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林子里的枝叶在风中沙沙作响,仿佛无数细小的毒虫在爬行。香漓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收缩,纤长的睫毛下,视线穿透浓稠的黑暗。
她能清晰捕捉每一丝异动,窸窣的蛇鳞摩擦声、毒液滴落的细微腐蚀声,甚至是……洞穴深处,那若有若无的喘息。
她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小安,指尖轻点,一道淡金色的屏障无声笼罩。随后,她无声无息地潜入黑暗,循着那股腥甜而危险的妖气,一步步踏入山洞。
从暮色初临起,这隐蔽山洞就不断溢出异样的气息。若非她五感通玄,只怕连洞口那丛妖异的紫蕨都难以察觉。
洞壁渗出冰凉的黏液,指尖触碰到的岩面滑腻如活物。她突然驻足,靴底传来轻微的“咔嚓”声,俯身查看,竟是一张完整的碧青色蛇蜕,鳞片边缘泛着淬毒般的冷光,最宽处足有成年男子腰身粗细。
“碧瞳幽鳞蛇……”香漓眯起眼,指尖轻轻捻了捻蛇蜕。
再往前行,空气变得粘稠如蜜,每口呼吸都带着腥甜的毒素。突然,黑暗中两道碧绿竖瞳如鬼火骤亮!
"嘶——"
破空声炸响的刹那,巨蛇已扑至面门。香漓旋身如鹤,蛇尾扫过之处,整片岩壁轰然崩塌,飞溅的碎石在她瓷白脸颊犁出一道血线。她足尖轻点坠石借力,素白衣袂翻飞间,三枚淬着金芒的银针已破空而出。
那蛇偏头躲过,针尖擦过鳞片,迸出几点火星,鳞甲竟比玄铁更硬三分,只在表面留下几道白痕。
“铛!”
香漓拔剑格挡,蛇尾重重砸在剑刃上,剑刃与鳞甲相击迸出刺目火花,震得她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剑柄滴落。借力滑退数丈,后背猛地撞上湿滑洞壁,退路已绝。
毒雾突然从蛇鳞缝隙喷涌而出,转瞬填满洞穴。香漓屏息急退,却见浓雾中蛇影如电,血盆大口带着腐臭腥风再度噬来!尖锐毒牙上悬挂的黏液拉出细长银丝。
千钧一发之际,她突然收剑,双手结印,一道金光自她掌心炸开,化作繁复的符文锁链,瞬间缠住蛇身。
“瑶期师姐!”
香漓的声音在洞穴中回荡,巨蛇的动作骤然僵住。
翻涌的妖雾骤然凝滞,随后如潮水般退散。巨蛇的身躯扭曲收缩,鳞片褪去,最终化作人形——瑶期一袭墨绿长裙,指尖缠绕着未散的毒雾,碧绿的竖瞳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你怎会知道是我?”她的嗓音低哑,尾音带着蛇类特有的嘶嘶声,像是毒液滴落时的腐蚀轻响。
香漓气息微乱,方才的激斗几乎耗尽她的法力,但她的眼神依旧锐利如剑:“我在妖界待过五年,对妖气……比常人敏锐些。”
瑶期冷笑,毒雾在她掌心翻涌,凝成一把碧色短刃,寒光森然。“所以呢?你早就知道,却一直装聋作哑……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我先前只是猜测。”香漓语气平静,目光却未曾移开半分,“你身上有掩盖妖气的东西,若非你今夜妖力波动剧烈,我仍无法确定。”她顿了顿,“你若无害人之心,我自然不会多管闲事。但若你有——”
“那你又能如何?”瑶期骤然逼近,毒刃抵在香漓颈侧,冰冷的刃锋几乎划破肌肤,“找死?”
香漓不避不让,反而轻轻勾起唇角。“杀了我,你还能得到灵枢母树的庇护吗?”
瑶期的瞳孔骤然收缩,毒雾微微一滞。
“妖族受母树庇佑,却也受其约束。”香漓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神族定下的规则——妖族无故屠戮人族,必遭妖力反噬,形神俱灭。”
瑶期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毒雾渐渐溃散。她死死盯着香漓,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你知道的可真不少。”
“这不重要。”香漓语气依旧平静,却暗含锋芒,“重要的是,你现在愿意好好谈谈了吗?”
见瑶期仍旧沉默,香漓眸光一冷,骤然拔剑!
寒光乍现,剑锋已抵在瑶期咽喉。
“不说?”她的声音如冰,“那我只好请掌门定夺了。”剑尖微微下压,“毕竟,谁能保证……一只妖界的毒蛇不会突然发狂呢?”
“果然,你也这么想。”瑶期低笑一声,眼底浮起一丝讥讽,“好啊,那我们就来好好谈谈。”
香漓的剑尖微微一顿,最终缓缓垂下。
“你为何会在人界?”
瑶期倚着湿冷的石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银铃。铃铛无声,却隐隐泛着晦暗的灵光——那是她用来压制妖气的法器,也是她藏于人世的伪装。
沉默片刻,她终于开口,声音低哑,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乃碧瞳幽鳞蛇一族,妖界至毒,天性残暴,恶贯满盈……”
她的语气平淡得近乎冷漠,仿佛在讲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我的父母,我的族群,确实如此。”
“他们烧杀劫掠,无恶不作,连同类都不放过。”
她抬起眼,碧绿的竖瞳在黑暗中微微收缩,像是蛇类锁定猎物时的本能反应。
“而我……不愿同流合污。”
香漓微微一怔。
“所以,我被他们打骂、被关禁闭、甚至被丢进蛇窟里反省。”瑶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近乎自嘲的笑,“直到凛山王派兵围剿,将他们一网打尽。”
“我被关进妖王宫地牢,万念俱灰。”她的声音微哑,“可就在那时,一只九色鹿……放了我。”
九色鹿……沉枫?
香漓瞳孔骤然一缩,指尖无意识地收紧。
“他只放了我一人。”瑶期低声道,“他说……我的眼睛,和那些蛇不一样。”
“可我能去哪儿?”她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几分苍凉,“剧毒之身,谁愿意靠近?”
她辗转流落妖界黑市,像一条无主的蛇,在暗处游走。最终,她从一只孔雀妖那里偷到了一件隐匿气息的法宝——那枚银铃。但即便如此,大妖们仍能嗅到她身上挥之不去的危险气息,她不得不逃往人界。
“人族认不出我是妖,但我终究浑身是毒。”她轻声道,“所以,我去了毒宗,至少那里的人不怕毒。”
后来,她被君溟抓住,却未被诛杀,反而被带回凌霄宗。凌尘子收她为徒,教她控毒之术,让她终于有了容身之处。
瑶期抬眸,碧色竖瞳中寒意未散,像淬了毒的冰刃:“现在你知道了,打算怎么做?”
“我打算……”香漓突然歪头,白发滑落肩头,“装作不知道?”
“呵,”瑶期冷笑,“你还真是天真,我说什么你都信?”
香漓没有回答,只是直视她的眼睛,轻声问道:“你是坏人吗?”
空气骤然凝固。
瑶期瞳孔微缩,眸中碧波翻涌。她别过脸去,石壁上的水珠映得她侧脸忽明忽暗。
“我凭什么信你不会揭发我?”
香漓望着瑶期,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一缕白发,她想起那些被人族驱逐的日夜,而眼前这条毒蛇,却因妖族的残暴逃来人间。她们像照镜子的两面,一个被人类畏惧,一个被同类唾弃。
她们,都是不该在这里的人。
“要告发尽管去,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我早受够了。”她语气凶狠,眼尾却泛起不易察觉的红。
她抬起手,腕间银铃轻响,露出一截新生的蛇鳞,碧瞳幽鳞蛇蜕皮的时间不定,今日若非意外,香漓本不会发现她的秘密。
香漓忽然轻笑,眼中金芒流转:“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我保守秘密,”香漓竖起两根手指,“而你,给我两瓶你的血。”
“毕竟,这片森林里最毒的东西……”她凑近半步,笑意更深,“不就是你吗?”
沉默片刻,瑶期冷哼一声,指尖划破手腕,血液缓缓流入玉瓶。血珠触及瓶壁时,竟发出细微的腐蚀声。
“你倒是在妖界学了不少。”瑶期瞥她一眼,“连灵枢母树的规则都一清二楚。”
香漓指尖摩挲着尚带余温的血瓶,忽然抬眸:“碧瞳幽鳞蛇天性狠毒,为何你不同?”
瑶期正在系银铃的手突然僵住。
“因为……”她望向被树影割裂的夜空,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我曾见过一条龙。”
香漓的瞳孔骤然收缩。
“金色的龙,盘旋在云海之上。”她嘴角扬起极浅的弧度,“他平息妖界浩劫那日,顺手将我从蛇窟里捞了出来,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光真的存在。”
香漓指节发白——天界唯有一条金龙,她的王兄,太子御舟。
那时凛山王遭人暗算,妖力溃散,无法维持母树的灵力供给。灵枢母树的光芒日渐黯淡,妖界的灵气开始紊乱。一时间,妖界陷入混沌——弱小的妖被吞噬,善良的妖被屠戮,而最猖狂的,便是碧瞳幽鳞蛇一族。
他们盘踞在毒沼深处,以活妖试毒,炼制邪术。
瑶期那时还只是蛇族中一个不起眼的旁支,自幼受尽欺凌。她被族人囚禁在蛇窟最深处,日日被迫调制毒药,却从未害过一人。
那一日,蛇窟外传来震天动地的龙吟。
“轰——!”
石窟崩塌的瞬间,瑶期看见漫天金光如天河倾泻。那条金龙爪下镇压着蛇族首领,每一片龙鳞都燃烧着太阳真火。
“天界太子……御舟。”有妖惊恐地喊出这个名字。
瑶期知道,这位天界太子是来肃清妖界动乱的,她安静地闭上眼睛,等待审判降临。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
“你还好吗?”
清润的嗓音在头顶响起。瑶期颤巍巍地抬头,对上了一双如星河般璀璨的金瞳。
御舟化为人形,半跪在她面前,指尖凝聚着温和的灵力,正一点点治愈她身上的伤口。
瑶期愣住了。
“为、为什么不杀我?”她声音嘶哑得不成调。
御舟没有回答,反而笑着反问:“你是坏人吗?”
瑶期低下头,手无意识地蜷紧:“我是。”
年轻的太子忽然伸手,轻轻拂去她发间的蛛网:“那你或许……没自己想的那么坏。”
后来瑶期总望着天界发呆,有次想偷偷溜到天界,却被结界烫伤了尾巴,养伤时她咬牙切齿地想,为什么那个人,偏偏是世上最难见到的人。
直到她在凌霄宗初见香漓。
那种令人恼火的熟悉感,让她差点捏碎茶盏。
月光洒落,洞内一片寂静,她转身隐入黑暗,只留下一句:“记住你的承诺。”
香漓踉跄着穿过灌木丛,腰间的伤口渗出暗红,每一步都在落叶上留下深色印记。视线开始晕染成水墨色,耳畔只剩下自己破碎的喘息。
就在这时——
“香漓!香漓——!”
带着哭腔的呼喊从远处传来,在寂静的林中格外刺耳。香漓浑身一颤,猛地抬头,只见小安跌跌撞撞地朝她奔来,女孩的襦裙被荆棘撕成流苏,膝盖上的擦伤还沾着泥,眼泪在月光下凝成细碎的银河。
“小安?!”香漓强撑着冲过去,一把捂住她的嘴,“嘘——!别喊!”
小安被她突然的动作吓得瞪大眼睛,眼泪却掉得更凶,不管不顾地扑上来抱住她,声音压得极低,却抖得不成样子:“我一醒来发现你不在……”
香漓被她撞得踉跄了一下,后背疼得眼前发黑,却还是稳住身形,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我没事,只是有点累。”
小安抬起头,借着月光看清她惨白的脸色,眼泪又涌了出来:“你骗人!你都这样了还说没事!”
香漓无奈地笑了笑,刚想安慰她,却突然脚下一软,整个人往前栽去。小安慌忙扶住她,两人一起跌坐在落叶堆里。
“你看,”香漓喘着气,举起两个瓶子,勉强扯出一个笑,“我们能过关了。”
“呜呜香漓……”小安紧紧抓着她的袖子,“我该怎么报答你……”
香漓望着小安倔强的脸,忽然觉得眼眶发热,她深吸一口气,撑着地面慢慢站起来:“有你这话就够啦。”
夜风拂过,林间树叶沙沙作响,黎明即将到来。
晨光刺破林间雾气,幸存的弟子们陆续聚集到石台前,个个衣衫褴褛、面色青白。瑶期斜倚在石台旁的红杉树下,指尖把玩着一枚毒镖,冷眼扫过众人。
“排队,验毒。”她红唇轻启,“能让噬毒石发光的留下,其余人可以滚了。”
某弟子掏出十几种毒虫尸体汁液,噬毒石毫无反应,又一名弟子献上蝎子之毒,石头依然没反应,瑶期冷笑揭穿:“从尸体上掰的?毒腺早干了。”
当香漓走上石台,周围窃窃私语骤然响起。
她只是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瓶子,将暗红色血液缓缓倾倒在噬毒石上。
血珠接触石面的刹那,刺目的金光如烈日炸裂,气浪掀翻周围弟子的衣袍,惊得羽雀集体炸毛飞逃。
瑶期在强光中眯起眼,与香漓隔光对视,看见那丫头竟冲她眨左眼,还比了个浮夸的大拇指。
瑶期狠狠白了她一眼,却在登记簿上重重写下“甲上”,笔尖几乎戳破纸背。
“通过者三十七人。”瑶期甩袖收起噬毒石,指向香漓和小安,“你俩,甲等。”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香漓牵着小安离开了会场。
考核过后,丹云峰人满为患。
受伤的弟子们挤在药庐外,哀嚎声此起彼伏,有人浑身发紫,有人口吐白沫,还有人头顶冒烟,活像一锅煮坏的毒汤。清砚被围在中间,手里抓着一把银针,活像个被妖邪缠身的苦命郎中。
小安搀着香漓,好不容易挤到队伍末尾,却被几个膀大腰圆的弟子硬生生撞开。
“让让让让!没看见我们师兄中毒都快死了吗!”
小安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香漓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你们怎么能插队?!”小安气得脸颊通红,声音都比平时高了八度,“大家都是来治伤的,凭什么你们先?”
香漓微微挑眉,这小丫头平日里看着软绵绵的,没想到还挺有脾气。
那几人回头,为首的挑眉:“怎么,有意见?”
小安深吸一口气,脊背挺直:“凌霄宗门规第七条,同门之间不得恃强凌弱,更不可无故插队!”她指向药庐门口的木牌,“清砚师兄写的规矩——按伤情轻重救治,你们师兄若是真快死了,自然会被优先医治,但你们连伤都没验,凭什么插队?”
那弟子一愣,随即冷笑:“规矩?你一个连法术都使不利索的废物,也配提规矩?”
香漓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蜷起,眸色沉得像淬了冰。
小安的脸涨得通红,却一步不退:“我、我是资质差,但我至少知道廉耻!”她声音发抖,却越说越坚定,“香漓可是甲等第一,你们呢?你们连百毒林都不敢进深处,只敢在外围捡些残渣充数,现在倒有脸抢她的位置?!”
周围弟子哗然。
那几人脸色铁青,为首的弟子恼羞成怒,抬手就要推搡小安:“找死是吧——”
香漓突然闪身上前,一把扣住他的手腕,笑意森然:“这位师兄,动手就不太好了吧?”
“你又是哪儿冒出来的……”
就在争执间,药庐外忽然安静了一瞬。
地面突然下陷三寸,那弟子直接跪进土里。森寒剑气如霜蔓延,众人脖颈一凉,不约而同地回头,只见君溟一袭玄衣,负手而立,眉目冷峻如霜。
所有弟子瞬间噤若寒蝉,连那几个插队的弟子也僵在原地,额头冒汗。
小安攥紧拳头,腮帮子鼓鼓的正要再说些什么,香漓却轻轻拉住她的手腕:“算了。”
她倒不是怕事,只是懒得在这种地方浪费精力。况且,她的伤确实不算重,比起那些被毒得神志不清的可怜虫,她顶多算是被蛇尾巴抽了几下,疼是疼,但不致命。
清砚从药庐里探出头,一脸疲惫:“君溟师弟?有事吗?”
君溟淡淡开口:“近日有些失眠,来拿药。”
众人有些哑口无言。
清砚嘴角抽了抽,但也没拆穿,只是点点头:“行,排队吧。”
君溟迈步,径直走到香漓身后,站定。
空气凝固了一秒。
那几个插队的弟子脸色青白交加,最终灰溜溜地退到队伍末尾,老老实实排起了队。
香漓忍不住回头,压低声音:“失眠?”
君溟垂眸看她,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嗯,很严重。”
“……”
小安在一旁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夜已深,烛火摇曳。
君溟伏案批阅公文,朱笔在纸上划出凌厉的痕迹。桌角的茶早已凉透,堆积如山的卷宗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揉了揉眉心,闭目片刻,再睁眼时,眸中仍是一片沉冷。
即便优秀如他,也终有力竭之时。
“叩叩。”
轻缓的敲门声响起。
“进。”君溟头也未抬,声音淡漠。
门被轻轻推开,一缕熟悉的淡香飘了进来。君溟指尖一顿,蓦地抬头——
“香漓?”
烛光下,她倚在门边,唇角微扬:“在干嘛呢?”
君溟眼底闪过一丝惊喜,却又很快压下:“不是说要避嫌?”
“我观察过了,没人。”香漓反手关上门,脚步轻快地走到他面前,“听说某人失眠?我是来送药的。”
君溟目光扫过她空荡荡的双手:“药呢?”
香漓忽然张开双臂,歪头一笑:“这里呀。”
君溟怔住。
下一秒,他霍然起身,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手臂收得极紧,香漓被他勒得轻轻“唔”了一声,却也没推开,只是任由他抱着,指尖悄悄攀上他的后背。
“伤势如何?”君溟声音发哑。
“小伤,不碍事。”香漓将脸埋在他肩头,声音闷闷的。
过了许久,君溟才稍稍松手,却不肯放她离开,直接抱着人坐回椅子上。香漓被他按在腿上,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脸颊:“抱得有点久了吧?”
君溟将脸埋在她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你知不知道你身上有很好闻的香味?”
“嗯?”香漓疑惑地嗅了嗅自己的袖子,只闻到皂角的清芬,“没有啊。”
“有。”他固执地重复,温热的呼吸扫过她的锁骨,“比任何安神香都管用。”
香漓忍不住笑了,肩头微微颤动:“就这么开心?你平时根本不笑的,只有这种时候才——”
话音未落,君溟忽然凑近,高挺的鼻梁几乎要碰到她的,睫毛在她脸颊投下浅浅的影:“可以亲你吗?”
“不行。”香漓干脆地捂住他的嘴。
他眼底的光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连带着整个人都蔫了几分。
香漓坐在他腿上,顺手拿起最上面一卷公文,指尖拂过烫金的凌霄宗印鉴。君溟的下巴抵在她肩头,呼吸温热,倒也没拦她。
“这些都是什么?让你忙到深夜。”她指尖轻点卷宗。
“嗯。”君溟懒懒应了一声,“灵脉分配、弟子纠纷、各峰物资调度……”
“能看吗?”
“你想看便看。”
“天玑门的事怎么这么多?”香漓翻动文书,状似无意地问。
君溟闭着眼,声音里带着倦意:“鹤霜师姐能力足够,只是……”他斟酌了一下措辞,“宗门里总有些守旧的老东西,对女子掌事仍有微词,明里暗里地刁难。她性子刚直,不肯弯腰,便容易僵住。”
香漓若有所思地点头,她细细翻看几卷天玑门的公文,眉头渐渐蹙起,其中有关于灵矿分配不公的申诉,天玑门机关兽误伤弟子事件,质疑掌门偏袒丹云峰的联名书……
每一桩都写得冠冕堂皇,却暗藏陷阱,比如那起机关兽误伤,分明是涉事弟子擅自拆解核心部件所致,公文里却将责任全推给掌门管理失当;而灵矿分配更是颠倒黑白,是因为鹤霜上月才申请过机关塔修缮,天玑门的那份本就用得更快。
“这些事……”香漓眯起眼,“你不觉得蹊跷?”
君溟终于睁开眼,显然早有所察:“不过是有人想给我添堵罢了。”
“是谁?”
“没查过。”他轻描淡写地说,手指无意识地卷着香漓的发梢,“凌霄宗本就有些资历老的弟子,对我当上掌门一事不满,但他们那些手段,还不足以撼动我的位置。”
他顿了顿,声音忽然低下来,带着种近乎疲惫的坦诚:“更何况,我本就不想当这个掌门……这身份不过是行事更方便些,守护凌霄宗,未必非要用这种方式。”
香漓抬手摸了摸他的发顶:“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尽管说。”
君溟忽然抬头:“那我可以亲你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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