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萧遥又回到了古庙,蹲坐在庙门口……手指尖在雪地上胡乱的画着,写着什么。
明明是初雪融,天渐暖,萧遥却只觉冷与无助,不由得把自己缩紧成一团,靠在门槛上,不知在想什么。
……
“萧遥,你在那做什么?”纪无忧练会儿剑术,回来时,便看到了萧遥在破旧门槛上蜷缩成一团,潸然泪下。
不仅蜷缩着身体,身上衣服还穿的单薄,小雪渐渐落在他身上,身子一缩一缩的,脸颊鼻子通红……可想而知,自然是冻得慌
纪无忧不解道,“你不怕冷吗?”,便缓缓的朝萧遥走来,“走,随我回去。”
萧遥诧然的听到纪无忧的话,原本要落不落的泪珠,彻底释放。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跌跌撞撞的扑向纪无忧。
“我以为仙长走了……”
纪无忧道,“我既答应过你,又岂会先走一步?”说完这话,萧遥抹了一把眼泪,便朝他奔,纪无忧就顺势把他抱了起来,御剑而行,去往太华宗。
萧遥问道:“去哪里,仙长的宗门在哪……”
“青洲——太华”
高耸入云的山峦,千里山覆雪,不过一会便无影无踪。
纪无忧原以为像他这样的孩子会怕高,但萧遥却没有显现出很怕的样子,只是眼眸垂下,张望着。他静静的依畏着纪无忧的怀中,时不时的张望着纪无忧的白衣。
纪无忧原以为萧遥要这么一直沉默下去,可突然间,萧遥道:“仙长为什么要穿着白衣呀,白衣不吉利,之前在大茫山的时候,我偷偷看过都是家里死的人的才穿的,是丧服……”
原本纪无忧还在放松的手瞬间的不知所措的握紧了……
纪无忧平静道:“嗯”
萧遥好奇道:“仙长家是有长辈去世了吗?”
纪无忧冷静道:“嗯……”
“……”,萧遥意识到说错了话,不由得低下了头,想要安慰仙长,但却不知道从何说起,觉得喃喃的说:抱歉,抱歉……
纪无忧察觉到了这一点,无奈揉揉他的脑奈,“无妨,人有生离死别很正常”
……
御剑飞行,不过三日便到了宗门。
纪无忧到达太华宗后,便先去往自己的挽世殿,萧遥想跟着纪无忧一起走,但被拒绝了。
“萧遥,有些事务需要我处理,你先跟随着领事弟子熟悉一下这里”纪无忧耐心解释,又嘱咐领事弟子多关照一萧遥,日落前送回挽世殿。
说完便离开了。
萧遥只能看着他走。
……
殿门,宋慕寒和沈怀玉在此边下棋,边等候着纪无忧,宋慕寒有些沉不住气,率先开口:“知你占卜天下独绝,但这一次我却不信。”
宋慕寒说罢棋子正落,宋慕寒输了。
宋慕寒又道:“为何不说话?”
沈怀玉道:“多说无益。”
沈怀玉人如其名,怀玉,温润如玉。不可否认,占卜,棋艺,天下无双。沈怀玉无师无派,人间散修一个,可实力却能跻身前列……可见其厉害。
“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来?”沈怀玉收拾棋局,将棋子一颗一颗放入棋盆之中。
刚迈入殿内,纪无忧便知两人又在下棋品茶,忽然听到谈起自己的言论,面色不改,道:“晚来了些,请见谅”。
纪无忧随手在两人旁坐下,看见沈怀玉在收拾棋子,心道:他倒是多年未变,一如既往的喜欢棋。
以至于每次来,多数他的殿内下棋。
结局嘛,纪无忧输,屡下屡败,屡败屡下……不过纪无忧倒也不在乎。
“不知师兄说怀玉兄占卜到异变,是何意?”,纪无忧看了一眼师兄,又看了一眼怀玉兄,缓缓说出自己的疑惑。
一谈起正事,脸色都变了变。
宋慕寒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纪无忧……宋慕寒不说,沈怀玉那就当这个‘恶人’,他道:“十年之后……”沈怀玉顿了顿,望向纪无忧,一字一句认真道:“身死。”
……
听到 “身死”,宋慕寒的脸色又一变,不信的摇头。可纪无忧在心惊了一下,皱着眉头道:“知道了。”
沈怀玉眼神诧异的看向纪无忧,刚想说什么,便听到宋慕寒对纪无忧的一声呵斥。
宋慕寒一拍桌子而起,有些怒目的看着纪无忧,想要伸手碰他,但是却又无可奈何放下了,“你真就不在意?”
纪无忧道:“生死常事,无妨,不过——”
“不过什么?!”宋慕寒恨铁不成钢呵斥道,声音之大,沈怀玉也只得默不作声,简直插不上话。
“我为什么会死?……”,纪无忧问出自己心中所惑。沈怀玉摇摇头,心道:该来的总会来,这一世,他不想再置身事外了,他想救纪无忧,哪怕是……哪怕是……
“十年之后,魔尊被杀,魔族内外溃不成军,新魔尊登基,此其志不小,妄想吞并各界势力……与仙门开战,又宣战‘挽世仙尊’,你亲自前去,后葬身茫山,尸骨无存。”,沈怀玉说罢,不知为何,口中吐血,咳嗽不止。
“你……”,纪无忧和宋慕寒异口同时,纪无忧顾不得其他,将自己灵气渡给沈怀玉,淡青色的灵气将沈怀玉环绕其中。
宋慕寒将诸多灵丹妙药送入沈怀玉口中。
纪无忧看到沈怀玉痛苦的样子,原本平淡的面孔慌了慌,急忙扶住,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好好的人,怎会如此?
宋慕寒又将沈怀玉扶起来,缓慢的让他靠在椅榻上。
“无妨,无非是修炼上出了些差错,过几日就好了”,沈怀玉淡然说道。果真是修炼上吗?
不。
如今重活一世,本该继续当局外人,前世之事不可说,不能说。
本来想与纪无忧两无瓜葛,像前世一样,君子之交。
成王败寇,自有定局。
但兴许天定的缘分,交往中,便越交越深。
“不必再往我身上传输灵力了……”
纪无忧见果真如他所言,确实是脸色好了很多,便也稍微的宽下心来,但心中不知为何,感觉隐隐不安,纪无忧不喜欢这种感觉,“倘若你真出了事,一定要告知。”
“好,一定”
……
许久未见,久别重逢后,三人相聊甚欢,品茶喝酒,甚好,但都默契的不提那个占卜……
宋慕寒酒量差,又心里老挂念着什么命不命的,喝了一杯又一杯,劝都劝不住,最后直接喝醉了,醉倒在了软榻上,纪无忧见此,便把宋慕寒传到他的青岑峰内。
沈怀玉身体抱恙,纪无忧也不愿让他多喝酒,便递茶,“今日便不要喝酒了,尝尝茶如何?”
“……”
纪无忧与沈怀玉多日不见,纪无忧提出想让沈怀玉在这小住几日,宗门内有客房。
但也不仅是多日不见的缘故,也还有很多疑惑需向怀玉兄询问。
新魔尊是谁,天下如何……
为什么最近总会觉的有些不太自然……自己最近修炼的时候总会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声音。
什么幻境?哪里是幻境?
……
纪无忧手指轻轻的敲着桌面,眼眸垂下去看向窗外,但却是黑漆漆看不清。
“怀玉兄,我想知道实情,望告知”,纪无忧又一次直说目的
“……”
沈怀玉重生一次,本想着像上世一样,隐居一生,无牵无挂。
哪怕是天下易主,皆无己事。
但不知是上天的旨意,还是冥冥之中的缘分,竟也把他牵扯其中。
渐渐的沈怀玉越来越与纪无忧亲近,便越发觉得此人,称的上“仙尊”,称得上“挽世”。
他向来心之所向之事便做,若能救好,若救不了……
不知为何,纪无忧觉得昔日好友有一点陌生又熟悉,无论如何,是沈怀玉便好。听沈怀玉说想不想得知。
纪无忧毫无犹豫,点头示意。
听到纪无忧如此肯定的回答,沈怀玉倒也不惊讶,便将‘前世’之事徐徐展开,但省略了自己‘重生’,以及这是‘前世’之事,只当是他占卜的结果。
沈怀玉详细的讲,纪无忧沉默着,手也渐渐的放了下,眼睑垂落着……
原来在十年之后,会有一个根骨极佳,万年难遇的少年,统一魔族后,成为新的魔尊,新魔尊志气不小,妄想踏平凡世 仙门……让天下臣服
而纪无忧却是一个很大的障碍,世间唯一的仙尊,打败他!更有威信力!若将其收服,辅佐他统一霸业,魔尊乐意收为部下。
可纪无忧不愿投奔,魔尊听过他的威名,想要与其一战,又偏逢纪无忧那时无暇与其交锋,至此魔尊极度想与他一战。
他邀纪无忧于茫山一战,他若赢,统一霸业指日可待,指不准还会得到一个强有力的部下,他若输,魔尊也并不着急,哪怕是输了,他也有绝对的实力,稳固魔族一脉,日后慢慢再想办法吞并,魔尊心想,他有的是时间。
那天茫山的雪……是如此鲜红……
魔尊胜,他给纪无忧两个选择,一个是辅佐他助他成就霸业,吞并仙门,而另一个是——挡路者,必死无疑!
……
不过短短数月,他便统一仙魔两界实现天下大同,被尊为 帝衡。
帝衡 用强权统一之后,没有贬仙扬魔,亦没有斥魔灭仙,压榨百姓黎民,反倒是实行仁政,一视同仁,自此百姓们安居乐业,平民幸福安康。
人人称赞,万世传唱帝衡的功绩,民间多有歌颂。
而挽世仙尊,后世多评愚忠、阻碍天下大势、守旧……
……
沈怀玉缓缓的说完,眼神关切的看着纪无忧,还想说些什么,但见纪无忧刚开始听的时候,脸上皱着眉,冷着脸,越听竟然缓缓的笑出了声……
但偏偏沈怀玉不知道的是,自己是陷入了帝衡的幻境之中……误当成了重生。而自己面前的友人,不过是被幻境捏造的幻罢了。
……
纪无忧道:“若真如你所讲,天下大同,黎民百姓安居乐业。那他成为天下之主,何妨?”
“你……”沈怀玉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眼,不可思议摇摇头,直直的盯着纪无忧,“你……”竟也说不出后文来。
纪无忧道:“仙尊的使命就是济世,而有人比我更适合,让仙魔和平共处,没有是非争端……那我和他谁输谁赢,谁生谁死,真的有那么重要?”
他冲着沈怀玉笑了笑,眼神中没有带仇恨,愤怒,不满……只有淡淡的平静。
沈怀玉愣住了,没有答话,又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纪无忧道:“该死的死,该走的走,该活的活。”
沈怀玉:“……”
他有些愤怒的抓住了纪无忧的手腕,眼神中尽是不解,“你难不成想死吗?或许你可以跟随他,跟随他一起统一霸业!你不会被世人所……所……”呜呜吱吱到说不下去了,但沈怀玉又道:“你跟着我,为帝衡做事,这样子你依然可以——”
纪无忧眼神平淡的望向他,沈怀玉后面的话说不出口,手颤抖的握住纪无忧的手腕,边摇头边说,“没必要的……你可以活下去,甚至可以依然受到万人的尊重——帝衡是个极好的君主!”
话说到这,他的手被纪无忧轻柔的拿了下来,力度不大不小,道:“嗯,我知道,能够让你所夸的人,应当是极好的。”
纪无忧又道:“我确实是不想死,但比起这个,我更不希望因为一个小小的占卜,而失去自己的心。”
“那不是占卜!”,沈怀玉不知为何,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一直到自己说漏嘴了,急忙找补,“不是一般的占卜。”
痛!
沈怀玉感受到了异样灵力的威压,不由得皱起眉头。
纪无忧听到这句话,缓缓的呆愣住几秒,小声呢喃着:“不是占卜……不是占卜”,后面又很迅速,平静下来,面色无常,仿佛没有发生什么事。
沈怀玉不知为何,对眼前的情景非常的恐慌,那种强烈的不安,缓缓的围绕在心头,强行压下去痛苦,表面没事的说:“是占卜的……”
“……”
本来沈怀玉还想再解释一番,但突然被纪无忧的一句话给打断了思路,直直的愣住了,纪无忧道了一句,“你是沈怀玉?”,分明是肯定的语气。
“我……怎得连我都不认得了……”,沈怀玉急忙紧张的说道,外人看来简直是没有任何变化,正常的很。
纪无忧的心不知道为何冷了一半,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执拗的向他摇了摇头,“你,在骗我。怀玉兄,你是谁?”
“……”
纪无忧又道:“何时来的?”
“……”
纪无忧再次追问:“那些不是占卜,而是曾经发生过?”
“……”
纪无忧平静道:“你最近身上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反噬,是不是跟此事有关。,就在刚才,我察觉到了你身体不对。你一说此事就会受到异样的灵力威胁你,但我却不知这种灵力从何而来,谁在威胁你……”
纪无忧沉思几秒,又道:“有这种能力的人,可谓是没有,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有如此能人,也许是正常……不过换个角度想想,也许不是人?”
“……”
沈怀玉此时的震惊之情超过了身体不适,径直直的愣在了原地,他怎知,如何知,何时知?!
他想要反驳纪无忧的话,但却无处反驳。
纪无忧不知为何被弄得心烦意乱,觉得一切都乱,深感肯定不止这些在瞒着自己,但他也清楚,怀玉兄不会说,至少现在不会,纪无忧猜并非他不告诉,而是不能。
他需要镇定一下。于是他缓缓的给沈华玉沏了一壶茶,茶水的声音倒入茶杯那一刻,在寂静的房间显得异常刺耳,纪无忧推手将茶杯递给了沈怀玉。
沈怀玉沉默的接了下来,一饮而尽。
纪无忧笑了,眉目间很是温柔,当仙尊之后,他很少笑,而今天他笑的尤其多。
“帝衡,是谁?”,纪无忧缓缓的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也是内心尤想知道的。
沈怀玉“……”,他怎么会不知帝衡是谁,少年成名,威震八方,也是他助推了帝衡成就霸业,成功逼死纪无忧,如果纪无忧知道了,沈怀玉心道:他并不会怪我……
纪无忧等了良久,沈怀玉依旧没有说,他并不生气,道:“你以为的隐瞒并不为我好”
“……”
纪无忧又说:“在这多住些日子吧,你我也许久未见了。”两人坐着对峙了很久……最后一声叹息,沈怀玉离开殿内。
送别沈怀玉后,纪无忧一人在殿内,心不知为何心里泛起淡淡的忧伤,心道:顺其自然,顺其自然,顺其自然。
“仙尊!”内心淡淡的愁忧被打破,清脆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跑步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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