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站在冰冷的解剖台前，眉头紧锁地看着眼前这具被丢弃在垃圾场的无名女尸。
女尸是在康城郊区的一个垃圾场发现的，报案的是一名拾荒的老人。苏然带着刑侦队到现场的时候，空气里弥漫着各式垃圾混合的气味，其中隐隐能闻到一股极其复杂令人作呕的腐臭。
刚下过雨，地上到处是积水，打眼扫过去什么痕迹都看不出。
苏然蹲下捏了把地上的土凑到鼻尖嗅了嗅，又忍着恶心翻了几下垃圾。
这里的垃圾大部分都是建筑垃圾，不好处理的都被丢弃在这里，等待时间去掩埋。
简单勘察完现场，尸体交给了法医老杨处理。远处的女警唐欣和报案人站在一起，苏然走过去拍了拍徒弟的肩膀，眼神询问是什么情况。
“师父，这位老人家就是报案人，家住在一公里外的村子里，他今天晚上7点左右来这捡废品，结果就发现尸体了，说不认识死者。”苏然面色冷峻，一双好看的剑眉拧在一起，看了眼徒弟示意继续说。
唐欣已经加入刑侦队三个月了，面对这个“队长师父”时还是有点害怕，像被老师一对一辅导的坏学生一样，眨了眨眼有些心虚看着苏然“没，没了。”
苏然有些无奈，深吸一口气，一边说话一边在徒弟手中的本子上点了点。
“老人家。”
拾荒老人看上去有点被这位刑侦队长的气势吓到，不自觉捏紧了手中的编织袋，眼神有些无措。
苏然见状，刻意让自己的语气和缓起来。
“7点您不在家吃晚饭吗？跑到垃圾场干什么，天都黑了看得清楚吗？”
“哦，我啊，我来捡点废品啊。白天一直下雨，雨很大，也许会冲出些好东西来嘛。”老人家连比带划的匆匆解释道，苏然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又抿起唇来露出一个生疏又礼貌的笑。
“那您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过什么可疑人员？”
老人无措的摆了摆手。“没有啊警官，这里就我一个人，看见死人我吓了一跳，赶紧就报警了。”
“您自己报的警啊，方便我看下您的手机吗。”
苏然接过手机看了看，又看了眼老人手里拽着的大编织袋里的废品。他把东西还回去，打量了一下对方皱的像树皮一样的脸，头发稀疏，眼珠浑浊，手背上遍布斑点，看上去年纪已经很大了。
他语气微微一顿。
“唐欣。”
“哎师父。”
“你先把老人家送回去吧，记一下门牌号，有事情我们再来拜访。”
“行。”唐欣点头。苏然又凑到她耳边道“把编织袋留给物证科。”
处理完这边，苏然又返回尸体旁，刚一靠近，一股刺鼻的气味就直冲大脑，饶是他办案多年也有些不适，忍不住抬手挡了下鼻尖。
“老杨，这怎么死的，死了多久了？”
老杨叫杨政，是队里的法医，才四十岁出头，却总说自己年纪大了想退休。
“平时不运动，这下蹲久了站起来都有点费劲啊。”杨政扶着腰直起身来，朝一边挪了几步才卸下口罩直喘气。
“死者女性，身高在160左右，25岁上下，颈部有紫红色勒痕，面部肿胀，嘴唇发绀，结膜出血，典型被勒死的症状。死亡时间初步推断，不超过24小时吧。”
苏然带上手套扒开尸体的眼皮看了看，又活动了一下尸体的四肢，角膜浑浊，尸僵已经缓解。他抬头喊道“不到24小时怎么这么臭啊！”
“今天下了一天雨啊大哥。”老杨蹲下来抓住尸体的手给苏然看。“看看，都快泡脱皮了，今天这么热又下雨，对尸体腐烂进程影响很大啊，可能实际死亡时间更短，得回去解剖了才知道。”
天上又开始飘小雨，雨滴砸在苏然的眼睑褶皱上，他定睛看着尸体的手，突然发现手腕处的黑色布料有些干涸结块。苏然柠眉，伸手掀开尸体的袖子，却一下子愣在原地。老杨见他不动，凑过来看了一眼，也愣住了。
水珠坠在苏然的睫毛上，不堪重负的颤了颤滚落，砸在女尸血肉模糊的左腕上。
苏然感觉自己眼角开始抽搐，有一个像符号一样的东西映入他的眼底，一个像是被人用刀深深刻下，刻的皮开肉绽的符号。
“这……这是”杨政惊呼，“空集连环杀人案？！”
苏然完全呆住了，他跌进了自己的世界，直到回到警局依旧浑浑噩噩的。他的思维还停留在这个符号上，没有人敢打扰他。
尸体手腕上刻着的神秘符号，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中那扇尘封已久的门。十年前，他的父亲，一位敬业的老刑警，就是在追查“空集连环杀人案”时，不幸殉职，而这个案件至今未破。如今，同样的符号再次出现，这到底是一场更大阴谋，还是他必须奔赴的使命？
案情急迫，不允许他一直沉浸在回忆里。
“苏队，小唐押回来一个男人。”
对方畏畏缩缩的，看上去对警察很是畏惧。唐欣把他关在审讯室里，苏然走过去想揽她的肩膀，想起男女有别，手又缩回来。
“这谁啊？”
“哎，师父，这是嫌疑人，我抓的。”唐欣转过头一脸求表扬的样子，笑呵呵的看着苏然，唇角带着还未褪去的青涩和傻气。
“哪抓来的人？”苏然皱眉从审讯室门上的小窗往里看去。
“哦，您不是让我送报案人回家么，我刚走到村口就看到这个人鬼鬼祟祟的，我喊了他一声，他就跑，还边跑边说‘不是我杀的别抓我’……所以我就把他带回来了。”
苏然缓缓转过头看着自家徒弟，眼神透露出些许的不可置信。挨家挨户走访调查的同事还没回来，大鱼倒先让这个傻姑娘钓到了。
他沉默一瞬，抬手揉了揉徒弟毛茸茸的板寸。
“干的不错，不过下次别这么冲动了，万一嫌疑人手里有武器怎么办？”
他看着徒弟的眼睛，恍惚间死去搭档唐旭的脸在眼前闪过，两双一样认真又勇敢的眸子在苏然脑海中缓缓重合。
不知道是不是长时间休息不好的缘故，他又感觉眼睛变得干涩起来，苏然闭了闭眼，抬手拍拍徒弟的背。
“你抓的人，你去审吧。”
苏然隔着审讯室的单面玻璃观察着里面那个男人，一叠资料在他手中翻阅着。
王伟，25岁，康城人，家住康城百鸟区林地村一组21号，曾就读于康城大学法律系，却在实习时因参与“赵氏商业集团重大地产欺诈案”，被卷入伪造证据的风波，从而被学校退学、司法考试禁考，后来其直系亲属重病，借高利贷偿还无果，染上了赌博。
“学过法，这人问题很大啊，都说学法的就是一半人在抓另一半人。”同事在一旁调侃，苏然默默的听着，手下动作没停，指尖翻动，资料的下一页是一个让他颇为熟悉的名字。
林熙，32岁，康城人，“赵氏商业集团重大地产欺诈案”被告赵宏的辩护律师，在案件的庭审阶段被指控伪造证据，试图干扰司法公正，后被吊销律师执照，永久丧失法律职业资格。
这个案子的后续调查是由苏然执行的，在那之前他就和林熙打过不下数十次照面，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律师的狡猾与难缠。
这次新的案件难道也和这个林熙有关系吗？苏然感觉十分头疼。
耳麦里唐欣的声音把他的思维拉回现实，苏然抬起头重新审视这个叫王伟的男人。女警严厉的呵责让他不安的扭动坐姿，嘴里却依旧保持沉默。
女尸的身份还没有查到，尸体解剖也需要时间，现在只能从这个嫌疑人身上下手了。
苏然敲开门换走徒弟，抓着椅子哐当一声拉近坐下。
“你跟死者什么关系？怎么杀的人？为什么杀她？”他半身前倾，手臂撑在桌子上，眼神凌厉看着这个男人，压迫意味十足。
“说话！怎么杀的！”桌面被苏然拍出巨响声，王伟吓得身子发抖，半晌才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副憔悴的神情。
“警官，我要找我的律师说，在见到我的律师之前，我可以拒绝回答你的任何问题。”说出这一串话好像用尽了他所有力气，深呼吸了好几次声音还是无法平稳下来。他颤着嗓子又开口道。“我要见林熙。”
林熙的酒吧在康城最繁华的那条街上。苏然本以为这里可能会乱糟糟的很吵闹，便刻意的没有带唐欣，到了却发现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他走进这间名叫“光明勿近”的酒馆，暗色的灯光闪过苏然的脸，他巡视四周，看到了正站在舞台上的林熙。
那人穿着一身休闲款的黑西装，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三颗，胸口在翻折的衣领下若隐若现。他手里抱着一把吉他，眼神轻佻又肆意的扫过台下的每一个人，唇角的痣点缀的他的笑容更加暧昧。
“欢迎你来到我身边，像春天初次认识蝴蝶，每个错过的往昔章节，原来都在为此刻加冕。”
一阵温柔的歌声传来，和记忆中那个巧舌如簧的狡猾律师实在很有反差。苏然在台下静静的观察着，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的出现。
林熙实在很难不注意到台下的苏然，虽然穿着一身便服，但胜在比例好，身姿挺拔 ，自带一种警察特有的气场。
“大家玩的开心啊。”林熙笑着将话筒递给乐手，眼神却紧紧锁定苏然的身影，他来到苏然面前，随手倒了一杯酒递过去。
“苏警官，稀客啊。”苏然抱臂，眼神依旧充满审视的看着他，没有接话。
“我懂，办案时候不喝酒对吧。”林熙被人看的浑身不适，讪笑两声，将酒杯收回来偏过头去抿了一口。心里暗暗骂娘，不知道怎么了又招惹上这个活阎王。半晌见人不搭话，又无奈的回过头迎上苏然那审视犯人一样凌厉的目光。
“有什么事吗？苏警官，最近我没有招惹你们警察吧。”
苏然仔细打量一番他的表情，见人的疑惑不像装的，才象征性把证件在他面前晃了一下。
“有一起谋杀案需要你协助调查，涉案嫌疑人叫王伟，你认识他吧。他现在在警局，你得跟我走一趟。”说罢便要带林熙走。
“等等，什么案子啊，跟我有什么关系？苏警官，你知道的，我已经不做律师很多年了。我也不是嫌疑人，你凭什么抓我？”听到昔日下属王伟的名字，林熙表面不动声色，内心里却一阵不安，下意识将手横在两人中间。
苏然看了一眼他拒绝的姿势，短暂思考了一下要不要直接把人打晕带走，就是下手太重晕的时间太久就不方便查案了。
“王伟，曾经是你手下的实习生，和你一起参与了‘赵氏商业集团重大地产欺诈案’的证据造假事件，他没有直系亲属也没有朋友，在‘无名女尸案’的犯罪现场被我们抓住。而这么一个有前科的犯罪嫌疑人，点名道姓要见你，不然就什么都不说。”
苏然边从后腰掏出手铐边面含冷意的看向林熙。
“现在，你是自愿跟我回警局，还是我把你拷回去？”
“空集”符号打出来会被自动改成“？”，心碎了，大家可以自己打一下空集或者搜索一下对应的符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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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金雀血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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