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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距离

协和医院学术报告厅的暖气开得很足,顾栖川却觉得指尖发冷。他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死死锁在讲台上的那个人身上。

阮嘉树穿着高领米色毛衣,衬得肤色近乎透明。他的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无名指上没有任何装饰品——顾栖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确认这个。一个月不见,阮嘉树瘦了许多,下颌线条更加锋利,却奇迹般地多了几分沉淀后的温润气质。那双没有焦点的眼睛依然漂亮,在灯光下像两块浸在清水里的琥珀。

"......触觉记忆在空间定位中起到关键作用。"阮嘉树的声音比在波士顿时期更加沉稳,普通话里带着久违的北方口音,"我们的研究表明,经过系统训练的全盲患者,三个月内独立出行成功率能达到78%。"

投影仪在他身后展示着一组数据图表。顾栖川注意到阮嘉树的盲杖靠在讲台边缘,杖身上新增了几道刻痕——在北京的这一个月,他又撞到过多少次?

"接下来请允许我演示定向行走训练的最新成果。"

阮嘉树站起身,动作流畅得不像个盲人。他没用盲杖,而是直接走向讲台边缘的台阶。台下响起一阵低声惊呼,顾栖川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第一步。阮嘉树的右脚准确踩在台阶边缘。

第二步。他的左手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弧线,精准抓住扶手。

第三步......

顾栖川突然想起在Perkins中心,阮嘉树第一次独立下楼梯时摔得膝盖淤青的样子。当时他心疼得不行,阮嘉树却笑着说:"没事,淤青是最好的路标。"

现在,阮嘉树再也不需要淤青来记路了。

演示结束,掌声雷动。主持人激动地宣布进入提问环节。一位戴眼镜的女医生举手:"阮教授,您提到心理重建比技能训练更重要,请问您自己是如何完成这个过程的?"

阮嘉树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顾栖川看到他无意识地摩挲了下左手腕——那里有道淡粉色的疤痕。

"首先,承认黑暗是永恒的。"阮嘉树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然后......学会在黑暗里种花。"

顾栖川的胃部突然绞痛起来。这句话像把钝刀,缓慢地捅进他的内脏。他想起波士顿公寓阳台上那排盲文盆栽,想起阮嘉树曾说"反正看不见,养死了也不心疼",却在每个清晨认真抚摸每一片叶子。

提问环节持续了四十分钟。顾栖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是盯着阮嘉树开合的嘴唇,看着那抹熟悉的淡粉色在聚光灯下时而抿紧,时而舒展。直到主持人宣布散会,他才如梦初醒。

人流如潮水般涌向出口。阮嘉树婉拒了几位学者的晚餐邀请,摸索着拿起盲杖。顾栖川站在柱子后面,看着他与助手低声交谈,然后独自朝侧门走去。

要不要上前?该说什么?"好久不见"还是"我很想你"?顾栖川的脚像生了根,眼睁睁看着阮嘉树推开玻璃门,走进北京初冬的寒风里。

等他追出去时,阮嘉树已经走到医院前广场的盲道上。暮色四合,华灯初上,那个熟悉的身影在人群中时隐时现。顾栖川保持着十米左右的距离,看着阮嘉树的盲杖左右轻点,像台精密的雷达。

原来这就是阮嘉树每天的日常。独自判断方向,独自避开障碍,独自走过这条危机四伏的路。顾栖川的视线扫过盲道上随意停放的电动车、突然打开的汽车门、嬉戏打闹的孩童......每一样都可能成为致命的陷阱。

"叮——"

刺耳的金属碰撞声让顾栖川浑身一颤。阮嘉树的盲杖撞上了一辆横在盲道上的共享单车,车身摇晃着擦过他的膝盖。

"小心!"

顾栖川的警告卡在喉咙里。只见阮嘉树条件反射般后退半步,微微颔首:"不好意思啊,抱歉。"声音平静得令人心碎。

明明不是他的错。明明该道歉的是乱停车的人。可阮嘉树却那么熟练地认错,熟练得像是已经重复过千百遍。

顾栖川站在原地,看着阮嘉树绕开障碍继续前行。寒风吹乱他的额发,露出光洁的额头——那里曾经在Perkins中心撞出过一道疤,现在早已愈合得看不见了。

等顾栖川回过神,阮嘉树已经走到十字路口。红灯亮起,他准确地在斑马线前停下,手指轻点盲杖计数。90秒的红灯,他数了87下。

绿灯亮起。阮嘉树刚要迈步,一阵刺耳的喇叭声突然炸响——有辆右转轿车抢道冲了过来。顾栖川箭步上前,一把拽住阮嘉树的手腕将他拉回人行道。

"谢..."阮嘉树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鼻尖擦过顾栖川的衣领,松木香混着琴弦油的气息扑面而来。这个味道他太熟悉了,熟悉到骨髓都在发疼。

"......顾栖川?"

三个字,轻得像声叹息。顾栖川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阮嘉树没有用盲杖确认,没有摸他的脸,仅凭一个气息就认出了他。

"是我。"顾栖川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阮嘉树的表情从震惊迅速恢复平静,速度快得让人心疼。他慢慢抽回手:"好巧。"

好巧。轻描淡写的两个字,把那些刻骨铭心的日日夜夜都一笔带过。顾栖川突然想起盲文信上那句"有缘无分",喉咙像塞了团浸水的棉花。

"我......"顾栖川刚开口,身后传来清脆的车铃声。

"阮教授!"一个扎马尾的女孩骑着共享单车停在路边,"张主任让我来接您,研讨会提前开始了。"

阮嘉树微微颔首:"马上来。"他转向顾栖川的方向,却又像透过他看着远处的什么,"抱歉,有工作。"

顾栖川下意识抓住他的盲杖:"等等!我们......"

"顾先生。"阮嘉树平静地打断他,"绿灯只剩20秒了。"

这句话像盆冰水浇下来。顾栖川僵在原地,看着女孩熟门熟路地牵起阮嘉树的手肘引导方向。他们穿过马路,背影在霓虹灯下渐行渐远。

原来阮嘉树已经不需要他了。不需要他带路,不需要他描述世界,甚至......不需要他的爱。

顾栖川机械地跟了上去。阮嘉树和女孩走进一栋写字楼,电梯门缓缓关闭。等顾栖川冲进大堂时,电子屏显示电梯停在18楼——北京视障人士互助中心。

前台接待员警惕地看着这个气喘吁吁的男人:"先生有事吗?"

"我找阮嘉树。"

"阮教授在开闭门会议,不方便见客。"

顾栖川掏出钱包里的照片——是他们在冰岛极光下的合影:"我是他......"

话到嘴边却哽住了。他是阮嘉树的什么?前男友?旧情人?还是那个伤他至深又阴魂不散的混蛋?

"家人。"最终他这样说道,"我是他家人。"

接待员将信将疑地拨通内线电话。等待的十分钟里,顾栖川盯着墙上"视障人士独立生活训练营"的海报出神。照片上的阮嘉树站在一群盲童中间,笑容是他从未见过的轻松。

"顾先生?"一位戴眼镜的女士走出来,"阮教授说......"她为难地推了推眼镜,"说如果是工作的事,可以发邮件预约;如果是私事,他没有私事可谈。"

顾栖川的胸口像被重锤击中。他早该料到会是这样,可亲耳听到时还是痛得眼前发黑。

"我能等吗?"

"会议可能要开到很晚......"

"我等。"

写字楼的大堂暖气不足。顾栖川坐在硬邦邦的等候椅上,看着窗外夜色渐深。十八楼某个窗口亮着灯,阮嘉树就在那里,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九点十五分,电梯门终于打开。阮嘉树在几位同事的陪伴下走出来,听到前台提醒"那位先生还在等"时,他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

"阮教授,需要帮忙吗?"有人小声问。

阮嘉树摇摇头:"你们先走吧,我认识路。"

人群散去后,大堂安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的嗡鸣。阮嘉树站在电梯口,盲杖轻轻点地:"顾栖川,我们早就说清楚了。"

"没有。"顾栖川站起来,双腿因久坐而发麻,"我从来没有同意结束。"

"那封信......"

"我看了。"顾栖川向前一步,"你说我们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说你想和我有个好结局。"他的声音哽咽了,"阮嘉树,故事还没到最后一页,你怎么知道结局不好?"

阮嘉树的表情终于出现裂痕。他转向声源,无焦点的眼睛里映着顶灯细碎的光:"那你告诉我,什么样的结局算好?"他苦笑,"你放弃巡演回来照顾我?还是我跟着你满世界跑当个累赘?"

"我们可以......"

"没有'我们'了。"阮嘉树轻声说,"顾栖川,我已经学会一个人走了。"

这句话像最后的审判。顾栖川看着阮嘉树转身离去的背影,突然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痕——那是他们在冰岛买的对戒,阮嘉树曾说"戴着容易弄丢",却一直没舍得摘。

现在,戒指不见了,只留下一圈淡淡的痕迹。

顾栖川鬼使神差地跟上去。写字楼外的盲道被夜市摊贩占得满满当当,阮嘉树的盲杖不断碰触障碍物,发出令人心碎的"哒哒"声。但他没有抱怨,只是熟练地绕行,像绕过生命里所有的不如意。

"我送你。"顾栖川终于忍不住开口。

阮嘉树停下脚步:"不用。"

"就今晚。"顾栖川的声音近乎哀求,"最后一次。"

漫长的沉默后,阮嘉树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他们一前一后走在人行道上,中间隔着恰到好处的社交距离。顾栖川看着阮嘉树灵巧地避开所有障碍,突然意识到:这条他曾经寸步难行的路,阮嘉树已经走得比谁都好了。

"我下周要回波士顿了。"顾栖川突然说。

阮嘉树的盲杖顿了顿:"演出顺利。"

又是这句话。顾栖川苦笑着抬头,发现夜空开始飘雪。细小的雪花落在阮嘉树睫毛上,像星星的碎片。

"阮嘉树。"他在雪中停下脚步,"如果......如果我说我愿意放弃巡演呢?"

阮嘉树转过身,雪花在他发梢融化。他伸出右手,精准地抚上顾栖川的脸颊,指尖冰凉:"那就不是我爱的那个顾栖川了。"

这句话彻底击碎了顾栖川。他抓住阮嘉树的手贴在唇边,滚烫的泪水融化了掌心的雪花。

"可是我爱你......"

"我知道。"阮嘉树微笑起来,眼角却有水光闪动,"就像我知道雪是白色的,极光会流动,而你......注定属于舞台。"

最后一班公交车缓缓进站。阮嘉树抽回手,转身走向站台。他的背影在雪中越来越模糊,最终与夜色融为一体。

顾栖川站在原地,看着雪地上那串盲杖留下的印记,像一行无人能懂的密码。他突然明白,有些爱不是为了相守,而是为了让对方成为更好的自己。

就像阮嘉树终于学会了独立行走。

就像他,终究要回到舞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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