白的楼梯弯曲、蔓延、向下。
“边走，我的小故事，边讲。”
栀离温润地笑了，他仿佛闲庭信步，长发跟在身后晃荡，的确风流。
“洗耳恭听。”
据库库拉说：母亲本不是这座城堡的主人，我们现在所身处的城堡，也不是真实存在的。
梅花鹿、山羊都是母亲的孩子，包括库库拉和姐姐，她们被重视许多，从出生起便陪伴母亲左右，但宾客们不一样，需要靠自己争取，至于城堡中的其他人，并没有那么重要，比如舞会上的宾客们。
“剩下的就靠你自己探索了，年轻人，你若是失败，我会陷入下一次循环，而你……也会死。”
少女无所谓的语调里藏着难以察觉的一丝认真。
“那我可得努力争取了。”
话音落下，两人也卡着时间来到了宴会厅，这里的空间大了许多，月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了进来。
天黑了，离主线任务中的第三天也越来越近。
青年逆着光，扫视一楼众人，他精致的面庞匿于阴影，独留出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亮得出奇。
“你们好。”
一把好嗓音被主人控制得当，温柔、真诚……
“我没有来迟吧。”
宴会厅人头攒动，众宾客纷纷在此刻驻足、仰头，忍受着灯光，他们看向来人：栀离和库库拉众心捧月地顺着楼梯缓缓向下。
“没有。”
“没、没。”
“那就好。”
栀离与库库拉向小角落走去，期间身边人都刻意与他保持“一米安全距离”，他们畏畏缩缩，悄声和身边人谈论着这位佩希蒂·索尼小姐口中的贵客。
“他不简单。”
“肯定啊。”
“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他？”
“我也没见过你呢。”
忽然，栀离停下了，他瞧了那位揣测他身份的宾客一眼，凌冽的目光令他不自觉脊背发寒，众人识趣回头。
下一秒，栀离笑得愈发灿烂。
栀离喜欢热闹、爱和其他人交谈的性子，但方才却刻意吓走身边宾客，为什么？
库库拉面前摆着一张长桌子，上面摆满各色美食，琳琅满目。
“唰。”
它们全部消失。
是哪门子妖怪在此作祟！
桌后，栀离的眼眸亮晶晶的，他一边鼓着腮帮子嚼嚼嚼，一遍满足地闭上眼。
“好吃。”
震撼！人间美味!
“你不怕有毒？”
库库拉五官扭曲，唇角动了动，最终被强行压下来。
“这里可是危险的副本。”
栀离摇头,他咽下口中软糯香甜的糕点，道：“不会的。”
库库拉无语，她歪头、疑惑，认真地思考栀离在山羊派对中作弊的可能性。
“为何？”
她问。
“我是母亲的贵客，你说的，我是母亲的骑士，梅花鹿说的，由母亲组织的舞会上怎么可能会对我造成伤害的东西？”
栀离一本正经，他压低嗓音，神秘兮兮：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
库库拉被唬得一愣一愣。
“我在现实中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糕点，好不容易见到了……忍不住想吃。”
库库拉：“……”
栀离：(#^.^#)
听到后方窸窸窣窣的动静，一位卷毛帅哥宾客悄悄转头瞅了眼。
结果……
愣愣的他被凶巴巴的长发美人瞪了回去！
库库拉真是越来越看不懂栀离了：这小年轻在现实吃的怕不是比黄连还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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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白狼守护的城堡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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