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皇上息怒。”镇北将军徐佑樘嘴边还喘着粗气,边外战报一传来,他就马不停蹄往宫里赶。
“他齐国是什么东西,被戎人打的慌忙逃窜,国内不安就拿我燕国生事,屡犯我燕国边境,当真是不知利害。”皇帝拍案痛斥,竹简散落一地,案上的名砚叫皇帝砸在地板上,楞生砸出了一个窟窿。
“皇上息怒,他齐国确实肆意妄为胆大包天。我边境将士也是愤懑不已。他区区荒漠小国,国小寡民竟敢叫嚣我燕国皇室不公,致百姓不利,屡屡犯境。”
“哦?骂朕什么了?”皇帝斜眸,低沉的声音自屏风后传来。
“说我大燕得位,得位不正。”徐佑樘这话说的战战兢兢,他一个手上沾血不知多少的镇北将军,此刻低眉顺眼,大气都不敢出。
近年皇帝虽不远征善战,但前朝的手段愈发雷厉风行,钦天监因误言宫中南侧有蓬星闪烁而被革职,一家数十口如今只卖地延续生计。
况且皇帝早年间的手段徐佑樘也多少听前朝的老人们提起过,他是嘉隆九年凭借边境一刀一枪杀出来的,京中这些文官的嘴不比边外的刀枪要钝,皇帝更是如此。
皇帝此时换好常服从屏风后走出来了,李云歌拿着刚刚皇上被墨汁染过的衣袍退出停云殿,路过徐佑樘两人递了一个眼神。
“大将军认为应当如何?”
“微臣以为,若是从前,为少些战事,减少百姓困苦,与齐国和谈为宜,齐国虽说骑兵勇猛但毕竟战线过远,一应粮草供应不足,弱国寡民,不敢与我燕国一战,以和谈,和亲就能说服。”
“但是,这区区齐国都能诋毁我燕国皇室的江山,我大燕若是再与他和谈,怕是朝中臣子都不答应,更何况损我皇室威严,理应出兵。”
皇帝经过方才一番痛斥,此时也冷静了下来,踱步到徐佑樘身边,扶起他的手,二人面对面站定,皇帝平和说道“若是此时开战,我军与齐军胜算几何?”
“齐军多是精锐骑兵,两军交战,我军以步兵强盛闻名,但我军只需守城即可。他齐国来犯只是仗着队伍游散,边外荒漠不利于行军所以放肆。”
“他齐国粮草难运,哪怕是与我国最近的锦城都相隔数百里,他日若是两军交战,他势必损耗大批人畜运粮,更何况边外少树,齐军若是想要做攻城器械都是难事。”
“好,很好,朕与三国平息这些年,他们也忘了当年的灭国铁骑了,取朕的朱印来。”
李云歌站在一旁递过布帛与朱印,徐佑樘站在阶下,方才一番谈话,让他重新感受到边外风吹过脸皮,沙石混着历风隔开一道道口子,脸上被吹的只淌血的日子,他竟有些怀念。
“允珏在京中休息了这些日子,便让他也去历练历练吧。”
徐佑樘心中一紧。
“是。”
入笙阁
“齐军如此放肆,我大燕得位不正,他齐人被戎人追着南下,难道就有前朝风范了,笑话!”江景宴在入笙阁,一听到传闻就会想起前世齐国内乱没少与燕国扯皮生乱,这一世竟还提前了。
入笙阁内,景宴只居一殿,其他皇子公主因不常住,景宴搬到了主殿,从前是允王还未出宫时的居所。允王除去史实策论,更好弓马骑射,殿中还未撤下许多曾经的箭矢灯盏,铜铸兽纹香炉。
阁内大半都是书柜展架,里间有一小间摆有古琴棋盘做休憩时候的打发,四面有窗但常年有半截帷幔,卷帘遮掩着,室内主要还是靠烛火采光。
景宴踱步在矮几后,未穿鞋袜,衣襟衣物还未穿戴齐整,黑发飘逸,只有少部分秀发束起,虽穿着散漫,但一身气势使人毫不敢正视。
燕国积弱多年,朝臣欺上瞒下,皇帝以为还是当年刚从先王手上接过的燕国,根本不知边外将士军饷都拿不满,若是再大举用兵,稍有不慎,军中哗变后果不堪设想。
景宴心中忧虑,也不知此时派的是哪位将领,多半是徐佑樘,此人忠心且戍边多年,在京中也不得文官视重,用他为将确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允王也跟着从军,是最大变数。
以景宴对这位皇兄的了解,此人上一世之所以造反就是被属下窜动,而且心中对郑妃之死郁结难解,所以多年来尽力向皇帝证明自己,并查证当年郑妃之死的原因。
允王不仅求功心切而且争强好胜,若做军中一先锋官足矣,主事之人则不可。
“三哥可莫要让我失望啊。”
铃兰看殿下起床不久就忧思匆匆自从得了前线消息之后,殿下年不过十八,从未离过京怎好像戍边多年一般,看了案上的舆图许久了。
“殿下,歇息片刻吧,章家老爷子趁伯阳公主生辰送了好些京中时新的丝缎进宫,咱们的还未送去司衣坊定样,殿下来过过眼,奴婢也不懂呀。”
铃兰的声音脆生生的从外间传进来,女儿家的骄矜压着一点关心,景宴听了放下操心的舆图,移步外间。
“这是云纺的丝光锦,不如寻常衣料全是丝质或是棉质,这一匹缎子要织工编织数月方得一匹,且还是要几股丝线混入一股棉线再用金线定型方得这挺立又泛光泽平滑的样子。”
景宴拂过这段子,细细的分辨上面的暗纹,不似寻常纹样用丝线直接刺绣,这纹样好似是染上去的又好像是嵌在丝线之中的。
这样金贵的东西,以章家现如今的财力,怎么可能大方的每人一匹,云纺的丝光锦每季拍卖高价才得一匹,还有价无市。
“哇,这么金贵,奴婢还从未见过。听都是第一回。”
景宴笑笑,前世这东西自己就制过衣衫想要送出去,没来得及就一把火被烧了,她备了很多东西,赵军一把大火,灰飞烟灭。
“你方才说是章家送来的,那应是章老太爷知晓了些许皇上的口风,有些急了。”
“但是他也没料到,齐军南下。皇上应该彻底歇了和亲的心思,到让咱们捡了便宜。”景宴摸摸这华贵的锦缎,殿中烛火通明映在缎子上,这缎子还是她常穿的蓝灰墨色,间有白色,金线波光粼粼,十分漂亮。
“那还不好呀,明日我就去司衣坊,让他们赶制出来,不对,要好好做,等中秋家宴,殿下将他们都比下去。”
景宴闻言笑得更开心了,这小姑娘脑中不是吃喝就是穿衣,处处不比,就在这衣物吃食上争高低。
景宴将舆图卷成一团,敲了敲这小脑瓜子,铃兰不解回看她,我说的不对吗?
小姑娘光看到衣服如何,没看到送衣服的人如今只怕在府中深思忧虑,坐定不安。
但是景宴心中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那日在藏书阁,容徽到底是何意,以今日皇后对容徽的爱护,她不必委屈自己,景宴自己现下的身体的记忆并未恢复,只听铃兰和阁中几个小厮说起容徽不常与自己打交道,皇后又说道她二人关系亲密。
容徽的帕子早已洗干净了,景宴将之藏在一空白竹简中,她二人都不喜帕子上有名字,以免遭人闲话。
她为何要关心自己与章家的婚事呢?
为何要拒绝允王?
为何要给自己擦手?像是二人熟识一般。
“景宴一手好字确实名满京城,但我觉得,京中方大学士的字千金难求,景宴也可后来居上哦~”
前世容徽还未为继后时调侃景宴的话,透过这一把玄琴好像犹在耳边。
从前容徽未出阁时多少人求得一曲都无功而返,景宴运气好,在宫宴上有幸听过一会,昆山玉碎不能比拟。她一时愣在宴上,直愣愣看着弄琴的容徽,手下翩然起舞神采飞扬。
容徽离得太近,这样炙热的眼光难以屏蔽,四周有皇亲贵戚或沉吟欣赏,或交头接耳。
她被这一束目光牢牢的定着,余光中看到一向沉默内敛的人眼中的沉迷与欣赏,不懂琴艺者或观她样貌清丽,懂琴艺者沉迷于琴音精妙,但眼前人仿佛透过他这个人,看懂了这首曲子作曲者面临大军压境,气吞山河的琴韵。
她二人那日未说什么话,容徽调侃的语句还是因为景宴听完了演奏后,对场上年年安排的旧曲毫无兴趣的一个人拨葡萄,偏这人还不爱甜食,拨完了也不吃。
紫皮葡萄露出青白色的果肉,软塌塌的搁在碗里,她甚至不知道景宴什么时候学的这一门技艺,会用刀叉拨葡萄。
后来想起,那日孟婉言不在。
容徽坐于她左侧,看到景宴一人对着葡萄练手艺,又想起方才这人的出神才捡了话逗她。
景宴摸着熟悉的玄琴,这琴和容徽用的不大一样,她对琴有讲究,非名品不弹,非名师所做不弹,非名曲不弹。那人成太后后,就再也没有听过她弹琴了。
她还是放不下她,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可能。
“殿下,锦缎中有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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