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和邹洺约定好的日子。
我心中莫名有些期待。
要带我去哪呢？邹洺的心思我实在是猜不透。
我对着镜子把额前的碎发理了又理，指尖划过衣柜里那件洗得发白的衬衫，最终还是换了件浅蓝的棉T——和高中时穿的那件很像，却又不一样。
开店时，雯雯姐路过，探头进来，吹了声口哨：“哟，今天这么精神？约会去啊？”
“没，”我冲她笑笑，“出个门。”
“去吧去吧，”雯雯姐意味深长地弯了弯眼，摆了摆手，“年轻人就该多出去转转，别总守着这堆花。
我点点头。不过经雯雯姐这么一说，我也思忖起来。不过是去见老同学，搞得这么郑重，倒像是……像什么呢？我没敢深想。
门上的风铃响起，邹洺站在门口，穿着件白色的短袖，牛仔裤卷到脚踝，露出的脚踝骨很利落。
“早。”他笑着挥挥手，“走吧，带你去的地方有点远，得开车。”
车子停在巷口那棵老槐树下，银灰色的SUV，看着很稳重。
他替我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时，我闻到他身上的薄荷味混着阳光的气息，比店里的花香还让人发慌。
“到底去哪啊？”系安全带时，我忍不住问。
“到了就知道。”他转头看我，眼里的笑意晃得人睁不开眼，“我知道你不会讨厌的。”
后一句话说的很轻，我没听太清：“什么？”
“没什么，”他握紧了方向盘，“坐稳。”
车子驶出老巷，穿过热闹的街市，最后拐进一条熟悉的路。路边的香樟树越来越密，树荫把阳光剪得碎碎的，像高中时自行车碾过的光斑。
我的心跳突然乱了一拍——这条路，是去学校的。
果然，车子停在熟悉的校门口。红色的砖墙爬满爬山虎，“晋南市一中”那五个烫金大字被岁月磨得有些模糊，却依旧撞得我眼眶发烫。
“来这干嘛？”我攥着安全带，指节泛白。
邹洺解开安全带，侧过身看我：“想带你回来看看。”
“你走之后，我总觉得操场空了一块。”
我的呼吸顿住了。
什么意思？这里，明明给我留下了很多不好的回忆……
“有什么好看的……”我垂下眼睑，手指绞在一起。
“有。高中校门翻新过了，”他语气很轻，像在说给我听，也像在说给自己，“但操场边的香樟树还在，比以前更粗了。”
“来吧，陈栀。”邹洺把车停在对面的树荫下，“进去看看吧。”
我紧攥着手指，喉咙发紧：“这里……不是不让外人进吗？”
“今天是周末，我联系了以前的班主任，他说没问题。”邹洺下了车，帮我开了车门。
我犹豫了一下，深吸一口气。
或许雯雯姐说的没错，我也应该往前看了。
我踏出了车门。
——
操场边的香樟树更粗了，树荫铺了满地。邹洺忽然停下脚步：“记得有次运动会，你报了三千米，跑到最后一圈摔了，爬起来接着跑，”他转过头，眼里的光很亮，“我在终点给你递了瓶水，你没接。”
我怔住了。
那次的事我记不大清了，只记得膝盖破了个大洞，血渗进运动裤，火辣辣地疼。人群的哄笑比伤口还疼，我根本没注意谁递了水。
“你……”我张了张嘴，喉咙发紧，“你还记得这些？”
他转过身，面对着我。阳光穿过香樟叶落在他肩头，他的影子和我的影子在地上交叠，像极了当年那个挡在我身前的身影。
“因为我总看你啊。”
他说得很轻，像是在喃喃自语。
我却很敏锐地捕捉到了，惊雷一般的，在我耳边炸响。
总看我？
我瞠目结舌，什么意思？
我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透明，在班级里唯一的存在感就是一个课代表职务，后来又被公开了取向闹得那么难堪。
我有什么值得他看的？！
邹洺轻笑了一声，像是自嘲（也许是我的错觉）：“没什么。”
他指着不远处的教学楼：“去看看教室？”
三楼最东头的那间教室，门虚掩着。里面的陈设，和十年前的一模一样。
我们站在走廊尽头，看着那个靠窗的位置。
那是我以前的座位。
“你转学后，那个位置空了很久。”邹洺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后来班主任把你的画具箱给我了，说没人来领，问我能不能送给你，但我找不到你。”
我的呼吸猛地停了。
那个画满花草植物的木箱子，是我高中空闲时唯一的消遣。我走得匆忙，落在了储物柜里。
“里面的画……”
“都在。”他侧头看我，眼里的光很软，“我带出国了。”
“为什么……”我的声音发颤，终于问出那个藏了十年的问题，“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帮我？为什么要注意我？为什么要……
“因为看不得有人欺负你。”他说得很轻，却像锤子敲在我心上，“更因为……”
他顿了顿，喉结动了动。“更因为我那时候就……”
邹洺又停住了。
“陈栀，我不是同情你。”他苦笑了两声，“你一定觉得我很莫名其妙吧。”
何止是莫名其妙……我认命一般闭上眼。
“邹洺，你……”
“嗯，陈栀。
“我喜欢你。”
——
这四个字像盛夏的雷，在我的脑中轰然炸响。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喜欢我？
那个永远站在光里的邹洺，喜欢我这个躲在角落、连抬头看他都要鼓足勇气的人？
“你……”我喉头发紧，“你在开玩笑吗？
邹洺往前走了半步，影子彻底将我罩住：“陈栀，我不会开这种玩笑。”
“你日记本被人捡走丢掉那天，我比你还慌，翻遍了整个操场才找到，偷偷塞进你储物柜。”
我的呼吸猛地顿住。
日记本……我一直以为是被谁扔进了垃圾桶。
“运动会你在跑道上摔倒了，我想扶你，又怕你躲我。”他低头看着我，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你转学那天，我在巷口站了整整一夜，本来想告诉你别害怕的，结果没找到，连你的新地址都不知道。”
他自顾自地说着，声音带着点涩。
“当时看你抱着作业本走在走廊里，看你……被人欺负时攥紧的拳头。那时候我想告诉你别放在心上，可你跑得太快了。”
我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撞在冰凉的墙壁上。
跑得太快？是因为我怕啊。怕那些目光，怕那些流言，更怕……怕自己会贪恋他递过来的那点温暖。
“邹洺，你不该……”我咬着唇，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不值得你这样。”
我是个男生，是个同性恋，是个会被人指指点点的异类，是个连自己都觉得难堪的存在。而他是邹洺，是永远站在光里的人，怎么能被我拖进阴影里？
“值不值得，该由我来定。”他往前走了一步，抬手想碰我的头发，又硬生生停在半空，“陈栀，你考虑一下，好吗？”
“我和你说这些，不着急你给我答复，事发突然，我知道你肯定被吓到了。”他温柔地笑着，“我只是想传达一下我的心意，然后呢……”
邹洺抓起我的手，放在他的心口：“我要让你喜欢我。”
他的指尖微凉，我咬着唇，抬起头，撞进他盛满星光的眼里：“我……我还没准备好。”
“没关系。”他笑起来，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我可以等，我等得起。等你愿意牵我的手，等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在阳光下。”
“我追你，我慢慢追你，所以，你只需等着我追就好。”他眼神很坚定，我的心一下子软下来。
“那十九朵玫瑰……”我忽然想起那个数字。
“本来想给你的，朋友生日只是借口，”邹洺红了耳尖，“但是觉得有点唐突，所以……”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丝绒盒子，打开来——里面不是戒指，是枚栀子花形状的银吊坠，花瓣上刻着细密的纹路。
“这个……是我在国外找工匠做的。”
我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酸得发疼。
他伸手，替我把项链戴在颈间。冰凉的吊坠贴着锁骨，像他藏了十年的心事，终于落了地。
“这是，我追你的第一步。”戴完他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
我没说话，却也暗自弯了唇。
——
离开学校时，邹洺走在我左边，步子放得很慢，偶尔有风吹过，带走了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
“周六同学聚会……”他忽然开口，“要是不想去，我们就不去了。”
我摸了摸颈间的吊坠，轻声说：“去吧。”
有些事，该面对的。
邹洺转过头，眼里的惊喜不由自主地溢出：“真的？”
“嗯。”我弯了弯唇，“不过那天上午，我想先去趟墓园。”
去看看妈妈，也告诉她，我遇到了一个愿意等我走出阴影的人。
邹洺的脚步顿了顿，随即轻轻“嗯”了一声，声音软得和棉花糖一样：“我陪你去。”
车子驶回老巷，邹洺停在店门口，替我解开安全带时，指尖不小心碰了碰我颈间的项链。
“好看。”他低声说。
我推开车门，脚刚落地，就听见雯雯姐在店里喊：“吱吱回来啦？今天玩得开心吗？”
邹洺探出头，笑着朝她挥挥手：“雯雯姐好，我是邹洺。”
雯雯姐眼睛一亮，冲我挤了挤眼：“是小邹啊，快进来喝杯茶？”
“不了，”邹洺看了看我，“我明天再来。”
他说这话时，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藏不住的期待。
我无奈的笑了笑，目送他离开。
这时候，李老头端着茶杯晃进来，往柜台边一坐：“小栀，回来了？咋样啊？”
“嗯，挺好的。”我给他倒了杯菊花茶。
李老头呷了口茶，眼睛瞟向门口：“刚才那小伙子是邹洺吧？我瞅着眼熟。”
“您认识？”我愣了愣。
“怎么不认识，”李老头放下茶杯，“高中时总看见他跟在你后头，你往墓园走，他就在巷口站着，等你出来才走。
我的呼吸猛地顿住。
跟在我后头？在巷口等我？
这些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李老头没注意我的怔忡，自顾自说：“那时候还以为他是找你麻烦的，后来看他总帮你挡那些起哄的小子，才知道是护着你呢。”
护着我……
“你刚转学那会儿，这小子跑来找你，跟我自报了一遍家门，又问我你搬去哪了，就这事我对他印象特别深啊。”
我鼻子有点酸。
原来他做过的事，比我知道的要多得多。
雯雯姐罕见的没说话，只是揉了揉我的头发。
告白啦告白啦
不是我进度太快是这个粥粥喜欢打直球（）
再说都忍了十年了……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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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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