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肃是在白露那天的清晨回来的。
九月的天下起了秋雨。
同样是细密的雨丝，春雨落在身上人觉得欢喜，秋雨落在身上却是刺骨的寒冷。
乌肃轻巧地推开掀开门帘，用爪子将门悄悄推开一条缝。
沈琰还在睡梦中。
呼吸声在幽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悠长。
乌肃试探着落下前爪，后爪紧跟着踩在前爪落下的位置上。
等长长的尾巴也从门缝里钻进来后，乌肃转头合上门。
他已经尽量选择了树多的路走。
乌肃嘴巴里叼着送给沈琰的礼物，其实包里还有很多，但是这个礼物不能塞进包里去。
乌肃考虑再三，还是决定用嘴巴叼起来。
但秋雨下了一夜，他还是被淋湿了。
不仅身上湿了一层，长长的蓬松的毛发都贴在了身上。
爪子也沾满了泥水。
只有嘴巴里叼着的礼物还保护地很好。
乌肃低头看看自己的爪子，又抬头看看热乎乎的炕面。
他嘟噜嘟噜甩了甩身上的水。
还是选择先在椅子上凑合一会。
踩脏了床单还要阿琰洗。
但是礼物他要放在阿琰一睁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乌肃选来选去，觉得枕边才是最好的位置。
乌肃跳起来，爪子很克制地没有搭在床单上。
他轻轻把嘴巴里叼着的礼物放在沈琰枕边，身体才落在地上。
猫是一种很灵巧的生物，爪子上软软的肉垫子是最好的减震器。
乌肃落在地上的动静可以用寂静无声来形容。
但是沈琰已经惦记他很多天了。
乌肃跳来跳去的声音，即使是在睡梦中，沈琰也能清晰地捕捉到。。
沈琰猛地睁开眼睛，侧着身看过来。
“喵。”乌肃眨眨自己浑圆的金色猫眼，“猫吵醒你了吗？”
沈琰先是欣喜，“乌肃！你终于回来了。”
“诶呀，怎么弄成这样了！”等沈琰看清乌肃现在可怜兮兮的造型后，更多的心疼涌了上来。
沈琰匆忙见披了一件外套就从床上下来，乌肃洗漱用的东西现在都收在柜子里，他拉开柜门先取了两条毛巾出来，围在乌肃身上。
乌肃乖乖不动，被沈琰包成一个猫猫粽。
“我烧点水给你洗澡好吗？”沈琰问。
乌肃疯狂点头，“洗洗洗，现在就洗。”
洗干净就能和阿琰一起睡在被窝里了，可冻死猫了。
沈琰忙去厨房生火烧水，家里能用的电器也都一起插上了。
他在外面忙活起来踢里哐啷响，沈老爷子人年龄大了觉少，一吵就醒了。
“琰娃，怎么这会就忙上了？”
沈老爷子肩膀上挂了一件厚中山式的外套，问他。
沈琰的声音从厨房窗户飘出来。
“乌肃回来了，我要给他洗澡，你回去睡觉吧爷爷不用管我。”
“回来啦？”沈老爷子闻言眯着眼睛笑起来，脸上的褶皱都变深了，“这可真是件大好事，那你忙吧。”
柴火放进灶膛里，青烟飘过后，橙红色的火苗很快就跳动起来，锅里的水不一会就冒起了热气。
沈琰把水舀进盆里后，又把锅添满，还往灶膛里再塞了两根柴。
待会冲洗的时候水还是热的，也不怕不够用。
乌肃整只猫沉进热水盆里的时候，舒服地爪子都开花了。
只是长长的毛毛漂浮在水中，他没有让沈琰发现。
这有损乌肃大人威严的形象。
没有味道的沐浴露涂抹两遍，等爪子缝隙里的土块都冲洗干净，就可以冲洗了。
洗猫是个体力活，即使猫很配合，工程量也是相当大。
沈琰冲洗了三遍才觉得干净。
他抱着乌肃，把大猫猫放进最大号的烘干箱里。
沈琰买的烘干箱不是全密闭的。
乌肃可以把脑袋探出来一点，和沈琰说话。
“猫好想你呀阿琰，你去看猫的斜挎包，包里有猫给你带的礼物。”
乌肃这才想起来，“猫还有礼物在枕头边上！！诶呀猫本来想让你一睁眼就看到的。”
乌肃说着说着笑起来，“第一眼就看到猫也不错。”
沈琰这才去炕上看乌肃带回来的礼物。
是一束风铃花。
小小的金玲状的花，是漂亮的浅蓝色。
现在并不是风铃花的花期。
沈琰不知道乌肃是如何在九月的羡青山里找到这种植物，让它开花，又用自己圆圆的猫爪将它扎成一束。然后翻山越岭地带回来。
沈琰只知道自己的心被泡进了热水里。
要融化了。
没有什么比猫千里迢迢带回来的礼物更珍贵。
沈琰当即去找了白色的素瓶，圆身细口，插上蓝色的风铃花正好。
漂亮极了。
沈琰把花瓶放在了屋里最显眼的桌子上。
并觉得还不够隆重，他用手机拍了一段日常发在了自己的账号上。
并配文：乌肃大人给我带的礼物。
沈琰收起手机，抱着乌肃放在地上的斜挎包走到烘干箱前，斜挎包沉地离谱，比乌肃出发前，他替乌肃收拾的包重出好几倍不止。
挎包上还挂了些“压缩包”，每一个都塞得满满的。
“我可以现在打开吗？”沈琰问。
“可以喵，本来就是带给你的呀。”乌肃脑袋上的毛已经干了一点，他索性把脑袋伸出来和沈琰说话。
他坐在小马扎上，拉开背包拉链。
拉链刚往下一点点，一颗滚圆的松塔率先掉在了地上。
沈琰忙伸腿挡住逃跑的松塔，将它捡回来。
“这是乌肃大人救了一只大松树，它还给我的谢礼。”
“乌肃大人真是太厉害了，”沈琰把松塔放在一旁去，“可以把里边的松子取出来，给你做烤松子吃。”
乌肃听了，兴奋地甩甩尾巴，敲得烘干箱当当响。
“这是救了一只小猴子，猴子送我的酒，在葫芦里可以存放很久喔。据说在人类世界猴子酿的酒很有名气。”
沈琰去找了个酒坛将葫芦的酒倒出来，葫芦的密封性不太够，酒气会跑掉。
“这是兔子送我的野栗子，我上次看视频有人会把这个炒熟了吃，我们一起试试，好吃的话猫带你去山上摘。”
“这是狼的牙齿，不知道有什么用，是小狼换下来的牙，喜欢的话可以留着。”
……
乌肃一样一样介绍过去，都是些很有意义的小玩意。
沈琰给每件物品都找了个好去处。
能吃的果子则收起来，待会洗干净再吃。
终于翻到了背包底部最后一样物品。
乌肃甚至还拿干树叶垫了垫。
沈琰疑惑地取出来，剥开层层树叶，一个棕色的东西出现在沈琰掌心。
乌肃看了一眼，来精神了。
“这个这个，猫不知道这个叫什么，应该很值钱，林麝送给我的，我记得两百年前专门有人上山去找。”
沈琰看了看自己手心里的东西，感觉自己被空气锁喉了。
乌肃还在兴致勃勃地介绍。
“上次见水给你的人参卖了不少钱，猫给你的这个肯定比他给的人参更值钱，猫的夫人猫可以自己养。”
“阿琰你想卖掉还是自己收藏？”
沈琰吞了吞口水，“刑啊，都刑。”
他要是没猜错的话，这玩意好像叫野生麝香？
传说中的一克千金。
问题是，现在国内没有合法的购买以及出售渠道？
沈琰讪笑着将麝香收起来，哄乌肃说：
“现在家里不缺钱，先收藏起来吧。”
乌肃站起来抖抖毛，“那好吧。”
“猫好像干了，你摸摸？”
沈琰从善如流，把手从烘干箱里塞进去。
“毛毛根部还稍微有点潮，再吹十分钟。”
“好吧。”
沈琰把东西都归置好，陪乌肃聊了一会天，吹毛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沈琰把乌肃从箱子里抱到炕上去。
初秋的炕烧得温度比夏天要热一点。
天冷的时候睡上去简直是享受。
乌肃愉快地钻进被子里，在里边转了一圈，把脑袋伸出被子。
“阿琰快来一起睡觉，猫好想你的。”
沈琰把地上收拾干净，陪他一起躺下。
今天醒的早，沈琰确实也挺困的。
沈琰躺好顺势把胳膊搭过来，乌肃立刻抬着脑袋，枕在沈琰胳膊上。
他伸长爪子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和阿琰在一起好幸福喔，猫近期都不要出门了，猫就和阿琰待在一起什么都不干好了。”
沈琰侧身转过来面对乌肃，用另一只手摸摸他的脑袋。
“好。”
“今天睡醒就给你做椰子鸡吃，你出去十二天，感觉你瘦了一圈。”
沈琰心疼地说，“抱你的时候就能感觉到，你轻了好多。”
乌肃用脑袋蹭蹭他的手。
“不用担心猫，猫几百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等冬天下雪就会变得毛绒绒的啦。”
乌肃小小地张嘴打了个哈欠。
“快睡觉吧，猫从最西边跑回来的，好累。”
“睡吧。”
*
乌肃不知道自己这一觉睡到什么时候才醒的。
反正他闭眼的时候是白天，睁眼的时候，还是白天。
他从被子里钻出来，抖抖自己睡得乱七八糟的毛，拉长腰，上凸下凹地舒展筋骨，然后才晃晃晕晕乎乎的脑袋，大喊：
“喵嗷——”
沈琰听见他的动静，从外边走进来。
“你睡醒啦。”
乌肃蹲坐在炕头，坐得端正。
“没有喔，猫饿啦，可以吃饱再睡。”
沈琰招呼他下床先去堂屋。
“稍等一会就能吃饭了，我已经宰好了鸡肉，椰子马上就能切好。”
乌肃跟在他脚后一起进了厨房。
“不要，猫要和阿琰待在一起。”
沈琰久违的，脚踝出又有了毛毛的触感。
心里怪欢喜的。
“也可以喔，你想先喝一个甜甜的椰子吗？”
乌肃内心纠结一番，先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提议。
喝多了椰子就吃不下鸡肉了。
沈琰挠挠乌肃的脑袋，取了四个椰子进来。
纯椰子锅底太甜了，还是要加上一点清水来稀释椰汁的甜味。
沈琰果真做的很快，不到二十分钟，他就调好了锅底，还把椰肉挖出来切成条。
料碗乌肃大人吃大份的，沈琰吃小份。
把所有食材都摆上桌，等椰汁烧开就可以吃了。
沈琰按下锅子上开火键的同时，乌肃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原本放松的耳朵向后撇着，眼瞳都缩成一条缝。
“蹭饭的来了。”乌肃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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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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