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深冬,大雪封路,滴水成冰。林府气氛凝重如铅。书房内,炭火熊熊,却驱不散林琛眉宇间的阴霾。漕运改制牵扯各方利益,暗流汹涌,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管家垂首,声音沉重:“大老爷,城西货栈…新到的官盐被掺沙土,数目巨大…负责押运的李管事,今早…溺毙护城河,死状蹊跷,不似意外。”
林琛捏着眉心,指节泛白:“查!彻查!看谁的手敢伸这么长,动我林家的人!”
管家踌躇片刻,头垂得更低,声音几不可闻:“大老爷…外面有些…关于二爷的风言风语…说二爷前些日子在酒楼与盐运司赵主簿的侄子赵魁起了冲突,赵魁当众受辱,赵家怀恨…还说二爷行事向来不留余地…” 他小心呈上一物,“有人在李管事溺毙现场附近…捡到此物。”
林琛的目光落在管家掌心那枚染着泥污和可疑暗渍的玉扣上,瞳孔骤然紧缩!——那温润内敛、刻着细密云纹的玉扣,正是他当年亲手交给弟弟、林珩一直贴身佩戴的平安扣!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窜上林琛的脊背!阿珩的贴身之物,怎会出现在凶案现场?!
“砰!” 书房门被猛地推开,寒风裹挟着雪花倒灌而入!
林珩大步走进,玄青锦袍下摆沾满雪泥,肩头落白,脸色带着一丝不正常的潮红,气息微喘,显然刚从外面疾行赶回。他无视管家惊愕的目光,径直走向林琛:“兄长,李管事之事…”
“解释!”林琛猛地抬头,眼中是怒气与质疑,他将那枚染污的玉扣狠狠拍在紫檀木案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你的东西,为何在那里?!”
林珩目光触及玉扣,瞳孔猛然一缩!瞬间洞悉兄长盛怒的根源!但他脸上的惊愕只存在了一瞬,便被一种极致的、冰封般的冷静取代。他没有立刻辩解,大脑却在电光石火间飞速运转:
时机太巧!他刚收到安插在赵家的暗线密报,有人欲对李管事下手,他冒险违令出府欲暗中阻止,对方却抢先一步,行动迅捷狠辣。这显然是针对他林珩的连环杀局!
栽赃拙劣却有效!玉扣乃贴身之物且知悉此物的人不多,遗失可能性微乎其微,一股寒意刺骨,直透心底!栽赃者下手的目标竟如此精准。
一石二鸟!既除掉了掌握关键线索的李管事,又将脏水精准泼到他林珩身上,挑拨他与兄长的关系,让本就因漕运改制焦头烂额的林琛孤立无援,又不得不暂且放下他这把利刃。
酸酸的感觉涌上心头,他想质问兄长为何不信他!想立刻揪出幕后黑手将其碎尸万段!
然而——那深入骨髓的敬畏与自我禁锢的枷锁,如同冰冷的铁钳,瞬间扼住了他所有翻腾的情绪!
回家后那些不该有的情绪竟多了起来,果然闲适久了警惕性也在下降,委屈?怨愤?林珩!你怎么敢,终究是你的疏忽给人留了可乘之机
他喉头滚动,强行咽下涌上的一股腥甜血气!下唇被死死咬破,浓重的铁锈味在口中弥漫。
在管家惊骇和林琛盛怒的逼视下——
林珩不再试图做任何情绪化的辩解。他双膝一软,“咚”地一声,重重跪在冰冷坚硬的青石地上!头颅深深垂落,姿态卑微到尘埃里。
他平静,清晰认罪:“阿珩行事不周,锋芒过露,引小人觊觎忌惮,致李管事罹难,林家声誉受损…有负兄长教诲,任凭兄长责罚…”
他主动揽下“引小人觊觎”、“致人罹难”、“损及声誉”的罪责,却绝口不提“杀人灭口”,也未辩解玉扣之事。这是认错,是领罚,也是在兄长盛怒之下,唯一能做的、不触怒对方底线的表态。
林琛看着地上极力压抑而微颤的肩膀,看着他唇边刺目的血迹,胸中怒火如被冰水浇熄,只剩沉重如山的疲惫和一丝尖锐的心悸。他无力地挥手,声音带着浓重的倦意:“滚…跪祠堂反省!无令不得起!再敢擅自出府,家法伺候!”
“是…兄长…”林珩声音低哑,如同砂纸摩擦。他艰难起身,依旧垂首,脚步虚浮地退出书房,那挺直的脊背在风雪中显出几分脆弱。
管家看着林珩消失在风雪中的背影,又看看案上那枚染着泥污和唇血的玉扣,欲言又止:“大老爷,二爷他…”
“不必多言!”林琛打断,眼神却异常锐利,疲惫之下是深沉的思虑,“此事…绝不简单。李管事死前接触过谁?那玉扣发现的具体位置?赵家近几日的动向?还有…盐运司那边,给我盯紧了!所有线索,事无巨细,报我!” 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玉扣,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与决断——这脏水泼得太急太狠,更像一个针对阿珩、逼他失控的陷阱。他绝不能顺着对方的棋路走。将阿珩禁足祠堂,暂且隔绝外界更多构陷,也…保护他不再卷入漩涡。而他林琛,要在明面上,将这潭水搅得更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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