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轿车在江城的老工业区穿行,窗外的景色越来越荒凉。宁悦的手腕被塑料扎带绑着,火辣辣地疼。身旁的黑衣男人每隔几分钟就检查一次束缚,仿佛她是什么危险动物。
"张明远在哪?"宁悦第三次问道,声音比她预想的要稳。
男人咧嘴一笑,露出烟熏黄的牙齿:"急什么?马上就能叙旧了。"
车拐进一个废弃工厂的大门,轮胎碾过碎玻璃发出刺耳的声响。月光从破碎的屋顶漏下来,在水泥地上画出诡异的几何图案。
宁悦被拽出车门,冷风夹着铁锈味扑面而来。工厂深处有微弱的灯光,她隐约看到几个人影站在那里。
"走。"男人推搡着她向前。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宁悦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脱身之计。一次性手机被没收了,袖扣还在内衣暗袋里,但有什么用?她不是动作片女主角,不会用一枚袖扣开锁或当武器。
灯光近了。张明远站在一张破旧的铁桌旁,西装革履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他正在翻阅一叠文件,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
"宁小姐。"他抬头微笑,仿佛他们是在公司会议室相遇,"真高兴你母亲说服了你。"
宁悦的胃部绞紧:"她在哪?"
"安全的地方。"张明远示意手下松开她,"你母亲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选择对大家都好。"
宁悦揉着手腕,警惕地环顾四周。除了张明远和黄牙男人,还有两个穿保安制服的壮汉站在阴影里。逃跑几乎不可能。
"你想要什么?"她直视张明远。
"合作。"张明远推了推眼镜,"撤销举报,公开承认那些证据是伪造的。"
宁悦冷笑:"然后呢?你和恒隆会还我清白?"
"当然不会。"张明远出人意料地诚实,"但至少你能活着离开江城。你母亲已经为你准备了去瑞士的机票。"
"用杏花巷23号的秘密换的?"
张明远的表情微妙地变了:"聪明。不愧是林正国的女儿。"他走向宁悦,皮鞋在水泥地上敲出清脆的声响,"你父亲当年也这么聪明,可惜..."
"可惜什么?"宁悦强迫自己站稳,不退后。
"可惜不懂变通。"张明远叹息,"那份名单牵扯太多人了。他本可以加入我们,分享利益,却非要当英雄。"
宁悦的血液仿佛凝固了。父亲是被谋杀的,而凶手就站在她面前,轻松地谈论着这件事。
"季诚的父亲呢?"她声音发颤,"他也是你杀的?"
张明远摇头:"那真是个意外。季明远不该在那天去工地。"他顿了顿,"不过现在说这些没意义。重要的是你做出正确选择。"
他示意手下拿来一台摄像机:"录个声明,就说你和季诚合谋敲诈,那些证据都是合成的。"
"做梦。"宁悦咬牙。
张明远叹了口气,对黄牙男人点点头。男人狞笑着上前,一把抓住宁悦的头发。
"好好说话不听是吧?"他凑近,呼吸带着烟酒臭味,"知道我们怎么对付不听话的小丫头吗?"
宁悦闭上眼睛,准备承受疼痛。就在这时,工厂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像是大门被撞开的声音。
"什么情况?"张明远厉声问。
一个保安跑进来:"有辆车闯进来了!"
混乱中,宁悦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季诚!他怎么找到这里的?
"拦住他!"张明远下令。
打斗声、咒骂声、金属碰撞声混作一团。宁悦趁机挣脱黄牙男人,躲到铁桌后面。黑暗中,她看到一个人影敏捷地闪过保安的扑击,向她冲来。
"宁悦!"季诚脸上有血迹,衬衫被撕破,但眼神依然坚定。
"小心后面!"宁悦尖叫。
太迟了。一个保安从阴影中挥出铁棍,重重打在季诚后脑。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却又挣扎着爬起来,挡在宁悦和追兵之间。
"跑..."他嘶哑地说,血从嘴角流下,"杏花巷7号...名单在..."
第二棍落下,季诚像棵被砍倒的树般轰然倒地。宁悦扑过去,摸到他后脑湿热的鲜血。她的尖叫声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
警笛声突然由远及近。张明远脸色大变:"谁报的警?"
保安们面面相觑。张明远咒骂一声,带着手下迅速撤离。黄牙男人临走前还想抓宁悦,但警笛声越来越近,他只得放弃。
"季诚!坚持住!"宁悦脱下外套压住他流血的后脑,"救命!这里有人受伤!"
警车和救护车几乎是同时到达。宁悦模糊记得自己语无伦次地向警察解释,记得医护人员把季诚抬上担架,记得自己满手是血地坐在救护车里,盯着心电图机上起伏的线条。
江城中心医院的灯光刺眼得残忍。宁悦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一个女警过来做笔录,但她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你认识伤者吗?"
"季诚...建筑师..."
"袭击者是谁?"
"张明远...恒隆地产..."
女警的表情变得严肃:"你有证据吗?"
证据?宁悦麻木地摇头。U盘、手机、所有证据都在农场的小木屋里。她现在只有一枚袖扣和满身血迹。
手术进行了四个小时。当医生终于出来时,宁悦已经站不起来了。
"脑震荡,颅骨骨折,但生命体征稳定。"医生疲惫地说,"需要观察48小时,看是否有颅内出血。"
宁悦捂住嘴,泪水终于决堤。护士带她去消毒手上的擦伤,然后允许她短暂进入重症监护室。
季诚躺在病床上,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苍白得像纸。各种仪器连接在他身上,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宁悦轻轻握住他的手,那只画过无数设计图的手现在冰冷无力。
"你得活下来..."她低声说,"我还欠你一句对不起。"
护士提醒她探视时间结束。宁悦不情愿地离开,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清晨,一位警官带来她的背包——警察在废弃工厂找到的。
宁悦翻出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无数未接来电和短信涌进来,大部分是母亲。她全部忽略,直接打给阿强。
"老天,你没事吧?"阿强声音紧张,"季诚呢?"
"在医院。"宁悦简短地解释了情况,"农场还安全吗?"
"暂时是。但今早新闻说旧城改造项目重新启动了,明天就开始拆迁。"
宁悦的心一沉。他们付出这么大代价,却还是没能阻止。
挂断电话,她检查了季诚的物品。警察把他的钱包、手机和钥匙都带来了。宁悦犹豫了一下,点开季诚的手机——需要密码。她下意识输入自己的小学学号0207,手机解锁了。
这个发现让她胸口发紧。季诚用她的学号做密码...
手机相册里大多是建筑照片,但有一个名为"N.Y."的加密文件夹。宁悦再次输入学号,文件夹打开了。
里面全是关于她的记录——她大学时的演讲比赛新闻截图,她在瑞丰投资获得年度分析师的报道,甚至还有她偶尔发的社交媒体动态。最早的一张是她高中毕业典礼的照片,季诚站在人群最后方,远远望着台上的她。
宁悦的手指颤抖起来。这些年,季诚一直默默关注着她,而她毫不知情。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新闻推送跳出来:《紧急通知:旧城改造项目明日启动,杏花巷首期拆迁》。配图是张明远和市政府官员握手的照片,标题冠冕堂皇:《政企合作推进城市更新》。
宁悦看向重症监护室的门,又看看手机上的时间。下午三点,距离拆迁不到二十小时。季诚还在昏迷,而她独自一人...
护士突然探出头:"宁小姐?病人有苏醒迹象。"
宁悦冲进病房,看到季诚的眼皮在轻微颤动。她握住他的手:"季诚?能听到我说话吗?"
他的手指在她掌心微弱地动了动,但眼睛还是没有睁开。医生检查后表示这是好迹象,可能很快就会完全清醒。
"需要多久?"宁悦问。
"几小时,或者一两天。"医生谨慎地说,"脑损伤很难预测。"
宁悦咬着下唇做出决定。她俯身在季诚耳边低语:"我得去杏花巷。你父亲和我父亲用生命保护的名单...我必须找到它。"
季诚的手指突然收紧,虽然微弱但明确。宁悦不确定这是否是有意识的回应,但她把这当作一种许可。
"我会回来。"她承诺,"然后我们一起结束这件事。"
离开前,宁悦从季诚钱包里取出那枚银袖扣,和她的一起放进口袋。杏花巷7号——这是最后的线索。
医院外的阳光刺眼得几乎讽刺。宁悦拦下一辆出租车,说出那个地址时,司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小姐,那片已经开始清场了,你去干嘛?"
"取一样重要的东西。"宁悦看向窗外,江城的天空蓝得不真实,"非常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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