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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触觉之外

Perkins中心的走廊永远比天气预报更早知晓暴雨的来临。

阮嘉树的盲杖尖端在地砖接缝处停顿——潮湿的水汽正从东南角的排水管渗出来,在盲文标识牌下聚成小小的水洼。

这是他失明后习得的第六种天气预判方式,比气象卫星更精准。

"阮先生,您又走过了。"玛丽安的声音从身后追来,"音乐治疗室在左侧第三扇门。"

阮嘉树握紧盲杖。杖身新增的第七道刻痕硌着他的掌心,那是今早被外卖自行车撞倒时留下的。他讨厌玛丽安用"又"这个字眼,仿佛失明是套需要不断修正的错误程序。

"我知道。"他转身时,盲杖不慎扫到墙边的盆栽。预想中陶盆碎裂的声响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串细碎的风铃声。

铜铃在空气中划出的轨迹,像极了视网膜脱落前最后看见的流星雨。

音乐治疗室的门虚掩着。阮嘉树刚推开门,就被突如其来的低频震动钉在原地——有人正在调试新型振动地板,32Hz的声波穿透拖鞋底直达跟骨。失明后萎缩的视觉皮层突然苏醒,在颅内投射出深蓝色的波纹。

"把鞋脱了效果更好。"

声音来自房间东北角。阮嘉树分辨出这是上周暴雨天遇见的那个半聋男人——当时对方把他的手按在**的音叉上,128Hz的震颤让他想起建筑系模型室里失控的切割机。

顾栖川盘腿坐在地板中央,助听器随意丢在一旁,像两枚被遗弃的贝壳。他面前架着小提琴,琴码下方贴着特制传感器,将弦乐震动传导至地板。

"《辛德勒名单》主题曲。"阮嘉树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这首曲子不该用如此明亮的D大调演奏,就像视障者不该记得光的模样。

琴弓悬在半空。顾栖川的瞳孔在昏暗光线中呈现出奇异的琥珀色,像是把黄昏封存在了玻璃珠里。"你认得出调性却分不清左右?"他故意用琴弓指向错误的方向,"洗手间在那边。"

阮嘉树转身就走,却被突然增强的低音震得踉跄。顾栖川的琴弓已经换成拨弦,《波西米亚狂想曲》的贝斯线通过地板传来,像有无数蚂蚁顺着腿骨往上爬。他不得不扶住墙壁,却摸到满手冰凉的金属片——那是顾栖川不知何时贴在墙面的共振片,此刻正把每个音符转化成触觉密码。

"你们视障者不是有回声定位能力?"顾栖川的声音混在振动里,"试试看用声音给房间建模。"

"你以为我是蝙蝠?"阮嘉树的盲杖重重敲在地板上,却恰好击中了《We Will Rock You》的节奏点。振动地板的反馈机制将这一击放大成鼓点,在整个房间掀起微型地震。

顾栖川大笑起来。这笑声没有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经由地板震动直接撞进阮嘉树的胫骨——如此陌生又如此亲密,像是某个被遗忘的身体部位突然苏醒。他鬼使神差地脱下拖鞋,赤脚踩在还在震颤的地板上。

"左脚往前半步。"顾栖川突然说,"那里是C大调共振区。"

阮嘉树下意识照做。脚掌接触地板的瞬间,一串琶音顺着跟腱窜上脊柱。他想起确诊前最后一次测绘实习,激光水准仪在混凝土墙面打出的红色光点,也是这般沿着神经末梢跳跃。

"现在转身九十度。"顾栖川的指令伴随着一段三连音,"D小调,适合模拟暴雨。"

阮嘉树转动身体时,盲杖不慎扫到小提琴盒。金属搭扣弹开的声响让他浑身紧绷——这声音太像眼科诊室器械盘的碰撞。但预想中的刺痛没有来临,取而代之的是顾栖川抓住他手腕的温度。

"摸这里。"对方引导他的手指触碰琴箱内部。松香与云杉木的气息中,阮嘉树的指尖触到一道凸起的刻痕:那是用盲文刻的"Schindler's List"。

"前年手术前刻的。"顾栖川调整着琴弦,"当时医生说我可能再也听不见G弦。"他的手指在"G"上重重按了一下,震得阮嘉树虎口的疤痕微微发麻。

风突然撞开百叶窗。阮嘉树听见——不,是感觉到——顾栖川的助听器在窗台上摇晃。那些精密零件发出的碰撞,在普通人耳中或许只是杂音,但对他而言却像极了视网膜色素变性初期,视野边缘那些闪烁的光噪点。

"你总把三十万美金的医疗设备乱扔?"他摸索着捡起助听器。

"反正下个月就去德国做基因治疗了。"顾栖川满不在乎地接过,金属外壳在阮嘉树掌心留下潮湿的印记,"听说海德堡的实验室能用AAV病毒修复RPE65基因——说不定哪天也能治你的眼睛。"

阮嘉树突然松开手。助听器落在木地板上,发出类似冰雹砸在玻璃穹顶上的声响。三周前父母视频时说"波士顿的医生有突破性进展"时,用的也是这种充满救世主情结的语调。

"不必了。"他弯腰摸索盲杖,"我已经学会和黑暗相处。"

顾栖川的琴弓突然压住盲杖尖端:"那为什么你的盲杖上有七道刻痕?"他的指尖划过那些凹凸,"别告诉我这是盲文版的《七宗罪》。"

阳光突然偏移角度。阮嘉树看见——真正用视觉看见——自己虎口的疤痕在光线下呈现出葡萄酒渍般的紫红。这道去年除夕夜被破碎的二胡琴筒割出的伤口,如今成了触觉地图上最显眼的坐标。

"第七次尝试独自去超市。"他听见自己说,"撞翻了残疾人通道的施工标志。"

琴弦嗡鸣起来。顾栖川正在把松香抹在弓毛上,粉末在光束中飞舞如微型星云。"知道波士顿盲道最反人类的设计是什么吗?"他突然转换话题,"他们把消防栓漆成亮黄色,却允许自行车锁在上面。"

阮嘉树怔住了。上周他确实被消防栓绊倒过,但当时周围没有别人。

"我看见了。"顾栖川仿佛读透他的思绪,"从听力中心的窗户。"他站起来,小提琴抵在下巴与锁骨之间,"明天下午我要去查尔斯河岸拉琴,河面的反射波能增强音响效果。"

这不是邀请。阮嘉树清楚。就像他知道顾栖川其实更擅长柴可夫斯基而非电影配乐,就像他猜得到那些共振片是用报废的助听器零件改装的。这种心照不宣的认知让他喉咙发紧。

"室外演出需要市政许可。"他最终干巴巴地回答。

"残疾人艺术家豁免条款。"琴弓在空中划出银亮的弧线,"《美国残疾人法》第36章第7条。"

阮嘉树想起父亲书房里那本《残障人士福利政策》,精装封面上烫金的国徽压花。半年前正是这本手册促使父母将他送来美国,仿佛自由女神的火炬能照亮萎缩的视神经。

"你们美国人。"他慢慢地说,"总把残疾证明当通行证用。"

琴声戛然而止。顾栖川的瞳孔收缩成两道狭长的裂隙,像被刺痛的大型猫科动物。"你们中国人。"他模仿着阮嘉树的语调,"是不是觉得咬牙硬撑特别悲壮?"

暴雨再次降临。雨滴砸在屋顶的声音经过振动地板放大,变成百万只蚂蚁在皮肤上迁徙。阮嘉树摸到门把手时,听见——不,是通过骨传导感知到——顾栖川最后的话语:

"知道为什么我换掉那盆龙舌兰吗?它的刺太像裂隙灯上的探针了。"

铜风铃在穿堂风中叮当作响。阮嘉树站在门槛上,突然希望自己的眼泪能像正常人那样被听见。但视障者的哭泣永远是场静默的雪崩,所有轰鸣都封存在冻土层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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