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清晨带着露水的湿润。宁悦在鸟鸣声中醒来，发现自己蜷缩在季诚的臂弯里。他的呼吸平稳地拂过她的发顶，一只手臂无意识地环着她的肩膀。
宁悦轻轻挪开身体，床垫的响动惊醒了季诚。他猛地睁眼，意识到两人的姿势后，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早...早上好。"季诚迅速坐起，声音因刚睡醒而沙哑。
宁悦假装整理头发掩饰尴尬："我去看看阿强有没有送早餐来。"
她推开门，山间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阿强已经在门廊留下一个篮子，里面装着面包、鸡蛋和新鲜牛奶。宁悦正准备拿进屋，突然听到农场前院传来汽车引擎声。
"季诚！"她警觉地回头，"有车来了！"
季诚立刻出现在门口，手里握着那把折叠刀。他们屏息听着前院的动静——车门开关声，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阿强惊讶的招呼。
"...找谁？"
"宁悦在吗？我是她母亲！"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
宁悦浑身一震，手中的牛奶瓶差点滑落。季诚按住她的肩膀："可能是陷阱，别出声。"
但为时已晚，脚步声已经转向后院。几秒钟后，宁悦的母亲出现在小径尽头——她穿着精致的米色风衣，与农场的粗犷环境格格不入，脸上写满焦虑。
"悦儿！"母亲看到宁悦，眼眶瞬间红了。
宁悦站在原地，双腿像生了根。母亲比上次见面瘦了许多，眼角添了几道细纹，但那种优雅的气质丝毫未减。她快步走来，却在看到季诚时猛地刹住脚步。
"你..."母亲的眼神变得锐利，"季诚？"
季诚明显一怔："您认识我？"
母亲没有回答，转而紧紧抓住宁悦的手："收拾东西，立刻跟我走。"
"妈，到底怎么回事？"宁悦挣脱开来，"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为什么说季诚和张明远是一伙的？"
母亲深吸一口气，从手提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因为这个。"
宁悦打开文件夹，里面是几张银行转账记录，显示过去五年有人定期向一个名为"J. Cheng"的账户汇款，最近一笔就在两周前。汇款方赫然是"恒隆地产控股"。
"这是...？"
"他的秘密账户。"母亲冷冷地看向季诚，"张明远一直付钱给他，让他监视你。"
宁悦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她转向季诚，发现他的脸色变得惨白。
"这不是我的账户。"季诚声音嘶哑，"我从未收过恒隆的钱！"
"那为什么汇款备注写着'项目JZ监督费'？"母亲咄咄逼人，"JZ不就是'季诚'的缩写？"
季诚夺过文件仔细查看，突然指着某个细节："看这个账号尾号！这不是我的银行卡。而且'J. Cheng'可以是任何人——江晨、贾成、季超..."
宁悦凑近看，确实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季诚。但母亲又拿出一张照片："那这个呢？"
照片上，季诚和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在咖啡厅交谈，看起来相谈甚欢。那个男人宁悦认得——恒隆地产的项目经理林涛。
"这是什么时候..."宁悦声音发颤。
"三周前。"母亲说，"就在你开始调查旧城项目后不久。"
季诚盯着照片，眉头紧锁："这不是私下会面。那天是旧城改造项目听证会，林涛是代表恒隆出席。会后所有参会者都去了咖啡厅，这张照片故意截掉了其他人。"
"真方便的解释。"母亲冷笑，"就像你'偶然'在车祸现场救了我女儿？"
宁悦看着季诚，希望他能给出更有力的反驳。但季诚只是摇头："我没有收买宁悦的理由。如果我真为恒隆工作，为什么要帮她收集证据举报他们？"
"也许是为了获取她的信任，拿到真正想要的东西。"母亲意味深长地说，"比如杏花巷23号里的什么..."
宁悦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我们在找23号的东西？"
母亲一怔，随即恢复镇定："你电话里提到过。"
"我没有。"宁悦步步逼近，"妈，你到底知道什么？父亲在那栋房子里藏了什么？"
母亲的嘴唇抿成一条细线："这里不安全，先跟我回市区。"
"不。"宁悦坚定地说，"除非你解释清楚。"
母亲的目光在宁悦和季诚之间游移，最终长叹一口气："你父亲...不是普通公务员。他是特别调查组的警察，死前正在调查一桩地产**案。"
"我知道这部分了。"宁悦拿出那张旧剪报，"但为什么和季诚的父亲有关？"
"因为他们是一起死的。"母亲的话像一记重锤，"不是车祸，是在杏花巷23号被袭击。季明远当场死亡，你父亲重伤送医，三天后不治。"
季诚像被雷击中般后退一步："什么...这不可能！官方记录说我父亲死于工地事故！"
"那是掩盖。"母亲眼中闪着泪光，"他们俩发现了一份名单，上面记录了收受贿赂的官员和商人。张明远就在其中。"
宁悦的世界天旋地转。她扶住门廊柱子，努力消化这些信息："所以...季诚的父亲和我父亲是同事？"
"不仅是同事，还是警校同学。"母亲看向季诚的眼神复杂，"你父亲临终前让我照顾你，所以我一直...关注你的成长。"
季诚脸色煞白："为什么没人告诉我真相？"
"为了保护你！"母亲激动地说，"那些人不惜杀人，何况一个孩子？"
宁悦突然想到什么："妈，你说张明远付钱给季诚监视我...那你知道张明远是谁吗？"
母亲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恒隆的高管..."
"不，他是你的大学同学！"宁悦逼近一步，"我在父亲的老相册里看到过他们合影。你一直认识他，对吗？"
母亲的脸色瞬间惨白。就在这时，季诚的手机突然响起——周记者的来电。
"什么？...天啊...好的，我们马上看。"季诚挂断电话，迅速打开新闻网站，"出事了。"
头条新闻标题触目惊心：《举报人黑料曝光：宁悦曾为恒隆商业间谍》。配图是一份雇佣合同复印件，显示宁悦两年前曾为恒隆做过咨询，签字赫然是她的笔迹。
"这不可能！"宁悦夺过手机，"我从未签过这种合同！"
"伪造的。"季诚咬牙，"他们开始反击了。"
更糟的是，另一条新闻显示《江城日报》迫于压力撤回报道，周记者被停职调查。评论区已经炸锅，有人称宁悦和季诚是"职业敲诈团伙"。
"还有这个..."季诚点开一段视频。画面上，一个妆容精致的女子正在接受采访，自称是季诚前女友林妍。
"季诚一直有报复社会的倾向。"女子声泪俱下，"他父亲死后，他总说要让某些人付出代价。这次明显是利用那个女分析师..."
宁悦看向季诚："前女友？"
"大学时交往过两个月。"季诚脸色难看，"分手后她一直纠缠，没想到会这样..."
母亲趁机拉住宁悦的手："看到了吗？他们正在毁掉你的名誉！跟我走，趁还能挽回！"
宁悦甩开母亲的手："不！这些都是栽赃！季诚和我冒生命危险揭露真相，现在你让我逃跑？"
"你被利用了，悦儿！"母亲几乎是在尖叫，"他接近你只是为了那份名单！"
"什么名单？"宁悦和季诚同时问。
母亲意识到说漏嘴，立刻闭嘴。但宁悦已经抓住线索："父亲留下的名单...上面有张明远，对吗？所以他才这么紧张杏花巷23号？"
"跟我回市区，我告诉你一切。"母亲哀求道，"只要你离开他。"
宁悦看向季诚，他站在那里，面色苍白却平静："你应该跟你母亲走。"他轻声说，"至少暂时。"
"你相信那些伪造的东西？"宁悦难以置信。
"不。"季诚摇头，"但她是你的家人...而我们已经陷入危险。"
母亲趁机塞给宁悦一张名片："这是我在市区的酒店地址。收拾东西，我们十分钟后出发。"
母亲离开后，小木屋里的空气凝固了。宁悦和季诚相对无言，只有山风穿过门缝的呜咽。
"你不该相信我母亲的话。"宁悦终于开口，"那些银行记录和照片..."
"都有合理解释。"季诚苦笑，"但她有句话没错——我们确实陷入了危险。你跟着母亲至少安全些。"
宁悦突然火了："你就这么轻易放弃？我们好不容易拿到证据，揭露了黑幕，现在你要我临阵脱逃？"
"我是为你安全着想！"季诚也提高了声音，"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你的名誉被毁，我的工作室被砸，接下来会是什么？绑架？谋杀？"
"所以呢？逃跑就能解决问题？"宁悦抓起一个杯子狠狠砸在地上，"我以为你更有骨气！"
"骨气？"季诚冷笑，"我父亲有骨气，他死了！你父亲有骨气，他也死了！骨气能当防弹衣吗？"
宁悦被噎住了。季诚从未这样失控过，他眼中的痛苦和恐惧如此**，让她心脏抽痛。
"我只是..."季诚声音低下来，"不想看你受伤。"
宁悦想说些什么，但母亲已经回来催促："车准备好了。"
她看看母亲，又看看季诚，陷入两难。最终，愤怒和困惑占了上风："好，我跟你走。"她抓起背包，头也不回地走出木屋。
季诚没有挽留。宁悦坐进母亲的轿车后座，透过车窗看着小木屋越来越远，季诚的身影渐渐变成一个黑点，最终消失在山路转弯处。
车内沉默得窒息。母亲专注驾驶，不时从后视镜瞥她一眼。
"名单上有什么？"宁悦突然问。
母亲的手指紧了紧方向盘："重要人物的受贿记录。你父亲和季明远死前把它藏在了杏花巷23号。"
"袖扣上的数字7...是指杏花巷7号？"
母亲明显一震："你...找到袖扣了？"
宁悦没有回答。窗外的景色从山区变成郊区，天色渐暗。她打开手机，想给季诚发消息，却发现没有信号。
"妈，你的手机能上网吗？"
"山区信号不好。"母亲简短回答。
不对劲。宁悦悄悄试了母亲的手机——有满格信号。母亲在撒谎。
车驶入江城郊区时，宁悦突然说："我要上厕所。"
母亲不耐烦地指了指路边的加油站。宁悦下车后直奔洗手间，锁上门，从内衣暗袋取出备用手机——季诚给她的那部一次性手机。
有信号了。她迅速给季诚发短信："母亲有问题。手机被屏蔽。去杏花巷7号见。"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洗手间的门被猛地推开。母亲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在联系谁？"
宁悦慌忙将手机藏到身后："没人。"
"给我。"母亲伸出手，声音冰冷得不似人声。
宁悦摇头后退，直到背抵墙壁。母亲的眼神变得陌生而可怕："悦儿，别逼我。"
"你是谁？"宁悦颤抖着问，"我真正的母亲从不会这样看我..."
母亲的表情扭曲了一瞬，突然伸手来抢。宁悦侧身闪避，夺门而出。她狂奔向加油站便利店，想求救，却发现店员不在。
母亲的高跟鞋声在身后逼近。宁悦冲出加油站，冲向马路对面的人行道。一辆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到她面前，车门猛地打开。
"宁小姐。"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咧嘴一笑，"张总想见你。"
宁悦转身要跑，却发现母亲站在身后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背叛的刺痛比恐惧更强烈。宁悦后退几步，突然冲向马路中央，拼命挥手拦车。一辆货车紧急刹车，喇叭声震耳欲聋。
"救命！有人绑架！"宁悦拍打货车车门。
司机犹豫地降下车窗。就在这时，黑西装男人已经追来，一把抓住宁悦的手臂："别闹了，嫂子，夫妻吵架回家解决。"
"我不认识他！"宁悦挣扎着喊。
司机狐疑地看着他们，正要开口，宁悦的母亲赶到了："谢谢您关心，我女儿有精神问题，这是她丈夫。"
司机的表情从关切变成尴尬："哦...那好好解决。"说完竟然升起车窗开走了。
宁悦被强行塞进黑色轿车。车门锁死的"咔嗒"声像是棺材盖合上。母亲站在车外，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为什么？"宁悦隔着车窗质问。
母亲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但车已经启动。后视镜里，母亲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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