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刚和朋友周槿走到兼职家教的小区,就碰到了腿上裹着石膏,拄着单拐下楼买晚餐的“身残志坚”的席择城。
席择城早已恭候多时,一见到晏清的身影就猫抓老鼠般撵了过去,堂而皇之地出现,又在晏清的注视下不自觉地挺直腰板,想从容大方,不失风度和气场,无奈假装摔伤了腿,为了演得更像一点,只能一瘸一拐地走。
他用余光瞟了晏清身边的人一眼,五官平凡无奇,穿着朴素,戴着厚重的黑边圆框眼镜,呆板木讷,身型瘦小似弱鸡。
席择城心里不屑,压根就不把这人放在眼里。他本来还打算无视晏清,潇洒上楼,宣泄宣泄怒气,让晏清知道他不是那么好相处的,更不是一两句软话就可以打发的。
然而对上晏清欲言又止的神情,瞬间就哑火了,憋了一天一夜的怒气不复存在,只想知道晏清有什么话想跟他说。
可是接下来,他又非常气愤。明明看见他了,为什么不主动和他打招呼?他都走到他前面来了。这又让他想起,每次遇见,晏清都是先跟许翊打招呼的,而对他,像被赶鸭子上架,不情不愿。
他很可怕吗?
席择城赌气似的跳上楼梯,习惯性双脚落地,单拐大鹏展翅般一甩,然后在半空猛地停顿,他意识到自己还在装受伤,立马见机行事,身体歪向晏清。
晏清一直关注着这位不太像伤患的伤患,见人倒向他这边,眼疾手快将人接住,可他比席择城矮了许多,轻视了席择城的重量,没有他壮,右脚后退一步发力顶住,才堪堪撑住,不至于落得双双倒地的下场。
席择城的手臂顺其自然地挂在晏清的脖子上,没有丝毫要放开的打算,仿佛将晏清整个人圈进了怀里,身体贴合得密不透风。
晏清没有察觉到席择城类似狗撒尿圈地盘的举动,只关心他的伤腿,轻声问:“还能走吗?”
席择城沉默了几秒,果断道:“不能。”
话音刚落就感觉另一条手臂被人碰了,他扭头一看,周槿正要将他垂落的手臂环上他的脖子。
“请问你住几楼?”周槿十分热心肠,好人好事做多了,见晏清吃力,要帮他一起把席择城扶上楼。
谁成想,席择城是个不领情的,他迅速抽回手,居高临下睨着他:“不用麻烦你。”说完,他更加贴近晏清,与周槿划清了界限。
晏清没有注意到席择城对周槿莫名的敌视和对自己不由分说的亲近,经过多次相处,他也算稍微了解了席择城的性格,面冷心不热,表面装得像个人,实则傲慢清高,不怎么把别人放在眼里,尤其是不和他同一个阶层的人,还经常喜欢发号施令,处于高高在上的地位,是一位被追捧惯了的大少爷。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对周槿说:“你帮他拿着拐杖和晚餐吧,我一个人就行了。”
周槿仰头看了看席择城,觉得他对自己和对晏清简直两幅面孔,席择城的脸经过他的镜片的加工,变得丑陋邪恶,像蓝精灵里的格格巫,不可理喻。
“你哪里扛得动他,他都快赶上两个你了。”周槿受了气,嘴不饶人。
席择城第一次遇到这么不识趣的人。
“我们不熟。”
“你以为我想帮你吗?我是想帮晏清。”
“不需要。”
“这不是你说了算的!”周槿怒吼,他吵不赢,情绪开始不稳定了,拳头都攥紧了。
晏清听他们两个人拌嘴,幼稚得不能再幼稚了,一个头两个大,赶紧出声制止:“停!好了好了,我可以的,就按照我刚才说的来。”
晏清既然发话了,周槿自然不强求,气呼呼地瞪着席择城,这人就是个神经病,疯狗,乱咬人。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要不是晏清在场,他一定会朝席择城呸一声的。
席择城不会见好就收,还在刺激周槿:“多管闲事。”
“你说什么!!!”周槿抓狂,快要尖叫起来了。
晏清轻轻拍了下席择城垂在他胸前的手臂:“你也少说几句。”
席择城这才老实下来。
晏清虽然没怎么干过农活,但好歹出身农村,帮父母料理过一些琐碎事务,力气还算大,加上席择城没有那么丧心病狂地把全部重量都压在晏清身上,三人走走歇歇,花了二十几分钟终于到了六楼。
这时,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席择城居然住在晏清兼职家教的那户人家对面。
可晏清从一开学就在这里做家教了,那么久都没见过席择城,也没听人提起过。
席择城掏出钥匙开门,晏清把他送进客厅,让他坐好。
这个小区的房型都是两室三厅,席择城应该是最近才住进来的,因为屋子里的家具看上去都非常新,全都是当下最时新最时髦的款式,还散发着一种刚拆了包装特有的淡淡的味道。
周槿乒哩乓啷地将席择城的拐杖和晚餐放好,席择城大爷似的坐着纹丝不动。晏清看了眼墙上的钟,时间还早,不知不觉操心起来,动手解开袋结,摸了摸包装盒,饭菜已经冷掉了。
“已经冷了。”晏清说。
“没事。”席择城无所谓道,“天气热,冷的也可以吃。”
晏清不赞成:“不行,吃冷菜冷饭对胃不好,我帮你热一下吧。”
席择城求之不得,但板着脸:“厨房有微波炉。”
晏清顿了顿,似有疑虑,却什么都没说,捧着餐盒进了厨房,周槿不想跟席择城同处一室,呼吸会不舒服,脚步飞快地跟了过去,不给席择城阻止的机会。
等了一会儿,厨房里的人还没出来,席择城等得有点不耐烦了,拿起他的拐杖,正常走到门口后往胳肢窝下一夹,一推开门就看见晏清和周槿头挨着头,对着微波炉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姿势很是亲密。
凑那么近干什么?!有什么是他不能听,不能知道的???
“咳咳。”席择城出声打断他们,“十分钟了,应该热好了吧。”
晏清表情难得窘迫,底气不足道:“应该吧……”
席择城不疑有他:“端出来。”
晏清和周槿对视了一眼,然后慢慢地打开微波炉,赤手伸进去,吓得席择城什么都顾不上,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晏清的手腕,低声吼他:“手不用要了吗?你知不知道微波炉内的温度有多高……”
话没说完,他渐渐感觉到不太对劲,明明已经靠近微波炉了,怎么一点热度都没有,而且晏清居然直接把塑料餐盒放进里面加热,也没有着火。
随着声音的减弱、消失,场面一时凝滞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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