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晔进入大殿的时候仍旧神色平淡,眉眼只在看见张栋的时候极短蹙了下。
程君实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很快明帝开始问话,面对唐琦的指控盛晔自然是全盘否定,一边笑着说他编故事,一边又开始讽刺起他们接受不了自己的失败。
不过唐琦自然想得到他会矢口否认,所以面对他的嘲讽唐琦只是嗤笑了下然后道:“二殿下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盛晔看过来,唐琦却是勾起嘴角朝他胜券在握地坦然一笑:“只要存在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齐王府周围,可是住了很多人的,”唐琦语调上扬:“殿下就那么确定您做的天衣无缝,没被任何人看见吗?”
他话说得坦荡,神情自然到连盛晔都不自觉紧张起来,好像唐琦真的掌握了什么把柄,可盛晔转念一想,这人不过是个无名之辈,虽不知道从何处听来的他这事,不过料他也说不出什么真的东西。
真是差一点就被此人唬住了。
“有谁能证明你说的话是真的吗?”盛晔看向唐琦说。
显然并不相信他能找出什么所谓证人,但是——
“我能证明。”
殿外突然传来道女声。
——他忘记了当时在场的除了已经“死掉”的唐琦,还有另外一个人。
云安公主,盛长歌。
见到她来,盛晔几乎气的肺都要炸掉。
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这个蠢妹妹为什么次次都要跟他对着干,每次都要置他于死地。
云安直咧咧在盛晔身旁跪下,然后朝着明帝行礼,从听到云安声音开始,盛晔表情就变得古怪起来,直到她在身旁行完礼盛晔才侧过头咬着牙关问:“你来干嘛?”
“你不是缺个证人吗?”云安看向他,眉眼一弯:“我可不能让我的好兄长失望啊。”
她特意加重了“好兄长”三个字。惹得盛晔眼神几乎要把她撕碎,不过云安倒是稀松平常,压根没把他放在心上。
“别跪着了,都起身吧。”明帝终于发话。
“小五,到朕这来。”
唐琦他们方才跪了这么久,明帝都没有让他们起身。直到云安进殿,他才像突然想起这件事般一个招手让众人平身,唐琦甚至觉得明帝连表情都连带着和蔼起来。
他原先便知道明帝极其爱护云安这位公主,可到现在才如此直观的感受到帝王的偏爱是多么直白又刺人,
底下盛晔盯向云安走向明帝的背影,眼里的嫉妒像毒蛇一样缠上脖子,让他呼吸短促起来。
他恨啊。
“父皇,我可以作证李无渊曾经确实被囚于齐王府。”
“你见到他了?”明帝问。
云安:“确实是我亲眼所见。”
“你什么时候去的齐王府?”
“就在父王你派琦...唐琦去喀秋的时候。”
明帝目光幽幽转向盛晔,对视瞬间他立马心虚地低下了头,盛晔这人平日张狂惯了,可唯独面对父亲、面对这位至高无上的天子他总是有着浓厚的自卑感。
也许是因为明帝对他从来算不上爱护,也许是因为父亲看向他的眼神总是那么冰凉。似乎自己就只是一个很普通的陌生人。
若是皇家感情都是这般冰凉,他也可以饮着冷水度日,可偏偏身旁有个云安。
皇家子嗣中,他与云安年纪一般大,恰恰也是如此,盛晔会不自觉比较上他这位同龄的妹妹。
很不巧的是,云安就像是他的对立面。
他越阴暗,云安就越阳光。
他有多么普通,云安就有多耀眼。
甚至在明帝眼里,云安这位公主的分量是要比他重得多的多。
虽然盛晔很不想承认,但他其实很讨厌云安。
不,应该说是嫉妒。
因为只要云安在,他就会变成影子。做皇子做成他这样,还真是说出去能笑掉人大牙。
“朕给你机会解释。”明帝看着他说。
盛晔仍旧低着头。
明帝声音不大却足够刺耳,他本来打算咬死不承认,甚至连理由都编好了,但明帝的话一说出来,盛晔就突然觉得好像所有的解释都没有必要了。
他一下子就卸了劲,失去辩解的心思,索性心一横破罐破摔起来:“没什么好解释的,我就是抓了他。”
就连唐琦都没想到盛晔居然就这般直白地承认了这件事。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他不用再花心思逼他,看来之前准备的人证现在是用不上了。
他这边局势大好,那边邓宁和吴顺意两个人脸色却垮了下去。
他们完全没有料到盛晔会突然承认,两个人一对视眉心都皱了起来。
一旁的张栋更是害怕,没了盛晔就等于失去了庇护,张栋心中一紧,突然觉得好像死亡也不是很远了。
明帝的目光已经停在盛晔身上很久,他一直垂着头,像是等待宣判的罪犯。
“陛下,”
然而就在此时邓宁突然开口:“臣有一话要说。”
明帝看他一眼随后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禀陛下,无论此人话说的有多真,但他从未去过喀秋,以上种种全都是他的猜想,臣以为,做不得数。”邓宁看向唐琦终于说。
“他兄长任职狼策,死在喀秋。所以他对狼策与喀秋有不同的情愫,而恰恰是这不同的情愫会左右他对真相的判断。人一旦有了偏向,就不可能客观的面对事实。”
邓宁很聪明,利用唐琦不在喀秋的事实说话。
唐琦更是一气,恨不得猛掀脸皮冲到邓宁面前揪着他领子大声吼一句:看清楚了,你爷爷我在喀秋!
当然他不会真的蠢到这种程度。
“人的心脏不是天生就是偏的吗?”唐琦笑了,看着他又说:“你若觉得我说的都是假的,那就请拿出你的真相,那些大道理可不能帮你们脱罪。”
没想到邓宁更是笑起来,似乎就是在等唐琦这句话。
“好。”
他答应的很干脆。
身边叶迁隐约察觉不对,下一瞬便听见邓宁开口:“陛下,喀秋之时,除去我与吴将军,在场的还有一位,狼策南营主将唐琦的棺椁便是由此人带回来的。比起未至战场的人,想必还是亲临者的话更有说服力。”
邓宁重新跪下,正声道:“臣请旨,求宣鹤军首军叶堇入殿作证!”
唐琦一怔,似是没有想到邓宁会想到拉叶堇过来作证。于是眼神移向旁边的叶迁,他此时也是眉头紧蹙并不宽心的模样。
叶堇是最近才回到京州的,收到消息入宫时她正在给自己的战马顺毛。
踏入大殿前她一直惶惶不安,不知陛下召她入宫所为何事,踏进殿后,她就更慌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在这?
简单行礼完她起身面向陛下,眼神却不自觉望向一旁站着的叶迁。
叶迁只是冲她平淡一笑,简单宽慰了下她。
“不用太担心,朕召你来只是问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即可。”
“是。”
“狼策军死的时候,你在喀秋?”
叶堇点点头。
“为何去喀秋?”
叶堇:“禀陛下,前去喀秋是因为收到了邓宁将军的求援消息。”
“他是如何同你说的?”
叶堇:“只说南洲设伏,军队受困,望我们出兵救援。”
几个问题下来叶堇有些蹙眉,她不明白陛下为何会问这些。
“你去喀秋的时候,看见了什么?”
看见了什么?
叶堇皱起眉,仔细思考了会,然后才抬起头看向明帝道:“我看见胜辉军与狼策正在携手与南洲军作战。”
此话一出,叶迁瞬间心凉,再将眼神望向唐琦的时候,他已经愣在原地全然像是失去了思考。
“我带兵赶到支援的时候,狼策主将唐琦已经......”叶堇垂下头,再次提及那时候的事,她仍旧觉得是自己去晚了才导致唐琦的死亡。
因为她到的时候狼策只剩下了一些残军。
如果她去的再早一点,是不是狼策就不会这么损失惨重。
“狼策是全军覆没,你看到的那些人在哪?在哪啊?!”唐琦几乎是质问,他怎么也想不到叶堇看到的会是这样的场景。
被他一吼叶堇眼神转到唐琦这里,她眉心皱起很奇怪的说:“狼策全军覆没,当然是因为死在了战场之上。”
“我虽然带兵去支援,可南洲军仍旧愈攻愈猛,我军与邓将军合力猛攻好久才终于击退他们,至于狼策......”她语气轻柔下来:“狼策本就所剩无几,几次猛攻更是直接让他们全部牺牲。”
程君实感到有些不对劲。
之前对峙唐琦一直占的上风,从军报到李无渊,他所说的一切全部都建立在他坚持的胜辉与金北通敌叛国的基础之上。
可叶堇的出现,却恰恰好打破了这层基础。
“陛下,臣等陷入死战是因为军事消息被人出卖给了南洲,这才导致与南洲军的对峙我们多次处于下风。”邓宁继续说:“出卖消息的人,就是从前所查的李无渊,二皇子也正是因此才抓了他。”
短短一句话,直接将盛晔的行为合理化。
程君实心脏怦怦跳个不停,强烈的不安让他意识到唐琦现在正慢慢开始落于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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