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病期间郁几凡不会出门吹冷风,她在楼上客厅的书架上找了本书打发时间。
这本书半天才翻到二十多页,内容也没记住多少。
晚饭是剩下的粥。
一个人吃饭她有点不太适应,村子里的冬夜太安静了。
到了晚上十点,仍不见霍许回来。
终于,她跑下楼。
走到车里的几步路,冷空气就扑面而来。
她折返回去,套上了霍许昨晚翻出来的羽绒服,他说是他妈妈的,但是洗干净了。
郁几凡启动了车,看到仪表盘油量告急,也不知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她想起霍许说过接到余汝槐的电话就赶了回来。
可不是么,油都没加呢。
她在导航栏输入霍许公司的地址,打算碰碰运气。
车子慢慢开出去,上了村口的桥,又上了公路。
郁几凡在路过的加油站把车子加满油。
加油站的阿姨穿着制服,温柔亲切对她说“慢点开”。
出了环岛后,她远远看见空旷的马路对面有个人,独自在冷风中走着。
这一带没有店面,路上也没什么车。
茫茫夜色下,就几盏路灯,照着在行走的霍许和坐在车里的郁几凡,好像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郁几凡到前面路口掉头,停在霍许面前,按了喇叭。
霍许却是看也不看一眼,继续走他的路,他摆着手说“不需要”。
郁几凡笑了,好奇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十几公里呢,想腿着从市区走到家里,怎么也得三四个小时。
她停了车,自己下车去,紧跟在霍许身后,发现他走得飞快,这速度恐怕两小时就能到家。
“霍许,”郁几凡在他身后追,“你真打算用走的回家吗?”
听到自己名字,霍许就回头了。
他靠着昏暗的路灯辨认了一番郁几凡,又惊又喜跑过来,抱着郁几凡的手臂:“妈,你来接我了?”
有那么一秒,郁几凡丧失了语言功能。
不过看到自己身上他妈妈的衣服,她又理解了一下酒鬼。
“你先放开我。”郁几凡无奈道。
霍许不仅不松手,还抱着她晃了晃手臂,委委屈屈道:“你来得刚好,我还以为要走路回去了。”
霍许满身的酒气,怕是喝了不少。要是醒来知道自己认错了人,还不知道会怎样。
郁几凡甩不开霍许,只好带去车上,给他扣上安全带:“现在带你回家。”
刚开出十来米,霍许又有问题了:“妈,你什么时候学的车,我都不知道。”
“早就学了。”郁几凡随口回。
“挺好,”霍许天真活泼到判若两人,“妈,我给你买辆车吧。”
郁几凡重新驶进了环岛。
喝醉酒的霍许看上去实在可爱,郁几凡逗他:“你有钱买车吗?”
“够。”霍许正色道,“我赚了好多好多钱。”
郁几凡还是逗他:“那买辆车也花不完吧,你还想买什么?”
霍许仔细思考了下:“我还想送羽荟去留学,去看她想看的展,见她喜欢的艺术家。”
羽荟是霍许的侄女,那个画花园的女孩。
外公在梨泉时,郁几凡经常与他保持定期通话。
一般郁几凡不太会提及自己的生活,话题会围绕吃饭和天气展开,而外公的话题大多来自霍许。
因此她知道,霍许会在冬天给老人送柴火、夏天送西瓜,比村里居委会还要热心。
也知道,霍许的哥嫂出了车祸,留下一个女儿。
郁几凡收起笑,用很柔软的目光看霍许,手轻轻摸他的头。
-
到了家门口,霍许又闹着不进屋:“我要去看我的玫瑰。”
郁几凡不知道他的玫瑰在哪里,也不懂为什么霍许和外公一个两个都要找玫瑰。
她耐心哄着:“晚上玫瑰都睡觉了,明天再去看。”
“那我们悄悄看吧,不说话。”
说着,霍许就往小路上走,拦也拦不住。
郁几凡无奈追上去。
乡间的路上没有人和车,他们走了没几分钟,就看到一个亮着灯的温室,入口的阶梯是黄泥土。
霍许走前面,摔了个屁股墩儿。
“你还好吗?”郁几凡问。
她好多年没走过乡下的地了,她以不太自然的螃蟹步下了阶梯,走到田埂上,站稳了才去扶霍许。
霍许立马爬了起来:“妈,这里路滑,你小心,我扶着你。”
手上的土倒是全蹭到郁几凡身上。
郁几凡十分无奈地气笑了。
温室不是很大,但有很多品种的玫瑰花,还有几株草莓,温度比室外高,进来后很温暖。
入口有洒水壶和手套,还挂着块小黑板,上面画了一个花环,看起来也是羽荟的杰作。
郁几凡跟在霍许身后,一步步靠近他的玫瑰。
玫瑰长在花盆里,发出袭人的馨香。
霍许用看爱人的眼神看他的玫瑰。
他没再说话也没闹,整个人沉稳安静下来。
他看了不短的时间,眨了几次眼,清醒了不少,自己去外面的桶里舀水洗净手上的泥,说要回家睡觉。
不过回家路上,还当郁几凡是他妈。
霍许恭敬地伸手去扶她,一边碎碎念:“过几天天气好,休假了我去砍点柴,等下雪了我们烧大大的火。”
“上次看羽荟也太瘦了,得好好补补。”
“秦叔家的阿婆要办八十岁寿宴,还要请一天假去帮忙。”
郁几凡和霍许一起往前走,听着这些琐碎的、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听着霍许为过冬做的准备、为家人做的安排。
她看着路灯照着的地面两个连在一起的影子,不禁问:“那你自己呢,你想为自己做点什么?”
霍许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没有解答郁几凡的问题。
快到家时,天边云雾散去,露出月牙似的月亮,但又比昨晚充盈了一些。
霍许仰头看了一瞬,说:“我种了花的。”
-
看完玫瑰后,霍许酒醒了一些。
他自己回去收拾、洗漱,没有让郁几凡费心。
脏衣服叠好放起来,大衣也挂起来,换上家居服又吹好头发,仿佛变成了被设置好程序的机器人。
霍许的房间和他本人有点像,东西摆放有条理,也很有生活气息。
他径直回床上躺下,闭上了眼睛。
郁几凡打算离开。
霍许的手机响了,他在睡梦中皱起了眉。
她去霍许的大衣口袋拿手机,感觉不小心碰掉了什么掉在地上。
但电话熄灭又响起,备注是“晓晓姨”,恐怕有急事。
更紧迫的是,霍许的手机屏幕显示就剩一丝电量,仿佛下一秒就要罢工。
她走到门外边接听边接上电源。
“小许呀,这么晚打扰你了。”晓晓姨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
“晨晨也不知道怎么了,吐了一晚上,现在又肚子痛,你现在方便送我们去医院吗?”
“他拉肚子吗?”对方听到接电话的是个女生,愣了下又赶紧说“不拉”。
“晓晓姨”,郁几凡随着霍许叫,“你们家在哪?我现在过来。”
“在村口不远,离小许家两公里,现在就我们家开着灯,”晓晓姨又添了一句,“麻烦你了,小姑娘。”
郁几凡温声安慰她:“应该没太大问题,别担心,我马上来。”
她带上霍许的手机,抓了个外套和车钥匙就下楼发动车。
这次郁几凡开得很快,没几分钟就赶到村口那个唯一亮着灯的人家。
晓晓姨关了家门,扶着个脸色很差的小男孩上了后座。
郁几凡说她不熟路,请晓晓姨指路。
晨晨看起来很虚弱,但也端正坐起来说了声“谢谢姐姐”。
是个很有礼貌的小孩。
郁几凡从车里找出瓶水递过去,晨晨拧开喝了一口,呼吸还是很急促。
她也有些担心,飞快驶过环岛,进入市区,期间一直在卡绿灯,终于到了医院。
晓晓姨去挂号缴费,郁几凡就让晨晨靠着她,扶他去诊室。
医生看过说没什么大问题,估计是急性肠胃炎,晚上也没法做检查,只开了药。
“真的不用挂水吗,医生?”晓晓姨露出担忧的目光。
医生耐心解释说:“先回去吃药,明天做完检查才能看要不要挂水。”
“那只能明天一早来了。”晓晓姨说着,就出去窗口拿药。
郁几凡想着带他们先吃点东西,好让晨晨吃药,但外面还营业的看上去只有烧烤摊。
“晓晓姨,你们要不要吃点东西回去?”
“我回去煮就行,没事的,今天麻烦你了,”她扶着座椅问郁几凡,“小姑娘,怎么称呼?”
“叫我小凡就好了。”
“你就是余老师的外孙女啊,”晓晓姨语气热络起来,惊喜道,“你回来啦?今天多亏你。”
“别客气”。郁几凡说。
郁几凡把他们送回家,看了眼门口停着的摩托车,临别时说:“霍许喝了点酒,明天早上我们一起去吧,我几点来接你们?”
“不用不用,”晓晓姨推辞了好久,“我叫个车也行,你们年轻人要多睡会的。”
郁几凡也没再坚持。
回了家已经快到一点,她去房间看了霍许。
他的房间没有拉窗帘,清冷的月光从窗边洒下来。
霍许陷在很厚的棉被里,可能是热的,手臂伸了出来,睡得很香,像个不谙世事的青春期大男孩。
郁几凡在门口降低了空调温度,进去帮他把窗帘拉上,在床头放了杯水,把手机也放在床头充电。
走的时候像踢到了什么,她想起来,应该是她翻霍许口袋掉出来的。
郁几凡蹲在地上找了一会。
是个皮筋。
说让霍许给她带的皮筋。
她看着睡熟的霍许,心有片刻的摇颤,像被风轻轻推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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