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见人，先闻其声，只听一道洪亮的声音传来：“六皇姐！瞧瞧我给你带啥好东西啦！”
众人连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香漓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形魁梧的大汉跟在皓祯身后。此人身材壮硕，肌肉结实，人高马大的模样，与其说是皇子，倒更像个魁梧的屠夫。皓祯本就身高出众，可这大汉比他还高出半个头。大汉手中提着一个盖着布的物件，威风凛凛地踏入殿中，不用说，这便是七皇子皓谛了。
香漓朝烛夜眨了眨眼：说好的摇尾幼犬呢？
烛夜挑个眉：这不像吗？
锦欢双手叉腰，佯装不悦地说道：“七皇弟，怎么来得这般晚，宴会都快结束啦。”
皓谛赶忙快步走到锦欢跟前，满脸堆笑：“皇姐，您可别生气。快瞅瞅这个。”说罢，他猛地掀开盖布，一只毛茸茸的长毛三花猫出现在众人眼前。小猫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模样可爱至极。皓谛小心翼翼地将笼子放下，轻柔地把猫抱出来，递到锦欢怀中。
“哇！”锦欢轻轻抚摸着小猫柔顺的毛发，小猫惬意地在她怀里舒展身体，舒服地打起呼噜，乖巧得很。“太可爱啦！多谢七弟。”锦欢又轻轻拨弄了两下小猫，转而看向皓祯，补充道，“也谢谢五皇兄。”
“只要皇姐喜欢就好！”皓谛咧嘴大笑，露出两颗尖尖的犬牙。
随后，皓谛转身朝着陆仪华所在的方向走去。香漓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好奇，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留意着那边的动静。只见皓谛这个魁梧大汉，竟毫不避讳地直接坐在娇小的陆仪华身旁，在大庭广众之下，就亲昵地靠在她身上。陆仪华脸上闪过一丝欣喜，却又略带嫌弃地轻轻推搡着他，香漓隐约听到诸如“不是昨天才见过吗”之类的话语。
这时，一道身影突兀地挡住了香漓的视线。皓祯面带似有似无的笑意，悠然来到她面前。香漓微微叹了口气，无奈地站起身，恭敬行礼道：“参见五皇子殿下。”
这两位在京城绯闻不断的主角，此刻终于同框，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大家都摆出一副吃瓜的姿态，却又不敢明目张胆地直视，只能时不时偷偷往这边瞟上一眼，耳朵也都竖得高高的，生怕错过任何精彩对话，吴采薇却毫不掩饰眼中嫉妒之色，目光如针，直直刺向香漓。
皓祯身着一袭玄色衣袍，整个人显得风流倜傥，与身着华服的香漓站在一起，倒真有几分般配的模样。皓祯抬起手，动作轻柔地将香漓头上略微歪了的簪子摆正，轻声问道：“送你的那些首饰，可还合心意？”
“自然是十分喜欢，多谢殿下赏赐。”香漓再次欠身行礼。
两人密声道。
你这是做什么？
猜猜看？
“这些首饰即便再精美，也难以匹配你的风姿。”皓祯顺势牵起香漓的手，手指轻轻摩挲着她手腕上刚刚柔妃赐予的手镯，“不过这只镯子，倒是与你极为相称。”眼见着皓祯的手指就要从镯子上移到香漓手背上，忽然，一只手伸过来，稳稳地抓住了他的手臂，制止了他的动作。
君溟面色冷峻，严肃说道：“舍妹尚未婚配，还望五皇子殿下谨言慎行。”
有君溟这一出，这场戏愈发精彩了。锦欢坐在一旁，位置绝佳，堪称最佳观众席。她赶忙用手遮住自己按捺不住的兴奋表情，将怀中的小猫交给侍女，生怕自己一激动就忍不住站起身来，错过任何细节。
皓祯松开了手，可目光却始终未曾从香漓身上移开。君溟见状，接着说道：“五皇子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好啊。”皓祯语气轻松，轻飘飘地应了一声，率先转身离开。君溟与香漓对视一眼，眼神里传递着安抚，随后跟了上去。
这两人搞什么？
这两人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香漓无奈地坐回原位，端起茶杯喝茶。其他宾客见他俩离开，也纷纷向锦欢告辞，显然都想出去接着看这场好戏。
没过多久，一名侍女神色慌张地匆匆跑来，在锦欢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什么！”锦欢震惊不已，一时没控制住音量。她赶忙一把拉住香漓，悄声说道：“香漓，皇兄和君溟打起来了！”
“啊？”香漓同样满脸疑惑，在她的认知里，这两人都不是那种会在这种场合轻易动手的人啊。
“这可如何是好，咱们得赶紧去拦住他们。”锦欢说着就要拉着香漓往外走，香漓却反手按住她，说道：“别急。”
“先把这盘葡萄吃完再过去吧。”反正已经打起来了，就让他们再打一会儿好了。
约莫过了半刻钟，香漓和锦欢才匆匆赶到事发地。只见两人竟还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他俩武艺精湛，出手间招式凌厉，不过好在都并未使出全力。
可即便如此，谁也不肯率先示弱，僵持不下。皓祯此前已下令，不许任何人上前干涉，围观的众人即便想看热闹，也都不敢贸然上前阻拦，反倒津津有味地欣赏起两人的精彩切磋。
香漓看准两人交手后短暂分开的时机，迅速冲过去，跑到君溟身后，一把抱住他的手臂，喊道：“别打了。”
至此，这场纷争才终于停歇下来。
阳辞赶忙上前，为皓祯整理好因打斗而略显凌乱的衣衫。皓祯走上前，神色复杂地看着君溟，说道：“你的武技确实不错。”他上下打量着君溟，话锋一转，“不过，教养方面还有待提高。”
随后，皓祯又转向香漓，瞬间换上一副亲切温和的面孔，说道：“五小姐，期待下次再与你相见。”
周围围观的看客们顿时议论纷纷，这场生辰宴的焦点，毫无疑问都集中在了香漓身上。目的已然达到，也没必要再继续待下去了。她向锦欢告辞后，回到君溟身边，轻声说道：“我们走吧。”
“嗯。”君溟应了一声，声音低沉。
回府的马车上，气氛格外沉寂。香漓侧眸望去，只见君溟倚在软垫上，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眉宇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郁色。
“你和五皇子都说了些什么？”香漓终是忍不住轻声问道，指尖将一缕散落的鬓发别到耳后。
君溟闻言指尖微顿，薄唇抿成一道直线：“没什么要紧事。”他的声音像是浸了秋雨，带着几分凉意。
这太反常了，以香漓对两人的了解，今日之事必定另有隐情。她接着追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君溟应得敷衍，目光仍落在窗外。
车轱辘碾过青石板，发出咯吱的声响。香漓瞧着他紧绷的侧颜，忽然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君溟。”
“嗯？”他这才回神，却见少女不知何时已凑到跟前，杏眼里映着晃动的灯影，正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君溟喉结微动，慌忙道：“我刚刚在想事情，不是故意不理你……”
“啊？”香漓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哦……”
香漓突然以袖掩面，肩头轻轻颤动。指缝间漏出几声清脆的笑：“哈哈哈哈，你干嘛这么紧张呀，若是教旁人瞧见，怕是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君溟本人了！”
车帘被风掀起一角，带着湿气的凉意漫进来。香漓笑着往他那边靠了靠，发间珠钗随着动作轻轻摇晃：“想说便说，不想说也无妨。”她歪着头，调皮地问道，“难不成在你眼里，我便是那等锱铢必较的小气之人？”
长久的静默在车厢里蔓延，只余车顶的沙沙声。
“好吧，我现在真有点生气了。”
戌时，锦欢正准备就寝，一名侍女在门外轻声禀报道：“公主殿下，五皇子殿下有请。”皓祯从未在这个时辰找过她，难道出了什么急事？锦欢赶忙回应道：“快进来帮我更衣。”
锦欢匆匆整理好衣衫，赶忙跑了出去。月光如水，洒在庭院中，皓祯身姿挺拔地站在院子里，背着手，静静地望着夜空。
“皇兄，这么晚了，找我有何事呀？”锦欢走上前，轻声问道。
“我还没送你生辰礼物呢。”皓祯转过身，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可双手空空，并未拿着任何东西。
锦欢满脸疑惑：“不是送了那只小猫吗？”
“那是七弟送的，可不是我的。”
皓祯走上前，轻轻揽住锦欢的腰，说道：“锦欢，抓紧我。”锦欢愈发困惑，但还是下意识地伸手抱住了他。就在这时，皓祯带着她猛地腾空而起，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吓得锦欢忍不住尖叫出声。
两人很快在锦欢的房顶稳稳落下，夜色深沉，今晚的夜空只有一弯细细的明月高悬，京城各处灯火星星点点。
忽然，城外的山上射出一道亮光，光点迅速飞向夜空，随后“砰”的一声炸裂开来，迸发出五彩斑斓的火光，宛如流星划过，朝着京城方向飞来，最后在锦欢头顶上方的天空再次爆开，瞬间照亮了整个夜晚。那绚烂的烟火，忽而幻化成一块枣糕模样，忽而又变作一只小鸟形状，不断变幻着，栩栩如生。
“锦欢你瞧，你可还记得，那是你八岁时最爱吃的枣糕，后来因贪吃牙痛了整整一周，还有那只鸟，腿受伤掉落于你院中，你悉心救治，后来放飞之时，还大哭了一场，还有那支发簪……”
“生辰快乐，锦欢。”皓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柔得如同这夏夜的微风。
“……谢谢皇兄。”锦欢的声音有些发颤，此刻的她，眼中仿佛只有皓祯的身影，周围的烟火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今夜的夏日难得凉爽，可锦欢却觉得浑身发烫，脸颊绯红，呼吸急促，心跳的频率好似比夜空中绽放的焰火还要快。她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脑子里乱成一团，满心的思绪交织在一起，理不清，也道不明。
皓祯突然拉起锦欢的左手，仔细查看她的手背，这一举动打破了锦欢的胡思乱想。她只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疯狂鼓动，像是春日里破茧的蝶，扑簌簌地振着翅膀。皓祯指尖的温度透过手背传来，烫得她耳尖都泛起胭脂色。夜风拂过，却吹不散那股从心底漫上来的热意。
“皇兄……”她轻轻唤了一声，尾音却消散在又一朵绽开的烟火里。金红色的光雨落在皓祯的眉梢眼角，为他素来清冷的面容镀上一层暖色。锦欢忽然发现，他垂眸时睫毛会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唇角微扬的弧度比新月初升还要好看。
心跳声大得几乎要盖过烟火的轰鸣。锦欢慌忙低头，却看见两人衣袂在夜风中纠缠，她的杏色罗裙与他的玄色衣角叠在一处，宛如墨色枝头绽开的并蒂海棠。
皓祯缓缓放下锦欢的手，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你运气不错。”
锦欢一脸茫然，问道：“什么运气？”
皓祯只是笑了笑，并未作答，而是再次望向京城的方向。锦欢不知道他在看谁，可又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明白，心口处的灼热感比刚才更甚了几分。
“小心。”皓祯突然扶住她的肩，原来是她晃神时险些踩空。温热掌心隔着轻薄的夏衫传来温度，锦欢整个人都僵住了。她闻到他袖间清冽的沉水香，混着夜露的潮湿，丝丝缕缕绕在呼吸间。
最要命的是皓祯此刻的眼神。他望着她时，素来沉静的眸子竟映着漫天星火，亮得惊人。锦欢突然想起去岁在御花园见到的那池春水，也是这般漾着细碎金光。
“锦欢？”皓祯忽然凑近，惊得她倒退半步，后跟撞上屋瓦发出轻响。他低笑时呼出的气息拂过她额前碎发：“怎么脸这么红？”
“我……”锦欢急中生智指向天际，“是烟火太亮了！”话音刚落就懊悔得想咬舌，因为此刻天上正巧绽开朵青蓝色的烟花，明明冷色调的光，哪里会照红人脸？
皓祯却顺着她手指望去，喉间溢出的笑声像檐角晃动的铜铃。锦欢偷偷用指尖按住狂跳的腕脉，却压不住心头疯长的情愫，像除夕夜偷饮的桂花酿，初入口清甜，后劲却烧得人五脏六腑都发烫。
当最后一簇银白烟火在天际流淌成星河时，锦欢在明明灭灭的光影里，悄悄将皓祯的袖角攥出了褶皱。夏夜露水打湿的不仅是鸳鸯瓦，还有她不知何时汗湿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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