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烟刚进别墅的门口,就听到不远程传来熟悉的声音。
她愣住了,这个熟悉的、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她不自觉地往前走了几步,终于看到了站在窗户前打电话的人,一个五十多岁脸上带着岁月的沧桑,鬓角斑白,但是那双眼睛却如鹰勾一眼锐利,全身上下一丝不苟,身板挺正的男人正在窗边打电话。
池烟的眼睛定定着看着男人挂了电话。池盼山,她的父亲,自从那件事发生后就再也没有主动来找过她。
池盼山已经看到她了,池烟反应过来,她急急忙忙地走近:“父亲。”后面传来些许不满的声音:“怎么回来那么晚?”
池烟干笑:“我在学校写完了作业才回来的。”
池盼山从她身边经过,池烟低着头,直到对方在沙发上坐下了才抬起头。池盼山翘起了二郎腿,“啪嗒”一声,打火机点燃了烟,难闻的烟味,熏得池烟直想咳嗽,但是她不敢咳。
“这次你做的很好。”
池烟懵了,但是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我一直记得您的交代。”
池盼山锐利的眼睛,审视着池烟全身上下,确定没有看到什么让自己不顺眼的地方时,才慢慢开口:“律所一直想和一家大型企业合作,段宏明不是我的第一选择,不过能和他合作也不错。多亏了你,我见到了段宏明。”
池烟有些许惊讶,意识到在那天家长会,池盼山见到了段宏明。当然段宏明会来她是想不到的,但是她并不打算否认,但还是很快摆好表情,“这和我没有关系,不过我也没想到段宏明他会真的来给段璟深开家长会。”
池盼上眯着眼睛吸烟,池烟明白他是在思考。在律师界叱咤风云、不近人情的大律师,私底下与女儿、妻子的关系和对他的工作也一样严厉。
“这次你做的很好,你打电话给我秘书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在撒谎……”
池烟笑了笑,“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想到自己本来的目的,她的表情有些僵硬。
“行了,”池盼山起身,“我该走了。”
池烟连忙上前去送他:“不留下用餐吗?”
池盼山把敞开的西装外套的扣子慢慢扣上,“有案子,你在这怎么样了?”说完眼睛往下瞥了一眼池烟。
池烟的心脏猛地跳了起来,看似普通的问题,但她却感觉面对世纪难题,她的脸上镇定,手心却出了汗,“一切都很好。”
“是吗,一切都很好,”池盼山嘲讽一笑,“你学校不是有一个女生和月下的新娘这个案子有关系吗?”
池烟的表情僵硬了几分,“……我并不是很清楚。”
池盼山站直,居高临下地看着池烟,“说谎。”
如同一记惊雷,池烟一个猝不及防,“我……”
“我不管你想什么,但是你要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池盼山面无表情,“做错了事就应该忏悔,你已经犯下过错误,不要想着去补救,以前的事情已经过去,我不会再去怪你。但是你不要再想着那个人,她过得怎么样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你只需要在这里等着,到时候自然会让人把你带回去。”池盼山叹一口气,“毕竟你是我唯一的女儿。”
池烟咬着下唇,表情灰败,“我知道了。”
池盼山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离开了。
池烟在池盼山走后,才脱力般的跌进沙发。她把脸埋进双手,把池盼山送走进来的管家听到客厅出传来小声的呜咽。他的脚步停住,拐了一个弯,又出去了。
看似绚丽的景象,实际上很快就会变成一片废墟。
没人知道池烟来到F市的目的,她不是为了段璟深,也不是为了和段家合作。很少人知道,她是来逃避过去的。她曾经放下一个致命的错误,让她的父亲差一点与律师的行业告别,让她们家彻底毁灭。于是她做出了选择,却犯下了一个更加致命的错误。
她曾经亲手把一个女生推向月下的新娘这个组织。
段璟深和原主是恋爱关系?靳昔坐在窗边,头疼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可能吗,原主和段璟深是恋爱关系。所以他对她那么关注,帮她做了很多事情。
可是……要是他们真的是那种关系,他应该早就看出了自己不是原来的靳昔,为什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就这么平静地接受了她的失忆借口……
思考了大半天,靳昔只觉得头疼炸裂。原主不太可能和段璟深谈恋爱,但是他们在此之前一定有着别的什么关系。究竟是什么关系会让段璟深说谎他们在谈恋爱,段璟深在掩盖什么。段璟深真的是因为他的病来到F市的吗?
“靳昔。”
靳昔被忽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条,回头一看是靳母,她端着一盘蛋挞和鸡翅不知什么驶来来到了她的身边。
靳昔赶紧把自己刚才在纸上画的分析图给盖住,“妈,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不知道,哈哈。”
靳母的实现从纸上“段璟深”三个大字上收回来,“我做了一点吃的你先垫一垫。”
“哇,看着就好吃,谢谢妈妈。”
靳昔很捧场地就拿起一个吃了起来,靳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靳昔百无聊赖地吃着蛋挞,忽然她一顿,如果段璟深没看出来自己不是原主,那么靳母看出来了吗?或者说,他们都看出来她和原主不一样,但是他们都不说。
靳昔的表情变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做。对女儿有着绝对掌控欲的靳母自从她失忆以来,没有说过一句“你和以前不一样了”这种话,和原主之前就认识的段璟深似乎也对自己的到来接受良好。
是真的没发现,还是……
“罗静安呢?”
池烟微笑着,坐在警察局会客厅,对着林月说。
林月打量眼前的女学生,她认得她,靳昔的朋友,但是她确定对方和自己不熟,和案子也没太多的关系,“你要是想探监,请走正常程序,但是你很有可能见不到。”
池烟拦住要走的林月,“就五分钟,我问完就走。”
林月皱着眉,“抱歉我还要工作。”
池烟微微笑,“如果说我有线索呢?”
林月停住了,回头沉默地看着池烟。这个女孩子此刻露出狡黠的笑:“林警官,我想我们可以慢慢聊。”
林月坐下了:“你知道些什么?”
池烟无辜地眨着眼睛:“关于听话水,你不想知道究竟是谁带进去的吗?”
林月下意识地问:“谁?”
池烟笑了笑,“这个问题你得去问当事人。”
林月说:“但是他们都问不出来。”
“所以我来找罗静安啊。”
林月闻言顿时明白了什么,“你是想从罗静安这里下手,问出听话水的由来?”怎么问呢,一般审讯就那么几种方式。林月感觉到眼前这个女孩子话里有话。
“她说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吗,她一边是于怀才曾经的帮凶,一边是在靳昔和于怀才打斗中唯一一个在现场的人,怎么说她都是最适合的那个人。”
林月思考了一会,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池烟歪头一笑,“我父亲是律师,我对这些事情很感兴趣,现在只是想给警方提供一个方向罢了。毕竟月下的新娘人心惶惶,还有就是听话水的事情,实在是让我有些不安。”
林月淡淡道:“是吗,那你真的很有正义感。”
“我想见见罗同学可以吗?”
林月摇头,“抱歉,应该不太可以。她的情绪最近很差,她虽然犯罪了,但是她也是正常的公民,我们的先保证她的权利不被侵犯。你的意见我会考虑的。”
池烟皱眉,“警察一点都不着急的吗,现在明明就有一个突破口。”
林月彻底冷下了脸,“你说的这些我们当然知道,但是罗静安现在情绪已经很差了。再对她进行逼问,她可能会崩溃。况且,这些是你的猜测。你还有问题吗,如果没有问题,请回吧。”
林月走了,池烟阴沉着脸,太慢了,太慢了。要是在这么下去,靳昔就彻底淡出所有人的视线了。怎么办,该怎么办?
她有些神经质地扣着手,表情焦虑阴冷。
严淮大步走过办公室,忽然他的脚步一顿,问旁边的人,“里面那个人是谁?”
旁边的警察说:“啊,听说是来找林姐的。”
严淮点了点头,然后他准备上楼,忽然他停了下来,和旁边的警察说,“你们先去吧,我回去拿个东西。”
林月在和池烟谈完话后,总觉得有些不安。这个池烟是什么来头,怎么感觉怪怪的。
她发了信息给杨奇,“帮我查查这个人。”
杨奇回一个:“OK。”
林月松了一口气,还好没问,不然她知道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最近她真的很忙。严淮来了之后,对整个刑侦科进行大调整,自己的很多想法都被驳回去了。严淮经历了上次催眠的挫败之后,整个人更加亢奋,俨然有一种极致的变态的感觉。
这不是一个好趋势,林月想,严淮现在对靳昔很感兴趣。可以说现在很多人都对靳昔很感兴趣。
二次失忆、两次死里逃生,心理素质极强,身边很多身份特殊的人……
这样的人真的是太适合当警察了,林月笑了笑,但是很快她又冷了下了脸,这样的人也很容易犯罪了……
不行,她猛地起身,她得找她好好聊一聊。
林月在靳昔家门口,看到靳母出了门才敢进去。她一边庆幸自己没白跑一摊,一边又有些烦躁,要是有犯罪嫌疑人和自己一样蹲守在她家门口的话,靳昔会怎么样呢?
她想了想,给附近专门给在靳昔家附近蹲守的便衣发去了消息,“再多派几个人过来。”
便衣很快回复:姐,你太神了,是不是猜到了有人来探点。
林月打出一个问号:?
便衣:有一个鬼鬼祟祟的瘦子,在受害者家附近鬼鬼祟祟的,看着就不像好人。
林月面无表情:是不是穿着白色T恤、黑色裤子,带着黑色帽子压的很低的女的?
便衣大喜过望:是是是,你就到了?我准备再多叫几个人过来。
林月快速打字:别叫,那个人是我。
说完她摘下帽子,让自己的脸暴露给对面街道,便衣半天才回复:哦,您来干嘛呢?
林月:有事,继续蹲守,注意陌生人。
说完便把手机塞进裤袋,然后深吸一口气走进了靳昔家的小区大门。
五分钟后,林月尴尬地坐在靳昔家的沙发上,手里那这样一杯碧螺春茶。
对面,靳昔看着电视,眼睛一眼都不看她。
林月有点尴尬,她知道靳昔还在生气,生气也是应该的。
“……靳昔,你最近怎么样,有想起什么吗?”
靳昔头也不抬,“没有。”
林月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她该道歉吗,靳昔会接受吗,得道歉吧,毕竟自己那我确实很过分。但是现在说了会被直接扫地出门吧……
“林警官。”
林月猛地抬头,发现靳昔皱着眉看着她手里的杯子,杯子被她放斜了,里面的茶水正以一个缓慢的速度被倒在她的裤子上。
她跳了起来,赶紧把被子放在桌面上。靳昔指了指洗手间,“去处理一下吧。”
很快林月擦完裤子上的茶渣出来,“不好意思啊,我太不小心了,还好水不是烫的……”
林月想说点什么缓解尴尬,却发现客厅很安静,电视被关了。靳昔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着自己。
林月看到靳昔叹了一口气,“林警官,你来究竟是要做什么?”
林月坐下了,“我想和你谈谈罗静安。”
“她怎么了?”
林月又坐下了,“罗静安这个事情很是复杂,一方面她是自己一样蹲在受害者,另一方面她想害你也是真的,现在对她的行为判定还比较模糊。她妈妈一口咬定罗静安是被威胁、诱骗的,罗静安她……她现在的情绪很不好,她什么都配合,却又什么都不配合。”
林月说完,“如果是你,你想这么做?”
靳昔淡淡的,“我没做过那些事情,我不知道。”
林月有些尴尬,“确实,额…我的意思是,靳昔,你是受到伤害最大的受害者,你认为她值得原谅吗?”
靳昔对上林月的眼神,她知道林月身上所承担的压力,也明白她那晚对自己的猜测也绝不是心血来潮。
但这又有什么呢,这么些天,她早就想明白了。
“值得。”
林月愣住了,靳昔平静地说,“她值得原谅,因为造成她所承受的一切困难的源头都来自于怀才,她在还未形成正确三观的年纪遇见了于怀才被诱骗、洗脑,即使之后她知道了那些事情是错误的,但是以前的事情不可能消失。不断的学习让她明白了自己的困境,摆脱困境就成为了她最渴望的事情。有一个办法能让她的噩梦消失,其他路都通往地狱,她只能选择这一条路。”
林月愣住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靳昔看着她,“她之前说她想杀了我,然后和于怀才远走高飞,你觉得对于罗静安来说,这可能吗?”
林月,“我知道不可能,但是她可能确实是喜欢过……”
“不可能,”靳昔冷笑,“怎么会有人爱上一个□□犯?”
林月怔愣,靳昔接着说,“后面她说她想杀了于怀才之后杀了我,我觉得她说的不是真的。”
林月有些懵了,“这是她自己承认的,而且那桶汽油。”
靳昔的表情很淡,“也许她可能想过,但是后面放弃了,想却没做,就相当于没做过。所以她不曾想伤害我,她只是想要报仇而已。”
林月点了点头,靳昔的眼睛盯着她的一举一动,问:“她怎么了嘛,你为什么要来找我说她的事情。”
林月想到那个名叫池烟的女孩子,杨奇还没有把资料费给她,她不能确定对方的目的。她想了想,摇了摇头,“没,就是很快,要进行公诉了。”
靳昔若有所思,思考了一会,“她情绪怎么样?”
“不是很理想。”
“你有把你对我的怀疑告诉她吗?”
林月愣住了,靳昔就这么直白把那个晚上的事情这么说出来,她有些尴尬,“我没有说。”
靳昔点头,林月在心里鼓足勇气,“靳昔,对于那天晚上……”
忽然一阵急促的铃声,二人的目光落在林月的裤袋里面,她赶紧把手机拿出来。
接通电话:“喂,怎么了?”
五秒过后,林月猛地站起来,瞳孔放大,里面写满了不可置信。
“什么?!”
靳昔快速问:“怎么了?”
林月已经挂了电话,急急忙忙地就要往外走,她本不想说,但是看到靳昔的样子,还是说了,“罗静安自杀了。”
靳昔停滞住了,表情震惊。林月说,“我得赶紧赶过去,你好好待在家吧。”
门被打开,林月却已经来不及关上了,那么着急,罗静安的情况很危急吧。
靳昔面无表情地走去门口,为什么会自杀呢,她把门关上,不应该的啊,如果她是罗静安,得知仇人进了监狱,大仇得报,会想自杀吗,不会的,不可能的。那她为什么要自杀呢?
外面的夕阳大片大片从阳台的窗户打进来,火红的夕阳照在靳昔的半张脸上,鲜艳的颜色令人刺眼,炙热带着温度。
靳昔慢慢地抬起手,看着手上的光,火红的光却慢慢地变了一个样,黏黏腻、刺眼,带着恶心的铁锈味,鲜血染红了白色的床单……
走廊传来护士的呵斥声,“快让开!”
触目惊心的血,没被盖好的手裸露出来,上面是血肉模糊的一片。不难想象躺在床上的人是靠摩擦墙壁自杀的。
她已经没有知觉了,昏迷着,没人知道她为什么在这个安谧的下午选择自杀。几个医护人员边跑不断地在做抢救。
“抱歉,抱歉!”林月的声音越来越近。她跌跌撞撞地跑向抢救室……
月亮升起来了,罗静安所在的看守所却炸开了锅。
罗静安割腕自杀了。
她没死,靳医院抢救了6个小时后醒了过来。在短暂和母亲说了几句话后,她的情绪变得平静,又睡过去了。半夜三点,她醒了。3点15分,她不知道怎么逃过警方的监控,趁着所有人不注意,从十二楼跳了下来。
靳昔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表情很淡,只是在午夜3点15分的时候睁开了眼。
林月颓废地坐在医院的地上,旁边是撕心裂肺的罗母。
没有遗言,没有目的,找不到她自杀的动机。这是怎么样的结局呢,可笑又可怜。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靳昔站在窗户旁边,安静地看着隔着不远灯火通明的大楼。
还是不够亮,当光足够耀眼,是不会看到阴影的。
罗静安的死彻底为林月对靳昔的怀疑划上了一个句号。
至此,所有的怀疑都没有了证据,但不信任的种子却肆意生根发芽。太阳照不到的地方永远黑暗,太阳不会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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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怀疑的种子肆意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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