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皆知,今日是安定侯府嫡女出嫁的日子,是以街市上好不热闹,人们推推搡搡,希望能一睹这位千金小姐的芳容,可轿中人岂是那么容易得见的?
温轻竹听着外面嘈杂的声音,不看也知道,定是长安城的百姓将道路围了个水泄不通,而身处议论中心的她,只觉得有点烦闷。
她从此是脱离安定侯府了,可到了将军府又是怎样的境地呢?倘若被那“杀神”知晓自己是冒名顶替的,她又该如何求生?
正想着,轿子突然晃了一下,温轻竹顿时吓得不轻,惊道:“怎么了?”
“无事姑娘,方才不过是一只狼犬没拴好绳从轿前奔了过去,惊到轿夫了。”玉露应声道。
温轻竹舒了口气,没事便好,听嬷嬷说女子出嫁时,这轿子是万万停不得的,要一路稳稳当当的行至夫家,日后才能与丈夫平顺和美地度过一生。虽说她向来不信这些,不过嬷嬷说的话,听一听也无妨。
前头的萧怀雁倒是有些本事,有他在,那些百姓虽然仍在围观,但也没人再敢上前,反而有不少人拉着身边人让出道路,是以轿子一息不曾停地直往将军府去。
“姑娘,给。”估摸着将军府快到了,玉露悄悄把手伸进了轿里,递给自家姑娘一个东西。
温轻竹愕然接过,问道:“你怎么还把这东西带了一路?”
她瞧着手上的红苹果,有些愣神。
玉露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这是嬷嬷给的,让我一定要拿给姑娘您,在进将军府前吃掉,寓意平平安安,一生无虞。”
“只是,我着急忙慌地忘了,刚才摸到包袱里圆滚滚的才想起来。”玉露越说越小声。
“好,我吃!”温轻竹啃了一口苹果,含糊不清道,“多谢你和嬷嬷的美意。”
这苹果甜丝丝的,那一丁点儿的酸味她觉得也可以忽略不计,她是最怕酸的人了,可此时她只尝到甜味,因为这其中饱含着李嬷嬷和玉露对她的关心和祝福。再苦的日子她都捱过来了,她相信,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这般想着,将军府很快到了,温轻竹在喜娘的搀扶下,入了将军府。
“这便是安定侯府嫡女温姑娘吧?想必与少将军定是一对佳偶。”
“听说了没?这萧小将军原是不愿的,还是萧将军摁着他应下这门亲事,且还奏告了当今圣上,说是这狂放不羁的逆子也该是时候收心定性了,如此才能更好地为家国效力。”
“这辅国将军说得倒也不无道理,不过这婚姻之事,恐怕还得当事人自个儿亲历了才行。”
……
众人议论纷纷,一时热闹无比,温轻竹想不听到些什么也难。
她随着喜娘的步子缓缓步入正厅,又听一个贵女似不经意道:“你们可别忘了那些传闻,少将军若是知晓你们在他背后乱嚼舌根,定会将你们剥皮抽筋!”
先前还抱着吃瓜心思的贵女们顿时噤若寒蝉,此时只觉庆幸自家长辈没有凑上去与将军府结亲。
少将军萧丞原的确年少有为,在沙场上立下赫赫战功,颇有其父当年风范,甚至青出于蓝。可传闻他阴狠暴戾,身患隐疾,曾在边塞病发时折腾没了几个女子。
因而即便他班师回朝,听到风声的世家贵族无一人愿意将女儿许配于他。偏偏这安定侯自视甚高,不愿与人私交过甚,只任着疼爱的女儿挑拣,而辅国将军也有心想为儿子娶个身份登对的妻子,二人一拍即合,这婚事异常顺利地定了下来。
可这会儿,眼看快到拜堂的吉时,这少将军萧丞原连个人影也不见。就连迎亲,也是让胞弟萧怀雁代劳,辅国将军似乎对此亦是无可奈何。
“真是胡闹!”辅国将军萧鸿晟看着满屋子宾客,不由眉头紧皱,对萧怀雁道,“你哥哥呢?今日是他大喜的日子,怎能这般不上心?”
萧怀雁道:“哥哥说了,这门亲事非他所愿,是以这娘子娶来当个摆设便是,何必要他亲自到场,抱个大公鸡拜堂即可。”
“就是委屈嫂子了。”说完,他看了温轻竹一眼。不怪别的,要怪就怪她命不好,非要缠上哥哥。
此言一出,全场轰然。本朝自立国以来,王公贵族里还未曾有在成亲时和公鸡拜堂的先例。往小了说是不看重新娘,往大了说可就是瞧不起新娘的家族。世家大族向来都是要脸面的,可不敢如此随意行事。
再者,这少将军萧丞原人就在长安,并非不得已的情况下,如此晾着新妇,可是一点也没给女方颜面。依着安定侯的爱女心切,往后两家怕是有得折腾了。
“简直荒唐!”萧鸿晟气咻咻道,叫来了管事,“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不管用什么法子,将少将军给我带来!”
随后勉强扯出一丝笑,拱手道:“诸位来宾,在下教子无方,让各位见笑了!还请各位尽兴而为。”
“姑娘……”玉露扯了扯自家姑娘的衣袖,欲言又止。
温轻竹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并未说什么。
她一个还未正式进门的新妇,在这种场合能说什么呢?经历了这半日,她只觉得疲累不堪,更兼滴水未进便早早上了轿,只是希望这场风波快些过去,她也好歇息一会儿,吃些糕点果腹。
“嫂子倒是沉得住气。”萧怀雁端详着这位始终静立的未来嫂子,心中泛起一丝怜悯,但很快想到哥哥的交代,又故意试探道,“莫非,嫂子一心想嫁入将军府是别有所图?”
他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好在宾客离得远,想来也听不清他说了什么话。
想到此,温轻竹捏紧了手心,强撑着没有露出一丝颤音:“二弟说什么呢,我自然是心悦少将军的。”
的确,就凭一幅画像倾心于萧丞原,只不过,主人公是嫡姐温紫衣,而不是她这个来历不明的养女。
“你最好是,否则……”好似一拳砸在了棉花上,萧怀雁止住了话头,径自去了旁处。
不是他不愿帮哥哥,而是他确实还挑不出这未来嫂子的错处,总归哥哥也是要来的,不过是想给她个下马威罢了,让她知晓将军府没那么好进。
“少将军来了!”
只听一声高喊,方才嘈杂的声音霎时归于寂静,间或有人窃窃私语。
众人都在打量迟到的新郎,很显然,萧丞原似乎当真不喜这门婚事,身着铠甲便来拜堂了。一时间议论四起,有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有人则是默默为温氏女捏了把汗。
萧鸿晟再也维持不了体面,大声道:“胡闹!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萧家好歹也是世代辅佐君主的名门望族,怎可如此不重视成婚礼仪,让长安城的贵族们看了笑话,日后还如何立足?
“自然记得。”只听一道冷淡的男声道,“儿子既然来了,便算没有食言,至于婚仪,就一切从简吧。”
纵使还盖着盖头,温轻竹也从周围人们的反应中,感受到了萧丞原身上无形的压迫感,随着男人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甚至隐隐感到一股杀气逼近。
这就是她要嫁的人了,无比清醒地意识到这点,温轻竹的心到底是狠狠跳了一下。
之后她便依照喜娘的提示,完成了拜堂仪式,浑浑噩噩被人扶进了新房,好久缓不过气来。
“姑娘,姑娘?”玉露连叫了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随手掀起盖头,温轻竹问道:“怎么了?”
玉露急切道:“姑娘,你方才是没看到,霜叶那眼睛都粘少将军身上了,真是气死我了!这会儿也不知道那小蹄子跑哪去了,也不来服侍姑娘。”
“不管她,”温轻竹对此并不在意,倒了杯水润了润喉,方才平静了心绪,“往后在将军府可得谨言慎行,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毕竟没有李嬷嬷能处处打点妥当。”
“知道了,姑娘。”玉露撇撇嘴,给姑娘拿了一碟桂花糕,“来,您多吃点。”
温轻竹吃饱喝足,见萧丞原迟迟没有回来的迹象,便让玉露将满床的红枣花生桂圆瓜子拾辍一番,收拾出一块干净的地儿,预备先歇下。
正在这时,听得外面霜叶低呼一声“少将军!”
温轻竹心知那霜叶必定做了什么不入流的举动,惹萧丞原不快了,连忙在床沿端正坐下,将盖头也重新盖好。
而玉露也早已在温轻竹示意下,悄然退去了外间候着。
“管好你的人!”萧丞原有些烦躁地进屋,随手便掀了盖头,“不要以为你算计来了这门婚事,我就会对你多看一眼,做梦!”
饶是做好心理准备,温轻竹仍是被萧丞原伤人的话语刺痛,她望着眼前身穿铠甲的俊逸男子,哽了下,终是道:“少将军,我没有……”没有痴人说梦。
“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吧。”萧丞原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也不管这合卺酒得新婚夫妇同饮的规矩,转身便要离开,“军中事务繁忙,我先回去了。”
“也好,我送少将军吧。”温轻竹将沉重的头饰放在一边,起身跟在萧丞原身后。
他排斥自己定是因为他还不了解她,日后二人相处久了,他了解她了,就不会对她这么冷漠了。温轻竹这般想着,心情好了许多,决定主动化解二人之间的冷淡气氛。
毕竟,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如今她人在将军府,也该提前为自己筹谋一二,得先讨好了萧丞原,这样,即使日后身份曝光,或许他还会顾念旧情,放自己一条生路。
“我不要你管,你以为你是谁啊?”萧丞原应当是醉了,走路有些不稳,没两步就踉跄一下,只得扶着桌子站好,旋即指着几步之遥的新婚妻子,“你别过来,别……别动!”
他就这么讨厌自己吗?温轻竹愣住了,下意识答道:“好。”便真不敢往前一步了。
话音刚落,只听“嘭”地一声,对面的少将军直直倒下来,磕在了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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