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祠堂,烛火摇曳。林珩跪在冰冷的地砖上,脊背挺直如松,唯有紧握成拳、指节发白的手和额角不断渗出的冷汗,泄露着体内翻江倒海的痛楚。心口那处陈年旧伤,在极致的压抑、冰冷的侵蚀和巨大的情绪冲击下,开始隐隐作痛,如同钝刀子割肉,一阵紧过一阵。
棋盘已现,棋子已动,而他林珩,从来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他强迫自己忽略剧痛,闭上眼,艰难地梳理着纷乱的线索:
1.玉扣遗失:贴身之物,强力撕扯或昏迷方有可能。前日他追查另一条线索时,曾在一处偏僻茶馆与人交手,对方身手诡谲,他虽击退对方,但似乎被一股奇异的香气扫中,当时只觉微眩,以为是寻常迷烟未在意,难道…就是那时?!
2. 李管事之死:死状蹊跷,溺毙而非直接刺杀。目的是伪装意外,拖延时间,制造恐慌! 同时,将死亡地点与玉扣发现地关联,坐实“杀人灭口”假象。问题是对方如何精准掌握李管事行踪?林府或盐运司必有内鬼!
3. 栽赃时机:兄长因漕运改制焦头烂额,各方虎视。此时爆出“林二爷杀人灭口”丑闻,既能打击兄长威信,迫使林家自断臂膀,又能让真正的获利者浑水摸鱼。赵家?盐运司?或是更深的势力借刀杀人?
4. 兄长反应:盛怒是真,疑心亦难免。但禁足祠堂!这命令看似惩罚,实则是将他暂时隔绝于风暴之外!
“呃…” 一阵更猛烈的剧痛如钢针攒刺心脉!林珩身体猛地一颤,闷哼出声,脸色瞬间煞白,冷汗浸透了内衫。思考被迫中断,身体的本能警告已到极限,眼前阵阵发黑。
“吱呀——”
就在这剧痛难忍、精神极度紧绷的瞬间,一声极其轻微的门轴转动声响起!一个黑色的影子溜了进来——正是负责祠堂洒扫、一向沉默寡言的王贵!
王贵蹑手蹑脚地靠近,压低声音,似是抱怨与不愤:“二爷…您受苦了…府里明眼人都知道,这分明是赵家那起子小人栽赃陷害!大老爷他…他怎能如此狠心,不问青红皂白就把您关在这儿?…”
林珩猛地抬头!即使在剧痛和虚弱之中,他那如同鹰隼般锐利的警觉也丝毫未减!王贵这张突然出现的、写满“同情”的脸,看似关怀,字字句句却都在暗示林琛的“不公”与“狠心”的话语瞬间点燃了他心中对兄长声誉的守护本能和对阴谋的极度警惕!
猩红的血丝如同燎原之火,瞬间布满了他因剧痛而显得灰败的眼眸!死死锁定了近在咫尺的王贵!那目光,锐利如刀,森寒刺骨。
王贵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惊骇欲绝地望着林珩,连呼吸都忘了!二爷…二爷的眼神…太可怕了!简直像要吃人!
杀意只存一瞬,就在王贵魂飞魄散之际,林珩眼中那骇人的血色如同潮水般急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比万年玄冰更深沉、更刺骨的冰冷警告,以及一种不容置疑的、对兄长权威的绝对维护!
他强忍着心口翻涌的剧痛和血气,声音沙哑如生锈的铁片摩擦,带着一种沉重的、压抑着风暴的力量,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向王贵:
“兄长的决断,岂容你置喙?!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兄长疑我,便是我有错!再敢妄议兄长半字…” 他微微眯起眼“…我让你生不如死!”
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的重锤,砸得王贵肝胆俱裂“奴才多嘴,二爷息怒!奴才再也不敢了”
“滚出去!守好你的本分!” 林珩从齿缝里挤出命令,重新垂下头,不再看他。那挺直的脊背在摇曳烛光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或虚弱,而是强行压制怒火和剧痛带来的生理反应。
王贵如蒙大赦,手脚并用地爬向门口,连滚带爬地消失在风雪中,祠堂门被慌乱地带上。
祠堂内重归死寂,只剩下烛火不安的噼啪声和林珩压抑的、沉重的呼吸声。
王贵带来的挑拨和惊吓,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引爆了心口压抑的剧痛!那疼痛排山倒海般袭来,比之前更甚,眼前阵阵发黑,冰冷的汗水顺着鬓角滑落。身体和精神都已濒临崩溃边缘!
不能再等了!王贵这看似“同情”的试探,不似寻常,对方行动环环相扣,必有后招!他必须恢复清醒和力量,哪怕饮鸩止渴!
指尖因剧痛和寒冷而剧烈颤抖,他艰难地从贴身腰带夹层深处摸出个指头大小的白玉瓶,倒出一粒谷粒大小的赤红药丸——“焚心”。此药乃塞外秘制,霸道异常。能瞬间麻痹剧痛,强行提振精神与体力,令五识在短时间内变得异常敏锐。代价是放大服药者的感官与情绪,如同将灵魂架在火上炙烤,故名“焚心”。被他带在身边用作关键时刻保命之用,回府后就再也没有启用过了。
林珩眼神一厉,再无犹豫,将那粒赤红药丸吞咽入喉!
药丸入喉,数息后——一股灼痛感猛地自胃部炸开,迅速蔓延!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心脉剧痛竟如潮水般退去,被一种奇异的、带着麻痹感的冰冷覆盖。一股蛮横的力量强行注入四肢百骸,驱散了僵硬与无力,精神陡然一振!风雪声、烛火燃烧声变得异常清晰,祠堂梁木上的细微纹理都映入眼帘。
然而,紧随这短暂“力量”而来的,是感官与情绪的扭曲放大!心脏在胸腔里沉重擂动,每一次跳动都如同重鼓敲在耳膜;脑中关于王贵的疑点、赵家的线索、茶馆的遭遇、兄长的处境…所有信息如同沸腾的岩浆,剧烈地碰撞、重组!先前被理智压下的委屈、狂怒、自责,如同被浇了滚油的烈焰,咆哮着冲击理智的堤坝!一股燥热从体内升腾,与冰冷的麻痹感诡异交织,带来力量的同时,更带来一种轻微失控的眩晕””与洞悉一切的诡异清晰感!
他闭上眼,不再抵抗那放大的感官…,反而将全部心神沉入其中,强行引导这失控的能量,专注于抽丝剥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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