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河看了这张纸条,转过头来淡淡地扫视了一圈班级。李瑞阳若无其事地从书包里拿着书,庄瑟正挑衅地看着他,其余的人都埋着头,假装在做自己的事,请愿书上有名字的人除了庄瑟以外,都不看着靳河,害怕他伺机报复,也在沉默地唾弃他的行为。
于迎芝这时候走过来,她没有署名,脸上显露出犹豫来。之前他们一同上山的时候,她与靳河对话过,孙泽成之前也提到过靳河,因此纵然教务主任早上来的时候,都肃着神情意有所指地说,“希望我们的同学在努力学习的同时也拥有良好的品德”,她还是拒绝了在请愿书上的签名,想听听靳河的想法。
尽管因为这样,一些自诩爱护动物的人似乎视她为背叛者,于迎芝平时一般是牵头人,鼓动他们去活跃,去发声,她一方面是为了提高自己作为文艺委员的号召力,一方面是在学习之余想做些有意义的事情。这一次她不参与其中,同学们只能推选出开始提出这个建议的,看上去也有些畏畏缩缩的李瑞阳。
谁知李瑞阳看上去有些害怕靳河,但是拿到请愿书的时候,他的话语却很坚定:“小动物和人一样,拥有不被伤害的权利,我们需要严厉谴责道德败坏的人。”这样一来,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即便靳河不好惹,还是陆续有人在这张白纸上签名。
李瑞阳拿到以后,见还有人有些犹豫,想将自己的名字抹掉,他便这样鼓动道:“这是有意义的,我们要发出自己的声音,以后,我们会成为这个社会的主人,这只是第一步而已。”庄瑟本来没有签名的想法,听了也双手插兜晃晃悠悠地走过来签了名字,其他人见他都签了名,不想将自己的底线拉到和庄瑟一样,便也不再改主意。
还有些人没签,他们大都是事不关己的态度,也不想得罪其中任何一方。李瑞阳不好威逼,便也随他们去。祁绎就是其中一个,他来得早,听了教务主任的那句话,也看到了群情激愤的态度,但他不想被带节奏,打算等等再看看真相如何。
靳河冷冷地抬眼,以为于迎芝也是来多管闲事的,这一眼将她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靳河再没看她,抬腿跟着前面的教务主任去教务办公室了。
余下的人发出嗤笑声,不知是对着靳河还是对着于迎芝,于迎芝的好心作废,当下有些恼怒地坐回位置上,但很快便冷静下来,她从书包里掏出老人机,给某个踩点上课的人发消息。
秋嘉年跨进教室的时候,教室里已经恢复了念书声,他走到位置上,祁绎拽了拽他的袖口:“靳河被叫走了。”
秋嘉年有些意外,上辈子靳河被叫走的时间确实是今天,不过是下午午休的时候,李瑞阳这次有些心急,提早了时间,估计是昨天被看见了,就打算先下手为强。
他是不怕干这种事的,如果最后靳河是好意,那他就是一时情急误会了,左右已经立了个爱护动物的人设,经过这件事后也有人信服他,如果靳河没有为自己澄清,那么他最后说是自己举报的,同样也是大功一件,怎样都尝不了坏处,李瑞阳这人精明得很。
反正在上辈子,这件事过后,李瑞阳的领头人人设就立住了,到后来薛凌的话都有些不管用了,好些人只听李瑞阳的。
秋嘉年觉得,他还挺适合去干传销的。
“说是虐待……猴子?”祁绎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难以置信,秋嘉年了解他,知道不亲眼见着真相,大学霸按照自己缜密的逻辑,是不会随意往人身上泼脏水的。薛凌和他是一类人,此刻表情淡淡地在台上维持秩序,拿着一本书领读,此刻推了推眼镜看向他们,一会又低下头去。
领读的薛凌也称“薛三句”,用庄瑟的话来说,就是当你看眼镜仔对着你扶三次眼镜,讲话就该停了。再超过,就是触发了身上的自动报警机制,直接远程连通迟千声办公室,到时候找你的就不是薛凌了,而是尺子本人。
祁绎也知道不能多说,只是推了推秋嘉年的手肘:“要去看看吗?”
秋嘉年作为当事人,也有理由。他拽着祁绎的手臂就走:“走,去看看。”
祁绎被拽得一个趔趄,想给他来一拳的时候秋嘉年又反应过来,转身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受伤。祁绎窜起来的火气就这么消下去,他闷闷不乐道:“行了,走吧。”
祁绎犹豫了一下,将课本放回了桌面上,路过薛凌的时候,秋嘉年步伐半点没停。薛凌读到一半中断了,眼皮也没掀:“去干嘛?”
“当事人,汇报情况。”
祁绎被秋嘉年拉着跟在后面,于是薛凌又推了推眼镜,看得祁绎低下了头:“他也是当事人?”
秋嘉年在前面不停,祁绎也没法停,只听着拉着的人头也没回,长手长脚地走到门边了才飞快地答了一句:“当事人有权携带家属。”
薛凌还没反应过来,这个混账已经带着祁绎走远了。
祁绎有些想问靳河的事,但又有些兴奋,回头看着教室,念书的声音似乎都被他抛下了:“我们这样算不算逃课?”
秋嘉年乐得笑了:“这样算是逃课的话,保安大爷都不会同意。”
他猜对了,祁绎一直以来都是老师的乖学生,还真的从没逃过课,迟到了还老老实实登记名字,连翻墙都没有过。就算是上回运动会放假,在没轮到他的项目的时候,祁绎都守在教室预习和复习,没有跟着其余的人上操场去玩闹。有时候秋嘉年回来的时候撞见只有祁绎一个人,笔尖刷刷的声音显得整个教室很安静。
祁绎又想起了什么,踮着脚得意地对秋嘉年笑:“叫我爸爸。”
“什么?”秋嘉年以为自己幻听了。
祁绎有理有据:“你刚刚说的,带家属,我是你爸爸。”
秋嘉年没想到祁绎有朝一日也会和他称父道子,颇有些新鲜,祁绎仰着头还在等他一声爸爸,眼角微弯,嘴边缀着零星的笑意,好容易拿捏住了秋嘉年,得意地都要飘起来。结果秋嘉年只扫了一眼,快步向前走去。祁绎没想轻易放过,抬步去追:“快,叫我爸爸。”
说叫我的时候,秋嘉年已经走得有些远了,等到爸爸的时候才近一点,这时候祁绎看着人忽然转身,笑着应了一声诶。
“……”
祁绎发起了一天不理秋嘉年挑战。
等到到教务办公室的时候,靳河正在眉目阴沉地被训话,看上去不像是被训的,倒像是训人的。秋嘉年带着不明真相的祁绎过来,教务主任已经开始检索历年的检讨书记录还有处分记录,铁了心想将靳河吓得认错,压根没注意到有两个人进来。秋嘉年站在靳河身后,悄悄问:“怎么不跟他说实话。”
靳河抬头一看是他,又重新低下头去:“刚才他说从哪来的送回哪去。”
秋嘉年明白了,这只猴子到底是靳河偷来的,他不是很懂法,但也知道这是违法的,教务主任比他要更懂,这只猴子毕竟是私人财产,靳河这是偷窃行为,劝也是一定的。他大可以说出真相,用少年人的恻隐之心来脱罪,教务主任得知实情后也未必会这样做,但是靳河更想保护这只猴子,也不相信任何人。
祁绎方打算在挑战中先鸣金收兵,好奇地看着他们的互动:“怎么回事啊?”
这时候门被猛然拍了一下,正在查询资料的教务主任被吓得一哆嗦,一个大块头扒着门框开始喘气,他跑得全身是汗,蓝白的校服仅仅贴在身上,露出底下训练有素的肌肉线条。靳河朝着门边看了一眼,只一眼便移开目光。
“那个……不好意思。”孙泽成好容易喘匀了气,扶着门慢慢站起来,也不知道冲谁解释道,“这边早高峰,塞车了,我跑过来的。”
无论是对谁解释,都不是教务主任想听到的解释,他看着孙泽成松了手,门上没有烙下一个铁手印,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转而看他的学生装扮,又重拾了教务主任的威严,冷着声音说:“同学,你有什么事吗?”他才看到靳河身边站着的两道影子,又吓了一跳,回魂过来再次发问,只是这次的声音有点虚,“同学,你们又有什么事吗?”
秋嘉年看着孙泽成,就知道自己大概是不用解释了,拉着祁绎退后了一步,给孙泽成留出了空位。
孙泽成性子急,先冲了过来,扶着靳河的手臂仔细查看:“你还好吧,他们有为难你吗?”
靳河扯了扯嘴角,但教务主任在前,还是沉默地不出声。
孙泽成又看向因为被自动归类为“他们”,脸色愈发阴沉的教务主任:“不好意思主任,这事是个误会,他不是在虐待动物……”孙泽成将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通,教务主任的脸色缓和过来,仍旧有些怀疑,那只猴子伤势有些严重,今早被他送去临近的宠物医院检查了,外伤看上去不严重,片子扫下来却发现里面肋骨断了,还有些肺脏出血,显然是殴打导致的。
他也轻易不想怀疑到学生头上,他能发现是因为昨天有人给他发了一段视频,上面猴子被拴在铁链里吱吱乱叫,不断防备地退后,结合当下猴子咬着自己身上的束缚带的惨状,当下脑子一乱,就越过迟千声来他班里拎人了。
这件事终归是他做得有些欠考虑,事后迟千声追究起来也麻烦。孙泽成的解释慌乱,但是捋顺下来说得通,再看着这个男生真切的眼睛,教务主任叹了一口气:“真的吗?确信平时不会虐待……”
“我发誓!”孙泽成四指向上,“我很了解他,我们经常在他家玩,我……”
靳河在后面拧了拧孙泽成另一只手的虎口。
教务主任看着他这样,还是叹了口气。他处理得这样快又这样严肃,也是怕这件事情闹大,再就是如果是虐待动物的话,影响是极其恶劣的,其他不说什么,但是靳河肯定不能在尖子班呆了。但是现在中程转班,不仅手续复杂,还得应对各方面的影响。看着孙泽成这样,他也更加倾向于接受这件事是一个误会,便对着靳河认真道:“靳河同学,看来这件事是个误会,老师这次处理不当,真诚地向你道歉。”
但是教务主任是绝对不可能到班上去道歉的,教务是学校的中心工作,他需要维护他的威严。最多是通过迟千声给靳河一些补偿,秋嘉年记得当初教务主任也是冷处理了这件事情,靳河若无其事地回到座位上,其余就没了下文。李瑞阳借此说学校掩埋真相,维护靳河,使得班上的同学对靳河的厌恶更甚,而从始至终,靳河都没有为自己解释什么。
可能他知道解释了也没有用处。
李瑞阳的名声是后期攒的,前期还是于迎芝和孙泽成这两个活跃分子牵头,班里已经形成了风向,谁和靳河多说一句话就孤立谁,在这种情况下,没人会站在他身边。而最为窒息的是,即便缺乏证据,但在被默认是凶手的情况下,这样的孤立并不是有组织的,而是人自觉的,自发的。
是一层密密麻麻的网,连老师这样的权威都被引导到了对立面,靳河无处可逃。
“您需要道歉,老师。”可惜孙泽成向来是个头铁的,这次就这么顺嘴说了。教务主任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神情,秋嘉年也淡淡地加上一句:“是啊老师,您跟警察似的,就这么从班里把人拷走了,大家都以为靳河要剃阴阳头了。”
祁绎被秋嘉年的语气逗得一乐,点头表示赞成。教务主任不熟悉其余的人,但是对祁绎还是认识的,毕竟这么多次集体会议发言,都是请这个模范生来的。他在剩余的学生面前需要做全面子,在这几个学生面前也需要做全面子,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妥协道:“行,这次是我误会靳河小同学了,偷窃到底是个不道德的行为,这次也是无意发现的,下不为例。”
在场的人只有秋嘉年知道教务主任在给报信的人打掩护,毕竟上辈子靳河进管教所的时候,李瑞阳就在班里公开了是自己给教务主任报的信,又再一次收割了人心。教务主任毕竟是教务主任,不希望一个班里出现太多风波,便将这件事就此打住了。
他也没有谴责靳河擅自使用器材室养猴子,大概也是不打算再追究。
秋嘉年又觉得有意思,靳河不相信教务主任,不肯说真相,孙泽成说的时候,靳河只单单看着孙泽成,也没有出言阻止过。他虽然看起来冷淡,但是却异常地相信这个同桌,甚至相信他能扛住教务主任的压力,这种信任,靳河自己或许都没有意识到。
祁绎在旁边三言两语地听着,大概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他有些惋惜:“好可惜,我还想近距离看看猴子。”
秋嘉年随口道:“跨区有个动物园,三小时车,猴子大概先会送到那里的诊治区,靳河和我还有孙子大概都会去。”
他也知道祁绎只是感叹一句,未必真的会去。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周末是祁绎雷打不动的书店家庭聚会,他现在不会找理由搪塞,大概会直接拒绝。秋嘉年也只是这么一说,没有认真,却看着祁绎低头思考了一阵:“好。”
“……嗯?”秋嘉年以为自己听错了,迟疑地开口,祁绎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即涨红了脸:“我,我是真的想看看,不是随口一说的,我只在小学的时候去过一次动物园。”
秋嘉年了然:“这次是什么理由唬过去?”
祁绎被他猜中,吞吞吐吐地说:“大概……说地理留下来补习……”
迟千声人还没来就被利用得明明白白,秋嘉年感叹了一句:“你就是知道尺子不好惹……”
上回有个家长因为小孩数学考差了,估计喝了点小酒,在群里开骂,说是老师不负责任。数学老师还没响动,迟千声已经开始回击了,他也没有谈到小孩,只是将炮火瞄向家长。秋鸣桐看聊天记录看得发乐,拿来给秋嘉年看,他才是真正感受到迟千声令人咂舌的文字功底。家长发了一百字脏话小作文,他就能发两百字,一个脏字不漏,把人的底裤都被扒光了,怼得毫不留情。最后还不忘加上经典的和气生财大团圆结尾,把自己推上了一个道德陡坡,气得坡下的家长干瞪眼。
那之后就没有家长敢怼迟千声,问问题也是客客气气的态度。
说到底,老师并不是能百分百地托起所有学生,在学习知识或送自己的孩子读书前,都要先明白尊师重道这四个字里,尊师在重道之前。老师和家长,也并不是一个甲方乙方的不对等关系,迟千声向来主张双向奔赴,成长受到的是整个环境的影响,而老师乃至学校,都只是环境里的一部分。不将老师当奴仆,才能不将孩子当傀儡。
祁绎倒是心里都有数,捡起来就能用。
等到回到教室,教务主任站在了台上,道歉的话只有一句,就是“我今天,误会了靳河同学”,其余的都是关于爱护动物以及关爱同学的教育,整个班级安静下来,那些在纸上写名字的同学已经低下头来,不看回到座位的靳河。
教务主任终归还是要稳住面子,也没有解释整件事,像平时发言一样说了些空话套话,但他确实如孙泽成所说的那样道了歉,祁绎看着秋嘉年面色有些不虞,拽了拽他的袖子:“没事的,站在他们的角度来看,不能太过低头,不然平时怎么管理教学纪律。”
秋嘉年看着祁绎,却没有动:“我为什么要站在他的角度来看?”
祁绎愣了一下,但秋嘉年语气很温和,没有质问的意思,大概是上回和祁绎闹矛盾之后,也在慢慢改变:“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他们有他们的义务,我们也有我们的权利,祁绎,不要总是思考这么多,让自己活得太累。”
祁绎莫名地低了头,他觉得秋嘉年有时候着实让人讨厌,他说话从来不指向表面,总是一针见血地将最深层的东西翻出来。但是祁绎的胆子没有他那么大,他小学的时候喜欢做个乖乖学生,也习惯了看长辈的眼色行事,已经套在这么个模子里,挣不出来了。
祁绎看着教务主任走出去,孙泽成虽然捏紧了拳头,却也没有站起来。在祁绎眼里,即便说出来也无济于事,没有好的结果,就是没有用的。
他一定是对的。这样是最安全的。
秋嘉年却在教务主任踏出门槛的时候站了起来:“抱歉主任,但是我觉得,或许您需要给靳河同学一个说法。”
教务主任当然知道这个说法是什么,定然不是一声轻飘飘的误会,他站在门槛上怒视秋嘉年,眼神发冷。从前的秋嘉年或许会怂一阵,但是他毕竟自己也做过大人,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将一个职业神化,因此也没有屈从的心理,反而说得更直白了:“关于不由分说直接来班上揪人,让靳河同学承受了这么多的非议……”
秋嘉年的神色也发冷,分毫不让:“我是学生,我尊敬您,但我们也是平等的。”
有独立的人格,有发出自己声音的权利。
罩在靳河身上的网,起于对于权威的归罪,也因为权威的漠视,变得更加窒息。
祁绎听着身边的声音,默默地攥紧了自己的手,他不断告诉自己,秋嘉年一定会失败的,即便成功,效果也是不理想的,他或许会受到针对,总之,在这个高中里,轻易挑战是不对的,就应该埋头读书,考出这里,然后就自由了。
“行,我道歉,对不起,靳河同学。”教务主任脸色垮了一瞬,但依然没有解释前因后果,还摆出了教育人的姿态,念叨了很多句大道理,看到这回已经没有多少同学听,脸色更是难看,匆匆离开了。
对的,就是这样,不理想的效果,祁绎想,和他想的分毫不差。但是,那又怎样?
在于教务主任态度妥协吗?在于班上同学的醒悟吗?都不是,秋嘉年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也没想过很好的结果,他只是觉得不甘,就要发出自己的声音。
觉得不甘,就要发出自己的声音。
祁绎的指甲扣进了自己的手心,他一向以结果来衡量,觉得没有结果的努力毫无意义,但是此刻,祁绎明白秋嘉年不是在逼迫权威让步,而是在卸掉自己身上对于权威盲从的枷锁。
这才是发声的真正意义。
孙泽成握紧拳头走到了台上,这次的身影和上辈子演讲的身影重合,只不过说出来的是截然不同的话:“靳河,他是看不下去那只猴子在马戏团受苦,所以把它救出来了。我跟他做了四个月零两天的同桌,我觉得他是个善良又热心的人。”他环视了一圈,台下签过请愿书的人都低着头,“我希望大家在看清真相以前,不要妄作判断,在没有了解过一个人之前,不要擅自贴上决定性的标签。”
秋嘉年弯起嘴角,觉得孙子这番发言很有孙子风范,估计是刚刚趁着教务主任废话的时候,在肚子里倒腾了很久才说出来。
靳河抱胸靠在墙边,愣愣地看着孙泽成发表演讲,他没有想过自己名字会这么高频地被提及,也没有想过有谁会站在他身边说话。等到孙泽成讲完,定定地看着他的时候,靳河挑了挑刘海下的折眉,扬起了一边嘴角,无声地比了口型:“干得漂亮。”
他不是没有脾气的人,什么冤屈都能往肚里咽。
这咽不下的气,有人会替他委屈。
靳河觉得能和孙泽成这样帮他的,真真像个傻蛋,但是这个傻蛋,有时候也挺顺眼的。
“抱……抱歉,靳河同学。”李瑞阳紧张地站起来,他显然没有意料到这一出,但是再不站起来的话,方才和他一同签请愿书的同学,只怕是会将怒火转嫁到他身上,“是我误会你了,我实在太心急了,真诚地向你道歉!”说完话,他从桌边走出来,走到靳河那一桌旁边,对着靳河鞠了一躬。
这是他早已想好的补救方式,在道歉的同时,还不忘标榜自己的正义。刚刚写过请愿书的同学也跟着他站起来,陆续地到靳河跟前来道歉。孙泽成走下来就看到这一幕,靳河一身黑衣服紧绷着脸不理人,旁边围着一圈,像是□□老大和他的马仔们。当下觉得靳河帅惨了,滤镜铺了十层厚,板着脸对着来的人说:“道歉的理由不应该是心急,而是证据不够就诬陷同学,做事从来不过脑子吗?”
其中有人还不服气:“我们问他,他什么也不说……”
孙泽成一摸脑袋,觉得确实是靳河不妥,但是靳河向来是不理人的,能误会他的,在他眼里已经是蠢人了,他去和蠢人解释,就是要把自己变成比蠢人更蠢的人。孙泽成觉得这样的逻辑散发着一种中二气,但是又挑不出错来,当下就认定靳河是对的:“他不说,你们就默认是这样?语文真的和陶老师学的?”
李瑞阳本来是想树个形象,没想到孙泽成紧紧抓着这个错处不放,有些赔了夫人又折兵的焦躁,只是又道了歉,就转身回去了。
至始至终,靳河都没有看他一眼。李瑞阳才想起来,当初给出去的零食,靳河也一点不动,随手甩给了孙泽成,他心里涌起被冒犯的恼火来。他当然知道靳河是什么人,典型的穷小子,身上的衣服还没有他的笔贵,就这样还敢对他摆架子。他暗暗记下了,打算在之后报复回来。
孙泽成找着下节课的书,旁边传来一声淡淡的询问:“你下周末要跟我去搬瓜么?”
虽然算是一个请求,但是听上去很像命令的语气,孙泽成看过去,靳河也只是挑了挑眉,脸上明写了“爱去不去”。
孙泽成跟着靳河好几次,自然知道靳河奶奶是卖瓜的,老人家腿脚不便,每次都是靳河帮忙把瓜装到三轮车里运到市场的。周末他们约好了去动物园,靳河就得提前把瓜装好。孙泽成周末也没什么事,他挠了挠头:“没问题啊,得多早?”
靳河点了点头,孙泽成仿佛看到自己投给□□的小弟简历被老大按下了通过印章:“早上六点,你要是起不来,六点半也行。”
孙泽成积极举手:“一定按时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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