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庆日来到纽瓦伦的异族可不止那位高傲的精灵，还没到亨特厅，柯莱就见到了身高近四米的巨人，还有对人类来说面目古怪的鱼族，他的双眼暴突嘴唇肥厚，下颌两侧到耳边的鳃微微翕动，似乎极不适应陆地的空气，用手帕捂着嘴咳嗽。
柯莱走到亨特厅，作为活动中心，亨特厅被装扮得花里胡哨，有学生在发纽瓦伦校史展的宣传单，还用浮夸的字体标榜“梦幻校史之旅，非比寻常的体验”。
大厅左侧的休息室已经被改造成餐厅，休息室一半沉入地下，与正厅有玻璃为阻隔，沙发旁的玻璃地板被施了魔法，平时只会飘过云朵或星座，节日这天竟然成了海底世界，时不时会有可怖的海底生物撞击在地板，发出格外逼真的音效，把那附近的人吓一跳。
休息室另一侧长长的桌子上放着各式点心和饮料，一个巨人女孩弓着腰，努力不让自己的脑袋撞到天花板，大拇指和食指夹着一只咖啡壶，沃索克矮人站在她旁边，飞快比划着表示咖啡壶不是用来对着嘴喝的。
“那个，请问——”
微弱声音在身后响起，柯莱转过头，看到人来人往的大厅中，一个少年正面色紧张地看着自己，他看上去便不是人类，蓝黑色卷发非常夸张。
他的额角处黏着几块银色的鳞片，随着角度变化还会折射出桃红和蓝紫色偏光，下颌处也有鳃，尽管如此却比柯莱路上见到的形似鲶鱼的生物更接近人类的样子。
在柯莱注视下，少年变得更紧张了，“请、请问，洗手间在哪里？”他的古特语很流利，大概是太过慌乱，口音一下子变得很重。
经过的纽瓦伦学生无不用惊奇的目光扫视向柯莱和那矮个子少年，时不时还捂着嘴低语几句。
少年低头躲避着四周的视线，下意识又朝柯莱靠近几步，似乎她比其他那些人类更让他有安全感。
“那儿。”柯莱指向休息室尽头，而那少年却依然满脸踌躇，于是她补充道，“我带你过去。”
少年微微点了点头，紧紧贴在她身侧。
柯莱比他高半个头，余光就能扫到他的耳尖和浓密的头发。
天气虽然寒冷，可他只穿了一件中袖长衫，脖子和锁骨全都露在外面，雪白的手臂带着点肉感，脖子上戴着贝壳形状的饰物随着他的步伐发出清脆的声响。
虽然以前从未亲眼见过，柯莱已经确定这位就是个人鱼，真实的人鱼比她想象中的可爱，虽然在黑暗君主的描述中，他们是一群丑陋愚昧的生物。
“你叫，什么名字？”到了洗手间前，少年才如终于鼓足勇气般问道，脸颊鼓鼓的，像是婴儿肥尚未褪去。
“柯莱。”
“我的名字是德乌斯。”他说完朝她露出温顺无害笑容，“很高兴认识你，柯莱。”
德乌斯说完就进了洗手间，没请求她在外面等。
柯莱走到餐台前，拿起一块香气怡人的蛋糕，想到自己没有消化系统，只得闻了闻然后放下。
她正要离开休息厅，喧哗忽然从外响起，恩佐·谢瓦利耶和义理部长马丁·拉伯雷急匆匆走向这里，正厅里还站着五六个蓝头发的人鱼，雄雌皆有，隔着玻璃朝休息室张望。
恩佐正皱着眉，一脸不爽地不断抱怨：“明明是那个小鬼头怪里怪气，让他唱一句又怎么了？不愿就不愿呗，非要闹脾气躲起来，简直莫名其妙——”
“你就是这么照顾客人的？”马丁·拉伯雷面无表情地打断他的话。
“我怎么没照顾他了？不是问他想吃什么喝什么，是他先不理人。”恩佐烦躁地扒拉一下头发，忽然注意到附近的柯莱，“喂，你，有没有看到一个蓝色头发特别矮的小鬼头？”
柯莱听到这声趾高气昂的呼喝，转过身去，而恩佐一见到她的脸就乍然愣住，原本烦躁不已的表情僵在脸上，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
“请问有没有看到一个蓝色头身高有点矮的男孩？”他重复了一遍，这次无论语气还是措辞都得体了许多，马丁都忍不住朝他投去意外的一瞥。
柯莱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马丁立即前去查看情况，恩佐却一动未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他稍稍换了个姿势，让自己看起来更加从容，“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柯莱没有说话，越过恩佐就要往外走去。
“我在跟你说话呢。”
虽然被忽视，恩佐的语气却并不恼火，只是突然伸出手，握住她的小臂。
隔着袖子手中的触感很奇怪，虽然是柔软的，但总有种说不上来的古怪，还没等他想明白为什么奇怪，柯莱就已经抽开胳膊，嘴角微微上扬：“借过。”
眼前女孩的面孔尽管漂亮，但却莫名极不自然。
那一瞬间恩佐感受到了骤然放大的恐惧，心脏被紧揪悬浮在半空，鸡皮疙瘩蔓延至整条胳膊。熟悉的窒息和恐慌缠绕上来，就像他第一次从邪门的噩梦里惊醒——发现自己受到诅咒一样。
柯莱已经远离了呆滞的恩佐，路过那一群叽叽喳喳用托勒语说个没完并不停打量她的人鱼，她走进了剧院，离话剧开场还有半小时，检票员让她提前进去了。
剧场里没几个人，红色幕布将舞台掩盖得严严实实，大门一关上，层层叠叠环绕的噪音这才消散大半。
进入人偶的身体，虽然从交流方面来说更加方便了，被人注意到也会导致麻烦，然而哪个身体都会有一些不想沾的麻烦，像是身为渡鸦——因为冬季食物缺失，乌鸦与尖头雀的领地之争愈发白热化，大战在所难免，柯莱因为强壮战无不胜，差点被推举成乌鸦族群的领袖。
还没等柯莱享受几分钟的安静，剧院的大门再次被打开，这次来人浩浩荡荡声势巨大。
进来的不仅是学生，还有老师和学校的管理层，层层叠叠围成个密不透风的圈子，柯莱坐在角落的座位上，摸不清情况，只听到几个异常高频的词语“维兰”“校长”之类。
又过了大约十分钟，人墙才散开少许。
被众人包围在中央的是个看起来还很年轻的女人，面容美妙绝伦，每一个神态都如静止画作般优雅动人，正是纽瓦伦创始人洛伦·维兰，真实的模样比众学生常见的创始人雕塑美丽得多。
洛伦·维兰仿佛天生有种魔力，她的一出现便占据了所有人视野的中心，成为绝对不可忽略独一无二的存在。
连佛洛丽德都从百忙之中跑来，激动地跟她要签名，只是没一会儿就被人赶回了剧院后台。
洛伦被恭迎到剧场前排正中的座位，还有人奉上茶点，剧场人几乎都坐满了，所有人都在讨论她。
“维兰法师已经隐居五年了，这还是五年来第一次现身。”
“难怪今年的校庆这么热闹，还有好多专门从其他世界过来的。”
“现在向她自荐进入AMDC的可能性会不会更大点？”
“我爷爷亲眼见过维兰**师和纳古的世纪决斗！”
“她一个人就能轻松消灭一整个军队！”
“维兰法师天下第一！”
“也不能这么说吧，比较厉害程度应该用什么标准度量？我不觉得她在空间法术上能超越高文·拉伯雷……”
“综合来看就是没人能比得过洛伦·维兰！”
眼瞧着柯莱附近几个议论纷纷的学生要为谁更厉害这一议题吵起来了，洛伦·维兰像是注意到这里的争执般视线跟着转来，学生们顿时如受惊吓的鹌鹑一样缩起脑袋，默契地保持了安静。
演出快开始时，那一群人鱼也都进了剧院，德乌斯仿佛对柯莱天生有所感应，一眼就找到了她的位置，他和恩佐说了什么，便朝她小跑了过来。
德乌斯向柯莱旁边的女生请求换座位，宾客的位置总是比普通学生来得好，况且很少有女孩能拒绝他的撒娇，他十分顺利地坐到了柯莱旁边，笑吟吟的表情中还带着几分羞赧。
远处另外几个人鱼时不时回头看他们，眼神中尽是好奇和打量，就像他们在休息室附近那样。
德乌斯轻声道：“这么快又见了。”
柯莱颔首向他打招呼。
“等到春天，我们中的一个——或几个，会来纽瓦伦上学。”
“欢迎来纽瓦伦，今天玩得开心。”柯莱一点也不惊讶地客套道，她从托勒语课就听到了交换生的消息。
“我原本以为会很不适应陆地生活，陆生人很可怕，但其实这里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德乌斯说着满含期待地望着她。
柯莱搞不清他在期待什么，她莫名就想到了鸦群。
那群鸡贼的家伙还指望着她带领众鸦攻占尖头雀的领地，在学校里一见面便三五成群卖惨，最后柯莱连躲着它们都来不及，大概等到求偶季到来它们才会消停点。
“话剧开始了。”她盯着舞台，岔开了更深入的话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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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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