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说来。”
“陛下，方才军报乃是证据之一，我兄长原是狼策军南营副将林嘉措，因收到命令才出征青岩辅佐金北，但情报系假，随军册瞒报，金北根本只是骗局，我哥他们反受二人算计才全军冤死！”
“信口雌黄！”吴顺意骂道。
“且不论这军报是否是你故意陷害，我只问你因何缘由得的这军报？”
“吴将军应该没有忘记驿站之外，你一路下令追杀的那个人吧。”唐琦冷静地回答他的质问，而后又面对明帝不卑不亢地道：“启禀陛下，鏖战期间我兄长曾经派遣一人去寻救援，可惜在途中无意戳破一场交易以致一路受人追杀，而这场交易的双方，正是南洲国的鬼罗和——”
唐琦抬手一指，眼神如利剑般盯向旁边的人：“——护国司抚军，吴顺意！”
“吴顺意，可有此事？”龙椅之上，明帝再次开口。
唐琦原以为吴顺意会狡辩几句却没想到他只是将头一磕毫不犹豫地说：“回陛下，确有此事。”
此话一出，不仅旁边的叶迁就连现在势头正足的唐琦都觉得心中一震，果不其然下一瞬便听吴顺意开口：“数月前卑职奉命阻击青岩，后南洲将领鬼罗企图求和遂与臣秘密交易，但——”
吴顺意抬起头，直视着明帝：“卑职没有答应。他愿意退军青岩，只求与大朔换取两年和平。”
“不可能！”唐琦声音大起来。
鬼罗这种人绝无可能选择求和。
“卑职所言非虚。”吴顺意不卑不亢：“臣拒绝他是因为卑职认为能攻下来的城池，不需用和平交换。”
“然而事实就是青岩如今仍旧被南洲占领，你没有收复失地！”
“我是没有收复失地，但那是因为该带着粮草来支援援兵未到，我的部队无力再支撑与南洲国的对峙，所以领了陛下的命令回撤京州。”吴顺意突然也厉声起来看向唐琦：“知道那个未到的援兵是哪只队伍吗？”
“就是你哥哥在的那只队伍！如果不是他们被自己的内奸害死，援兵一到，青岩未必夺不回来。你以为你的哥哥是什么大英雄吗？不过是被自己蠢死的一群傻瓜而已！”
眼见唐琦火气渐涌上来，叶迁立马疾走两步一撩衣褂正跪于殿中说：“陛下，关于狼策内奸一事恐另有真相。”
一句话把唐琦理智重新拉回，他静静心思望向明帝道：“陛下，草民求请一人上殿。”
明帝眉头微不可察地轻蹙，而后冷声一句：“准。”
叶迁放下手侧头看向唐琦，眉眼冷俊，几乎是在用脸骂人。
唐琦自知理亏自然不敢回过眼神，很快沈知清便带着人过来，那人头上蒙着黑色布袋，被捆着压入殿内。
“民女沈知清拜见陛下。”
沈知清干净利落地行礼。
明帝倒是突然一笑，眼神移向正中央跪着的叶迁：“好啊，好啊，看来今日你们是商量好的了。”
“为了谁？为了唐琦？你们倒真是情深义重，云安呢？是不是云安也在殿外候着呢？”他语气重起来，颇有些动怒的意思。
叶迁仍旧跪着，眼神毫不闪躲：“并非为一人。而是为真相。”
“好，那让朕看看，你们要求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真相。”
明帝目光转向那被蒙住黑布的人面色黑沉道：“谁来介绍？”
唐琦：“我来。”
他到那人身边猛地一掀露出里面人的面目，程君实看清那人之后明显怔神了一下，而后便听见唐琦开口：
“此人名唤张栋。”
唐琦真是要感谢一下提走张栋的那位大人物，感谢他没有杀掉张栋这个弃子，虽然那次之后张栋就从京、洛两地消失不见，但只要存在，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唐琦之前培养的眼线不少，虽说他“死”了，但遣人联系上帮忙找个人不是难事，况且还有沈知清的人脉在。
他又从怀里摸出张画像当着众人的面展开，画中人与张栋长得一般无二，只是旁边著名处标注的却不是张栋，而是——李无渊。
“画像中的乃是几月之前顶着狼策奸细之名被当众砍首示众的狼策新军第一营百夫长。”
画像自然是从狼策军中调取的，新军第一营由于特殊性整军保密。情报调取并非容易之事，但有秦简之在，想调出来画像也不是不可能。
那日见到阿娘后，唐琦便以林铮野的身份告知了她有关狼策南营的事。作为母亲，知道自己儿子死亡的真相她当然不可能袖手旁观。
画像被呈至明帝眼前，他拿起画像仔细比对着殿内跪着的张栋。
“陛下请看此二人面貌，说是同一个人也不为过。”
“世上竟有如此相像之人。”明帝语气稍许震惊。
张栋被捆住手足连嘴巴都被堵住，被唐琦一抓只能呜呜咽咽地叫唤。
“此人曾因身配假军牌冒充狼策军进过监狱。”唐琦将眼神移向一旁的程君实：“这件事程少卿可以作证。”
程君实：“禀陛下，确有此事，数月前他是由我亲自压入慎刑司大牢的。”
“那怎么又给放了？”明帝问。
“这便是想要真正危害狼策的人所做了。”
唐琦声音不大，却十分有力：“李无渊并非真正的内奸，相反，他是一个好的领军，一个战士被平白诬陷，名字永远被钉在耻辱柱，这是对他最大的折辱。”
“李无渊唯一错的便是长了张与这个人一般无二的脸。这才让那群人盯上他，利用他，毁了他！”
唐琦看向明帝继续：“在李无渊带兵出征之后，这个人便在各地佩戴假军牌招摇撞骗，惹是生非，目的就是让所有人记住他这张脸，让李无渊的名声在潜移默化当中变得恶臭，这样，他成为内奸，被当众斩首便是恶贯满盈之后的报应，他的死变成了民心所向。”
“所有人会欢庆他的死亡，哪怕他什么都没有做。”
“笑话！照你如此说，李无渊出征的同时这个叫张栋的开始招摇撞骗，那在人眼里岂不是他会分身？连故事都没有编好就敢开始胡说了？”邓宁揪住了唐琦话里的漏洞，开始反击。
“邓将军，别着急啊。”唐琦朝他一笑：“李无渊的那次出征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出征，相反，那更像是一场专门为他设的局。因为那次之后他便像从人间蒸发，替代他的正是这个叫张栋的人。等他再度见世便已经是罪名加身，万劫不复。”
“他是出征哪里？”明帝问。
唐琦将头转向吴顺意，语气轻起：“这个吴将军一定清楚吧？”
几双眼睛看过来，吴顺意仍旧沉默着。
“鹤城。”
旁边叶迁替他开口。
“金北军中有一支特殊军队，名字叫做‘刃狼’，这支队伍秉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理由，以南洲技法为主要训练项目——吴将军，现在是不是特别后悔没有多派点人来杀我？”
面对唐琦的挑衅吴顺意只是嗤笑一声似乎并没把他放在眼里。
“李无渊和留守的那些新兵便是被人骗去与‘刃狼’对峙，而在对峙途中又被诓骗以为鹤城守军与南洲勾结。所以才会出现李无渊带兵攻击鹤城的情况。”
“好故事。”吴顺意终于轻笑一声开口：“你这故事编的相当精彩，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狼策那个叫李无渊的为什么要出营去鹤城与刃狼对峙？他若无军令怎么会擅出军营？还是说狼策根本就毫无规矩！”
“那是因为——”唐琦慢慢望向明帝，毫无退色地说：“他是受了皇家的指示。”
“放肆！”龙椅之上明帝厉声道
底下跪着的数人立马齐齐伏地，唐琦额头贴在地上仍旧说：“陛下息怒，草民绝无半分假话，李无渊带兵出营乃是受了二皇子盛晔的调令。”
“不仅如此，在出征鹤城之后，李无渊的消失也与二皇子有关，在张栋披着李无渊的皮到处祸害的时候，李无渊正被囚于齐王府。”
叶迁震惊于他的大胆忙抬眼去看陛下的神色。
明帝自然没有好脸色，唐琦当着他面控告皇子这不就相当于当众打他脸吗？
偏生自己刚才放下话说要听个真相现如今便真的是被架在半空，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于是明帝佯怒一声冲着唐琦道：“污蔑皇子是什么下场你清楚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若陛下铁了心以为是污蔑，那草民只有献上自己的这颗头颅来让陛下息怒。”唐琦正声道。
“你还真是不怕死。”明帝看着他，语气说不上差，只是有些怒意。
他搞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那么执拗。难道只是因为想替哥哥翻案吗？
也许固执能办成很多事，可他最讨厌的就是固执。
所以明帝没什么好脾气地对旁边人说：“叫盛晔过来。”
而后目光一转又盯向唐琦：“朕希望你的话为你自己带来的不是杀身之祸。”
唐琦一笑道：“我也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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