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喜哭起来,有种清冷的破碎感。
介于男女之间的雌雄莫辨,真是好看极了。
红衣上晕了点点泪渍。
在心底暗暗倔强了那么多年,直到今日才肯将一切和盘托出。
刑刹如今才知道,有些老话听起来虽糙,但原是有道理的。
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没想到自己只是杀个人而已,还能吃上这么大的瓜!
嗐,难评。
温月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伤心之处。
她只是温柔又宠溺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状元郎。
她知道惜喜能从小丫鬟走到今天的位置,每一步都是极不容易的。
惜喜比她大个几岁。
从前几年就刻意压制的葵水期,包括用烈性毒药改变说话的嗓音,避开众人偷偷对自身肌力进行练习,还有尝试各种可以增高的苦涩汤剂……
别说她不曾对这个丫头,产生过非分的爱慕之情。
即便是真的有,也总是希望她好的,又怎么忍心毁她呢?
这是温月从没想过的事。
至于惜喜对自己的揣测,虽然离谱得过分,可温月也并不会为此而生气。
她觉得惜喜这些年来,内心一定背负了很多东西。
以至于风声鹤唳到,连自家小姐都要怀疑。
只是,温月觉得此时解释再多,也无法打消惜喜的多心之想。
毕竟,她方才不慎跌倒,如同是当街拦她一般。
惜喜对她认错,恐怕也不全是悔悟,也有想她放她一马的意思。
温月知道,像惜喜这样,不可以出任何差错的人生,是不会相信任何人的。
就算她再如何解释,对她并没有那种过分的情意。
她也只当是在讲假话,反觉留了个把柄,在自己手中。
宅内的事,可以讲情意,官场上的事,便不行了。
为了让她放下心中的担子,温月体贴地讲着体面话:“我与状元郎,从未相识,今后也会叮嘱家丁,不许多言你的事。”
无关过往的情意如何。
你可以放心去走你的仕途了,没有人会成为你的阻碍。
因为温月没有澄清,更加坐实了她对惜喜有情。
为求之不得的情意而放过她,对她的未来寄予厚望,似乎比毫无理由地对她好,更能让这位状元郎接受。
她在心底悄悄叹息,觉得惜喜很可怜。
惜喜用衣袖擦了擦下巴处的泪,她的情绪来得快,去得倒也挺快。
待重新仰起头时,便又是那张俊俏白净的脸了。
一如既往的隐忍、冷静。
“多谢小姐成全。惜喜现下没有成婚之意,如若小姐不弃,十年八年之后,或可迎娶。”
她说得很认真,不像假的。
比之前对温月哭哭啼啼,诉说过往情意时,多了几分淡然和笃定。
没有那种作戏的逃避和慌乱。
刑刹趴在瓦片间,看得皱起了眉头。
还能这样?
这屁事儿不懂的娇小姐,不会真的同意吧!
温月刚想应,惜宁突然跳出来骂道:“呸!你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呢!还十年八年,哪家小姐会等你那么长时间?”
“等来等去,都等成老姑娘了。你到时候不娶怎么办?无非是你的托辞,拿这么点微毫的希望钓着小姐,好让她帮你隐瞒身份之事。”
“说来说去,你不过是信不过小姐。”
确乎如此。
惜喜不相信小姐会为自己保密,随着自己越爬越高,甚至超越了温侍郎的官职,她难免会因爱生恨。
所以,势必要时时稳住小姐。
惜喜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只是做了全天下的男人,都会做的事而已。
为了达到目的,抛弃对自己有恩之人,还要做出诸多限制条件来稳住对方。
让对方在许多年后才悔悟,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欺骗。
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手段吗?
可对于用情至深的被骗之人,就算旁人再怎么提醒,也是无济于事的。
惜喜从地上起身,轻握住小姐的手:“小姐,我会娶你,但不是现在。至于我的心意,你不必怀疑。我的身份这件事,是你我之间的秘密,因为这个秘密,让你变得和所有人不同。”
她只要帮她守住秘密,那在她心中就永远是特殊的。
“我今后屈从于朝野和世人之间的目光,势必会寻一门亲事。可是旁的女子,未必能接受。小姐仍是惜喜的第一选择。”
她这话说得坦荡异常。
哪怕细究下来,是有些不太要脸的。
可温月对此却全然不在意。
她细细柔柔地笑着,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对着状元郎含羞点了点头:“那,我等你来娶我。”
惜宁震怒地将小姐的手,从惜喜的手中抽出来。
“小姐,她是不会娶你的!你别说等十年八年,就是等个二十年,她也不会娶你。”
惜喜对惜宁冷声道:“感情的事,你又不懂,在这里瞎掺和什么?”
“谁瞎掺和了?我只是害怕小姐受伤。你要做你的状元郎就去做,升官发财什么的,也全都随你去!只求你给个痛快的分手话,莫要耽误小姐这么多年。”
就连小丫鬟都看得出来的事,温月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只是,她打心底里,愿意配合她。
一切都只要惜喜肯放心就好,至于娶不娶的,温月从没想过这些,她当然也知道惜喜做不到。
这种情感常人难以理解。
因为实在是太宠溺了,宠溺到她做什么都可以。
而温月也想看看,被她亲手养出来的冷情冷性状元郎,这一世能走多远。
打消了惜喜的疑心后,温月才想起自己的事。
她忽然捂住心口,小声地“哎呀”了一声。
惜喜虽然性子很冷,也善于欺骗,可多少还是带了几分真心的。
她不是那种全无感情的人。
惜喜先惜宁一步,将小姐扶坐到小榻上。
“小姐,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这些年来,小姐体弱多病,服下的药,受过的罪……惜喜都是看在眼里的。
夜里有时也睡不好,翻来覆去地被病痛折磨。
每到这种时候,她都会放下书本,将小姐抱进怀里,轻柔地拍拍哄睡。
温月的小手捂着心口,脆弱的眸中露出一抹怯色。
她望向包厢门的方向,欲言又止,最后又低下头去,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惜喜蹲下来,趴在小姐的腿上,仰着头,颇为关切地小声问她:“小姐,有什么难言之隐,说出来,不要怕。有惜喜在,惜喜都帮你解决。”
惜宁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
天呐,这是勾引吧!
她从来没见过那个高傲的丫头,对谁这般温柔屈膝过。
小姐娇娇弱弱地坐着,红衣状元郎扶在她的腿间。
两人亲密得如同做了夫妻一般。
看起来好般配,如果惜喜不是那般虚情假意的话……
刑刹做事,向来是没什么负罪感的。
他杀人越货,都从不回头看。
可偏偏,看见那漂亮柔弱的娇气小姐,被一颗枣核折磨得快哭出来的样子,心中竟然闪过一丝不快地心虚。
刑刹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无论他犯下怎样的恶行,都不允许他人来审判,如今只是人家掉几滴泪,他怎么就自己审判起自己来了?
枣核而已,对她的影响,有那么大么……
娇气。
在惜喜的问询下,温月难堪地说道:“我、我的衣服里,不知道掉进去了什么东西。”
惜宁撸起袖子,就开始扯温月的衣服:“哪里,哪里啊?快脱下来。”
温月揪着衣服不松手,慌乱地说道:“是,是小衣。”
惜宁人大大咧咧地,并不理解小姐的难堪,一个劲儿地瞎着急:“那也脱下来!让我看看是什么东西。”
惜喜一把将惜宁推开:“小姐从不在外面换衣服,你怎么回事,连这都不知道?”
惜宁本来就讨厌惜喜,看她在这里摆前辈架子,更是忍无可忍。
她一把拉起小姐:“走,我们回家。”
不知是不是惜宁拽衣服时,连带着扯了一下小衣,还是温月那里本就算不得大,那颗枣核竟然往下滚了些位置。
温月突然被吓得坐回了小榻上,漂亮无辜的眸子看着两个丫鬟,惊慌失措地指着那个地方:“它、它它,动了一下!好像,是只虫子。”
惜喜从地上起身,转身快步离开。温月为此小小地慌了一下,惜宁也觉得惜喜太过冷漠无情,就算怕虫子也不能……
她在还没想完的时候,就见惜喜端了盆冒着热气的水,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
惜宁刚想接过她手中的铜盆,就见惜喜对她吩咐道:“你去外面候着。”
惜宁不服地质疑:“凭什么?你已经不是小姐的丫鬟了。这种时候,应该是你出去。”
惜喜不耐烦地解释:“让你出去,是担心有人偷看,你帮忙盯紧着点儿。外面都是些男随从,万一有个好奇的偷看,小姐的名声不就毁了?”
惜宁不想离开小姐,小声地同她争论:“那你怎么不出去守着?”
“以我如今的身份,去外面和随从站一起,你觉得合适吗?岂不是更引得人注意?”
惜宁没有反驳,闷闷不乐地走出房门。
惜喜去到温月身前,用自己的身体遮挡住她,这样就算有人突然闯进来,也不至于一眼就看到些什么。
带着微微凉意的指尖,麻利地解开了温月的小衣。
房顶上,握刀的刑刹,看得心神一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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