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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春天到了

陵城仿佛没有秋天,它从夏天到冬天只需要一个晚上,而一个冬天带走一个身患重病的老人也只需要一个晚上,街上还挂着些喜庆的红灯笼,有些被风吹刮得残破,难得明亮的时候,角落里,一盏灯灭得悄无声息。

白亦那时不懂那句非要他说出口的“哥哥”象征着什么,后来慢慢明白,那是恳请,是弥留之际的托孤。

电视剧电影小说里面的离别总是在一个恶劣到极点足够主角撕心裂肺的呐喊,千万是不能在一个风平浪静的大晴天,在暗处慢慢咽下的那口气。

他们是芸芸众生的浮萍,蜗居在阴暗潮湿的老旧小区的蜉蝣一样的生命,实在不敢肖想主角一样的待遇。

冬天还没有结束,春天还远着,玉兰花还没有开的时候。

在一个大艳阳天,两个小孩趴在床边,阳光射进屋里。

一声轻叹,混杂着五十年的笑与泪,那滴挣扎了几十年的泪终于在此刻落下,她终于可以哭着述说自己的不甘。

那股窒息感裹挟着这南方小城,白亦年纪小不懂,裴暄似乎懂了,却眨眨眼没有落泪,如出一格的犟骨头。

“玉簪啊”似有不舍,又像抱歉一样,她没有叫那声“姐姐”,她一点点吸着气,喉咙里呛了水一样“嗬嗬”,呼吸得困难。

她终于停下,一双眼睛因为疾病快速凹陷,无神的盯着天花板,一句话已经力竭。

外婆叫玉簪,但她神色淡淡,盯着窗外那颗光秃秃的树,像一座雕像一样。

小孩被赶出房间,裴暄拉着白亦的手,手心里一片汗湿,抓得很紧,白亦都感觉到痛,换作平时早就用力甩开了,

只是白亦眨眨眼睛看着裴暄那张苍白的小脸,还是由着他算了。

葬礼办得很简单,能托孤到同样年纪大的老人手里,那些亲戚就实在没必要如何交往了。

两个老人出奇的一致,同样中年丧子,同样留下一个小小的眉眼相似的小孩,几句话就能概括这一生。

……

春天到了的时候,下了一场一场雨,还是冷,,小白亦某天早晨睡醒,看见裴暄趴在窗前,外面下着细细的雨,风也和气得多。

白亦知道春天应该来了的。

三月的时候,外婆替小裴暄办了入学,正式入学xx镇小学一年级。

两人可以一起上下学,外婆可以省事很多。

可惜小白亦习惯了一个人,偶尔晚上睡觉时,摸到床上温热的体温,会吓一大跳,然后用力推开,不让裴暄碰到。

这时候裴暄就会用力攥紧白亦的双手,拢在怀里,白亦一动就更用力,大一岁的优势就出来了,裴暄总感觉黑暗中白亦瞪大的双眼,忽视怀里气呼呼的小孩,一天两天,白亦总是能接受。

那床就那么点大,再往外推势必要躺地上,两个人就这样每晚都在进行一场大战,像底线挑战一样,白亦总想惹裴暄生气。

像一场幼稚的游戏,偏偏裴暄耐心十足的陪了一场又一场,任白亦双手用力推赶脚踹,只是耐心化解,像密网一样牢牢拢在怀里。

一个星期以后,这场幼稚游戏,裴暄成功胜利。

对面那间屋子被外婆收拾完,三月份开始贴招租,四月初就顺利租了出去,一个月三百,这个小镇,三百已经足够外婆带着两个小孩一个月的伙食。

好像日子就这样过,白亦早上被已经刷好牙的裴暄叫起来,等他一进洗手间,裴暄就能抖弄被子,把床上叠得干净。

外婆早已经出门,那张矮小铺着塑料桌布的桌子上放着几个早已经凉透的馒头,两瓶纯牛奶,是超市里折扣买的,保质期不长了,但外婆像小孩需要营养,

裴暄总是拿着桌边挂着的塑料袋装上两个馒头,拿着牛奶塞进白亦手里,两个人就这样背着重重的书包去学校。

路不远,只有百来米,甚至不用过马路,那个小学三年级就可以开始住宿,白亦有时庆幸外婆在这个小镇有自己的房子,尽管小得出奇。

中午两个小小的人顺着人流,来接学生的大多数是女人和老人,而这类人是最有具有温情的那类,生小孩的是女人,带小孩的还是女人,这是那个小镇家庭的“规矩”。

这个小镇大多数的工作不适合女人,社会资源被剥夺,她们往往要付出更多更大的代价才能养家糊口,所以她们把教育看得尤为重要,这个闭塞的小镇女性天生带着悲剧底色。

但她们往往过得也不轻松,还是要扬着笑脸对待一切,她们往往会在小孩出现在校门的第一时间就能看见,然后笑着接着向自己奔来的小孩,牵起小孩的手安静认真的听着小孩叽叽喳喳。

小小的白亦偶尔会皱着眉看着这温馨的场面,仿佛永远不理解,因为从来不曾得到。

这时候,稍稍年长的裴暄总是故作成熟的学着大人模样,牵起小孩的手,两只小小的手就这样牵着,仿佛他们也曾拥有。

其实裴暄也是有过的,只是那些记忆像被风刮走的枯叶一样,他每想起一次就要经历那场寒冬。

白亦的眉头散开,他是个极为别扭的小孩,要故作矜持的挣扎几下,又怕裴暄真的放开他的手,轻轻的,不敢用力。

裴暄总是越挣扎就越用力,那只温暖的手,从春天握到冬天,一年四季,直到白亦不再是小孩。

……

外婆赶早收菜出摊买菜,她总是开着那辆破旧的三轮车,从早到晚,把两个小孩慢慢拉扯长大。

外婆的父亲早年当过兵,饥饿年代外婆几乎要死掉,全靠他一点点从山上挖野葛根养活。

旁人都说家里两个姑娘不行的,招娣来娣那样的名字太多了,外婆的母亲也是个不服输的,拍着桌子问“你要是不满意,那就不过了!”

最后姐姐叫“玉簪”妹妹叫“玉兰”

外婆的母亲笑着说外婆父亲还挺会取名,两个孩子是有福气的。

可惜外婆年少时,父亲离世,结婚不到一年,母亲去世,同年冬天,唯一的妹妹远嫁,青年时丧夫,人至老年又丧女,再见妹妹时就是离别,她也同样过得不好,外婆偶尔想是不是这名字太好,这样贱的命担不起。

这世上太多不如意了,这样普通的人早就定好了结局,她生死看得淡,只是看着埋头扒饭的两个小孩,那与妹妹一一模一样的眉眼,怎么样都是舍不得。

周末两个小孩会跟着外婆出摊,天还没亮就要准备好出发,好在小孩玩心重,这样看着新奇的事不用催自己就早早起来,两个小孩扶着三轮车,安安静静的蹲着啃馒头。

那条路黑黢黢的,去年装上了路灯,这会儿还亮着,路上已经许多开着三轮车赶去卖货的人,倒也算热闹。

偶尔遇见熟人跟外婆打招呼,外婆也会高声应一下,起得早声音还是沙哑的,听着有些像残破的墙,风穿过。

菜市场,杂乱到处都是吆喝的声音,蔬菜区会有一股早晨露水的新鲜,而生擒区,就是令人作呕的鸡鸭骚味,还有买肉的地方,总是一股子腥味,白亦最不喜欢的就是生擒区和买肉的地方。

其实他们也买不起肉,外婆把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一周买一次肉,一斤肉十块,下午去可能会降到八块,熟悉的老板偶尔看着两个小孩会大方的把没人买的内脏送给他们。

这时候晚上外婆就会用酸菜炒那些内脏,(内脏得早点处理)猪肉可以放冰箱,尽管是内脏,外婆也总是尽力做好,尽量让两个小孩多吃点。

毕竟,内脏也是猪肉,也是有营养的。

小孩很捧场,总是用自己学得不多的词语尽力夸着,外婆偶尔看着两个小孩笑笑,一天一天,暖黄色的灯光晃啊晃,人就这样慢慢长大了。

夏天小孩喜欢吃冰棍,可是家里没条件,最便宜的小布丁一根五毛,也经不起老是吃,裴暄会把所有零花钱留着,给白亦买冰棍。

小孩眨巴眨巴眼睛问“你不吃吗”

裴暄看着那双眼睛“不吃”

说了一次谎。

后来白亦也不买了,把钱攒着,收着总是有用的,可是小孩控制不住眼睛,去到小卖部总是偷偷摸摸瞧那冰柜玻璃里摆的整整齐齐的冰棍,问又总是摇摇头,“我才不喜欢呢”

外婆会拉着裴暄的手问他“为什么要把钱给白亦”

两个小孩的零花钱她分得很公正,每个人两块。

年少的裴暄面对长辈还是不够冷静,特别是外婆那样总是很严肃的长辈,他只能像跟白亦说得那样“我不喜欢”

外婆很久不说话盯着那张明显稚嫩的脸,良久皱着眉叹气,“都是一样的”

“你跟白亦都是一样的,不要想太多”

犹豫着伸出手,粗糙的手轻抚裴暄的头,风又刮了起来。

“都一样”

裴暄顶着那点“重量”,抬不起头,风刮进了他的胸膛吹进了他的心,凉飕飕的,刺激得满心的酸涩,他低着头四肢都要颤抖,好半天才从喉咙里发出声“嗯”

头顶的温度散去,外婆又出了门,卧室里白亦安安静静的写着作业,那太阳总是很好,难怪是夏天。

夏天的燥热里,她守着两个同样脆弱的心。

晚上外婆回家的时候带回来一袋绿豆,绿豆一斤四块,而一斤绿豆熬成绿豆沙加点糖,两个小孩可以吃一个月,这个夏天就容易多了。

夏天过去,小城几乎没有秋天,风一刮冬天就来了,这时候的小孩长势不算快,白亦去年的毛衣还是能穿。

但是裴暄没有,外婆只好翻来翻去从衣柜里找到去年搁置的物件,赶着冬天还没到在空闲时间里,带着老花眼镜一点点的织。

那时候住校的小孩,总是小小瘦瘦的,一天三顿不见肉,早上固定的水煮豆腐,或者猪血汤,这都是最便宜的东西,没营养所以矮小,干枯黄瘦,像院子里刚种下的缺乏管理浇灌的小树苗。

偶尔上面来检查,学校会准备些鸡肉炒青椒,那是不可多得的美味,领导们看着学生蹲在地上争强分食,笑得满脸褶子,跟随的校长收着自己的大肚子点头哈腰,这个坐落在小镇的唯一小学就这样一年一年反复着。

语文老师是一个快要退休的老教师,矮小的女人偶尔会提着自己的包,装满小零食分给班里的孩子,在冬天要求学生穿校服的时候大骂学校领导,尽力的夸着每一个进步的学生。

她总是笑着,又故作严肃去摸每一个学生的衣服,偶尔动手拍打学生的背,要他去添件衣服。

后来她提前退休,不知道为什么。

没有一点草稿的别离,只是第二天的语文课来了一位新面孔,他高大但没有背鼓囊囊的包,孩子们心存侥幸,一个星期以后终于接受真的换了老师。

日子还是那样过,偶尔的突击检查,被学校提前准备好,这样孩子们像开盲盒,学校要求穿校服了,中午就能看见肉。

后来,白亦出了小城,看见角落的泔水桶,偶尔不解,原来小时候日复一日的餐食,是大城市角落里无人问津的泔水桶。

……

暑假,正热的时候,两个小孩就跟着外婆去地里,外婆锄地,两个小孩就在树上找蝉蜕,一大袋子可能换个几块钱,这样就有了零花钱。

种水稻也实在麻烦,一斤稻才一块钱,机器外婆一个人也搞不定,所以地里常年种些青菜,黄瓜番茄之类的蔬果,产量高,也好卖。

冬天冷的时候,白亦偶尔把夏天的短袖穿在最里面,一层一层套起来没那么冷了,裴暄总是垂着眼不说话,沉默的站起身,把衣柜翻个底朝天,把最底下用塑料袋包裹的衣服拿出来看看,然后抓着白亦的手,冷着脸把衣服套上去。

白亦眨眨眼睛不说话,任着裴暄动作,衣服没有那种樟脑味,反而是一股很淡的新衣粉问。

外婆织的毛衣很快就派上用场,风一吹就到了冬天。

裴暄在第一个晚上就发现:白亦睡觉喜欢用被子盖着头,整个人都要缩在被子里。

他在黑暗里盯着唯一透点光的窗,好一会儿才明白。

这个把自己缩在被子的小孩,十分恐惧着黑暗里蛰伏的怪兽。

他怕黑,但从来没说过。

此后,每个晚上,白亦总是悄悄的凑近裴暄,偶尔惊醒,也要伸手摸索上裴暄的手臂,确定了才松开,然后再安心入睡。

再后来,裴暄干脆直接把白亦拢在怀里,他就彻底安静下来。

就这样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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