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
春夏交接之际，所有自然的事物都已彻底从冬日的寂寥中苏醒，三月末那场倒春寒的终雪似乎也成了一个吉兆。日炭市安然度过了本该发生第六次案件的日子，一切将变得平静。
当然，在某些人眼里，事情完全不是这样，河警官现在就在为面前的不速之客感到深深的不爽。
“你这样的家伙怎么能出现在寺庙里！怎么？迫不及待地要被我抓回去了吗。”河无念往前一步，接近了柳泰武，也顺势挡住一旁过来和他商量事情的吴玛利亚。
“两位关系真好呢…”柳泰武侧身看了看河无念身后那位他曾经的心理医生，一脸笑意地轻松说道：“河警官玛利亚医生就拿去吧，我是要智郁的，所以你要管好他啊，别老再烦智郁了。”
“你这家伙——给我离马智郁远一点！”
不等吴玛利亚先说话，河无念一把推开柳泰武，直接朝对方脸上来了一拳，打中后反手想再来一击，却被对方敏捷地闪身躲过了。
“啧…”柳泰武轻轻碰了碰自己左脸的伤口。虽然只挨了一拳，但河无念没有收着力，这两天只怕不会太好看。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对面的刑警，冷冷地嘲讽：“果然智郁很敏锐啊，你真是不适合当刑警，空有拳头没有脑子，信不信这一拳再加上之前那次枪击可以让你当不了警察。”
【可恶……她很喜欢这张脸的…】
“哈！你来这里就是要说这个？那可以滚了，我就算脱了警服也不会放过你。”河无念根本不在意柳泰武的威胁，倒是吴玛利亚拉住了他，出声加入了对话：“是智郁让你过来的？”
“不是…不过也算是她的意思吧？”柳泰武歪头，“是玛利亚医生的话，应该知道智郁的想法吧，所以不请我进去坐坐吗，疯——和尚？”他在那个马智郁的爱称上拖长语调又快速收尾，扭头盯着河无念，一股很明显的挑衅意味。河无念想发作，但是在吴玛利亚的眼神示意下还是偃旗息鼓。最终三人来到了寺院的起居室，在榻榻米上席地而坐，形成一副诡异的对峙画面。
“你到底什么意思，啊啊…”河无念感觉到自己脑袋里弹片的位置又在隐隐作痛，那颗子弹本是他想处决柳泰武而打出的，最后却造成了自己的痛苦。想到这，他的心里又是一阵烦躁。“我现在就给马智郁打电话，让她快点离你远远的，都敢在警察的面前挑衅……”
“说啊，去说吧，告诉她我特意跑来帮助查案。”柳泰武脸上的笑意更加，不在意那点扯到伤口的痛感，“由你来说比我自己汇报更有效吧。”
“河警官，等等。”一直有和马智郁互通情报的吴玛利亚再一次伸手拦住了河无念，她看向柳泰武，面色严肃，“你到底要说什么？”
“好凶啊。”柳泰武耸耸肩，从自己带的包里拿出了日炭市的详细地图，“如果不是智郁命令我才不会来呢。”
「命令」
吴玛利亚敏锐地注意到了柳泰武的用词，对于他这样的psychopath来说，每一句话都值得深究。他用一种不经意的口吻说出了这句话，听起来自然而然，自己都没有多想的感觉。柳泰武似乎将自己置于马智郁的下位，有一种唯她是从之感。这个想法让吴玛利亚眯了眯眼：柳泰武作为一个反社会人格，他自大，目空一切，对其他存在都轻蔑以待，现在却将马智郁当做可以「命令」自己的存在。要说这是真的，吴玛利亚深感荒谬，要说这是假的，又看不出走这一步棋对柳泰武有什么帮助。
【难道智郁真的成功了……她用情感约束住了柳泰武，一个精神变态的连环杀人犯？】
不管吴玛利亚和河无念的打量下是怎样的心思，柳泰武自顾自地在茶几上摊开带来的地图，上面画出了几起案件的位置。
“这种东西我们早就知道了，你有没有更有价值的东西。”河无念对柳泰武很看不惯，忍不住地出言讽刺他。
“想要有价值的东西就要更有耐心啊河警官。”柳泰武根本就不是想要帮助河无念和警察，只是想要获得马智郁的赞赏，所以他的动作不紧不慢，故意让对面的两人更心急，“有关过去的岬童夷案，我想的突破点是，失踪人口。”
“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
“岬童夷一直被认为是二十年间停手不干了，但根据我的个人经验，基本上没有自己停手的可能。”柳泰武将和马智郁谈论过的猜测概括起来，“所以只有两种可能，一，外部因素使他无法继续作案，二，他作案但并未被发现。现在先按第二种可能走，以我们日炭警署的能力来看，我觉得说不定不用查第九案之后距今的失踪人口，就在已知的九起案件持续期间里都有可能有没发现的案子呢。”
“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厉害的呢，一个市几十年的失踪人口是那么好查的吗？”其实河无念心里已经有些认可这个方向，但就是不想肯定柳泰武。
左脸带伤的黑发青年懒散地拿出一只记号笔，看也不看河无念一眼，将九起案件的案发地粗略地一圈，又在这个不规则图形大约中心的位置加重了记号。河无念一看，正是观音寺的位置。
“可以先从94到95年这片区域的女性失踪人口查起，那家伙的口味是气质温和的女性，这类人大概生活都比较稳定，有固定正当的职业，失踪后情况应该也比较确切好调查。先查过去这两年的然后再看后续二十年间，没有发现就再逐步扩大范围。越是后面几年没被发现的案子做得就会越粗糙，如果找到了应该线索不少。另外有关凶手的，嗯，该怎么说，犯罪侧写？”柳泰武挑了挑眉继续说，“看他的手法和选择上，他的家里应该有过一个类似的角色，母亲或者类似的女性长辈，大概率已经被他杀了…嗯…父亲失职可能性很大。他是一个很爱演的人，大概比我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吧，现实生活中一定是一个风评很好的家伙，不过演了这么多年没被抓，又受到了模仿案件的刺激，最近应该也有些躁动吧。”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笑出了声，“搞不好是刑警呢。”
河无念拍桌而起：“你说什么？！”
“干嘛，合理推测嘛。”柳泰武点了点地图上自己加重的地点，一脸装模作样的无辜，“我记得当年为了调查和巡逻，就有大批警员在观音寺驻扎吧，说不准其中就有凶手呢，河警官多小心小心身边吧。”
吴玛利亚站起身，和河无念一起居高临下地看着柳泰武：“就算你说了这些也改变不了自己的身份，柳泰武，你也是个和岬童夷一样的人渣罪犯。”
“我不是的话说不定还想不到这么多呢。”吴玛利亚的指控对柳泰武来说不痛不痒，“毕竟同类最了解同类嘛，是吧河警官？”他站起身，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满不在乎地继续说道：“地图就当送你们的礼物吧，希望你们早日抓到正牌的岬童夷，至于我…”他笑了笑，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又颇为轻佻地挥了挥手，“我已经听话收手了，所以就不用再盯着我喽。啊，有关那位剥皮者如果我有想法的话也会履行我作为一个良好市民的义务向警察汇报的，总之fighting~”
“我的意思是，作为罪犯，你迟早会从智郁身边被隔绝开的，这才是你应有的命运。”吴玛利亚说出这句话实际上是一个试探，她谨慎地观察着柳泰武表情的变化。
而对方的脸瞬间冷了下来，比刚才被打完还要难看。他阴沉地盯着吴玛利亚，漆黑的眼睛像是浓稠的诅咒，一言不发就已经充满恶毒的攻击性。
这个反应让吴玛利亚一惊，她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安心还是更加警惕起来。因为柳泰武似乎真的对马智郁不一样，而他们俩双向的情感只会纠缠得她越陷越深，虽然说这样柳泰武会杀马智郁的可能也降低了，但谁又能说的准psychopath的在意会异化成什么样呢？吴玛利亚受到自己经历的影响，在处理马智郁的恳求上多有犹豫和摇摆，最终同意了她的想法和方案。但在柳泰武问题上，吴玛利亚最希望的结果，还是将他绳之以法，离马智郁越远越好。
“我一直没说来着，你，是第九案的幸存者吧？所以才这么奇怪地在意这个案子。”柳泰武不带感情地上下扫视着吴玛利亚，或者说，金在熙，“既然侥幸捡回一条命，就应该好好珍惜啊？现在来淌浑水，是认为被岬童夷杀死是你的命运吗？”
“别得寸进尺！”河无念出声呵斥，而柳泰武充耳不闻，注视着吴玛利亚继续说：“一边放任马智郁接近我，一边这副作态，说什么为她好，其实心里就是想利用她来抓住我吧，按照你们的标准，不算置她于险境之中吗？说得再好听，也是为了自己的目的，你才应该离她远点。有本事就自己去抓啊，无论是我，还是岬童夷，又或者那个剥皮者，这才是真的为她好吧？”柳泰武张张双手，不再理会二人，扬长而去。
吴玛利亚怔怔地立在原地，面对河无念关怀带着询问的眼神，她沉默不语。低下头，被红笔画出一个大圈的地图在两人脚下，而马智郁的家，也正在其中。
——
“大叔也住在正一洞呢？太巧了吧！认识疯和尚快两年我还是头一回知道呢。”马智郁此刻正坐在河无念直系上司车道赫的副驾，不无兴奋地和对方说话。今天是她在警署实习自愿者上岗的第一天，结束时正好碰上了车道赫。对方见她独自一人，便提出送她回家，一通地址才发现两家同在正一洞，住得格外近。
“哈哈，因为智郁同学你是无念的跟屁虫嘛，像我这种大叔都是不被关注的背景板吧。”车道赫一面看着车前的路，一面带着些玩笑口吻回答马智郁，一副和蔼长辈的样子，让人感到轻松亲近，只是话题让“移情别恋”的马智郁有点尴尬，只好打着哈哈敷衍过去。见两人之间气氛沉寂下来，车道赫又开始找新话题：“上次的审讯吓到你了吧？实在是大家都急于破案，希望你不要有压力啊，听说那个漫画你也不画了？”
“啊，不是因为这个才不画的！”马智郁深怕他因误会而自责，赶紧摆手否认，“而且现在我也开始画新作了。”
“哦？”车道赫还在专注看路，但用提高音量和语调来表示感兴趣，“是什么内容啊？”
“还是和罪犯有关的题材，不过这次比较注重情感一点。”马智郁看一眼车道赫，对方是经验丰富的老刑警，应该见过不少罪犯。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询问：“我想知道，像柳泰武那样的犯人有没有改变的可能呢？或者是什么样的童年经历会让人走上犯罪的道路啊？大叔你当警察这么多年有没有见过类似的事情？”
“嗯……”车道赫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他快速瞥了下马智郁：稚气未脱的准毕业生眼神一眼就望得到底，一股未经世事的笨拙。“要说这种，我确实遇见过一个类似的犯人，那是很早之前的事了。”
两人聊了一路，马智郁发现车道赫讲述的事情很契合她想要的风格：“这种事居然是真的发生过的吗…简直比电视剧还戏剧性啊，可以的话我能改编到漫画里吗？”
“哈哈，没问题的，都是很久之前犯人和我说的了，不会有什么影响的。”车道赫又用夸张地口吻加了一句，“不过最好是放到主角身上，不然那家伙知道了可能不太乐意。”
“当然了！这就是围绕着这种角色展开的故事嘛！不过后来怎么样了，这算是过失杀人吧？”马智郁追问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现在已经没有联系了。好了，你家就在这边吧？车子开不进去，看来你得自己进去了。”
“希望结束之后能好好生活啊……这次麻烦大叔了，谢谢你，故事和顺风车都是！那下回见了！”马智郁解开安全带，和车道赫告别后跳下了车。目送对方渐渐远去，马智郁收回视线，一扭头却看到了让她惊讶的家伙。
“哥哥？”
随着车子的驶离，正在小路的另一边盯着她看的柳泰武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马智郁第一时间想的是还好没直接撞上已经代替杨铁坤成为搜查部长的车道赫，不然场面得成什么样了。她朝对方走近，才发现柳泰武的脸看起来不太对。
“你被打了？！”这个发现让马智郁快步跑过去，凑上前打量柳泰武受伤的左脸，那块地方很明显的红肿了起来，还有点擦伤，“怎么回事？谁打的你！”
柳泰武一言不发地垂下头，眼睛也一起耷拉下来，委屈地看着马智郁。
马智郁和他对视几秒就心领神会地问道：“是疯和尚打的？你去找他了？”
“真厉害，智郁越来越聪明了…”柳泰武轻轻笑了起来，很快又倒吸一口凉气，作出一副牵扯到伤口的样子。
“真是，把我当小孩呢！”马智郁看着柳泰武在她面前装模作样，叹口气牵起他的手，“走吧，去家里我给你上个药。”
这倒是意外之喜了，柳泰武想，他还从来没有踏入过马智郁的家呢：“…不会打扰到你吧？”
“哥哥你还装呢！爱去不去！”马智郁对柳泰武多此一举的客套嗤之以鼻，“你去和疯和尚说我们的猜测了？”
“猜得好准呢。还有吴玛利亚也在，看起来智郁你还没有来得及和她说吧？我想着我去说你会轻松一点，省得一个传一个最后还要向河警官解释。”柳泰武顿了顿，熟练地给河无念上眼药，“没想到河警官那么冲动，我都还没说什么就……”
“少来了，哥哥肯定忍不住说了什么讨人厌的话吧？你就不能收敛点嘛！”马智郁还不清楚柳泰武是什么样的家伙吗，河无念确实有些鲁莽，但他自己本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不过……看了一眼秀气的脸上愈显狰狞的伤口，马智郁还是心软了：“怎么打得这么重呢，下次要说什么还是我们一起吧。”
“嗯…我和河警官可能就是性格不合吧，没办法融洽相处。”
想象了一下两人客客气气地交谈的场景，马智郁打了个寒颤：“确实有点诡异…算了，你还是少招惹疯和尚，自己是什么身份心里没数吗！”她拉着柳泰武上了楼，一边掏钥匙开门一边说：“先说好了，我家比你家简陋多了，但是你敢嫌弃的话就死定了！”
“怎么会？智郁你把我想得太恶劣了。”柳泰武跟着马智郁进了屋，打量起四周：房子不大，不过打理得当，对母女两人来说也并不局促。大面积的木制家居和米色的墙纸营造了暖色调的氛围，陈设也都井井有条，是一处洋溢着幸福温馨的家。布局则是顺序排列的条状，从外到内先玄关，然后左边是卫生间，右边是冰箱和料理台。大概是经营炸鸡店不太在家做饭的原因，家里没有设置独立的厨房。中间是起居室，最里面是马智郁的卧室，池花子似乎是在起居室打地铺睡觉。看得出平日里不会有什么人来做客，卧室和起居室都没有做隔断，站在玄关就能望到底。虽然显得**性不足，但足以证明母女二人的亲密，这样设计也让小小的房子看起来更为通透宽敞。
“哥哥你先坐着吧，我找一下碘伏什么的放哪了。”马智郁一进屋就放下了包，在自己家里她明显更自在一些，随口嘱咐了一句就开始翻找起来。柳泰武听话地点点头，他往里看了看：除了起居室的坐垫，就只有马智郁房间的椅子和床可以坐。他思考了一下，就坐上了马智郁的“工位”。这块空间对他来说就稍显狭隘了，甚至伸不直腿，但柳泰武不在意，饶有兴致地观察起马智郁的领地。他很有分寸地没上手，只是用眼睛细致地描摹着：
电脑放在靠墙的柜子上，右边则是堆满东西但并不凌乱的小书桌，上面放着她常用的速写本，还有一些诸如眼药水零钱包之类零散的小东西。墙面贴着她画的速写，窗台上放着笔筒、收纳盒和台灯，还有一个用来参考的人偶，再下面是一个相框，装着马智郁和池花子的合照。
真可爱。
柳泰武的视线在那张笑脸上停留了好一会才移开，他往后仰了仰，去看旁边起居室的书架。书架并不高，或许是马智郁小时候家里方便她身高定做的。里面大部分是漫画书，还摆放了一些摆件和玩偶。有几本书被随意地叠放在架子上，大概是主人前不久才看过，随手放在这的。书架的对面、房间另一面墙靠着的是一排矮柜和小架子，他所在房间的主人正半跪着在那里翻找，柳泰武又看了一会马智郁的背影才扭过头。她的床在左后方，紧靠着房间角落放置，床上铺着拼贴碎花床单，两边的墙贴满了速写，有人物也有风景。床靠着的那面墙中间又开了扇窗，两扇窗户，这是个采光很好的房间。柳泰武注意到床头的靠背放着眼药水，又立了两本书。他仔细看了看，一本是速写本，另一本有着熟悉的黑色封皮——《罪与罚》。
“找到了！”马智郁捧出装着医用物品的小盒子，转头看向柳泰武。两人的视线对上，他的心情看起来比刚才更愉悦了。
【又干嘛了…？】
带着点不明就里的狐疑，马智郁端着东西走到柳泰武面前。她本想坐在床上给柳泰武处理，但是椅子比床更高一些，柳泰武又比她高，操作起来很不方便。于是她让两个人换了位置，柳泰武坐在床上，马智郁坐在椅子上俯下身，小心地擦拭他脸上红肿的伤口。
“嘶…”柳泰武发出轻轻的吸气声，惹得马智郁的视线从伤口离开，转而关注他的表情，但两个人离得太近了，对视就显得很危险。近距离下的那双下垂眼更加湿润，多漂亮的眼睛，大而黑的瞳仁可以轻易地流露出动人的情绪，就这样错误地给了一个冷酷自私的家伙。
“很痛吗？”马智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压低声音问，好像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或许她只是担心提高声音会加重柳泰武的疼痛。
“嗯，好痛啊。”柳泰武快速眨了两下眼，这就显得很像因为无法忍耐疼痛而产生的颤抖。睫毛打散了眼睛里的光，让马智郁疑心它很快要碎成泪珠掉下来。“智郁你安慰一下我吧。”
安慰？怎么安慰？马智郁看着自己手下这张可怜的脸，短暂地疑惑了一瞬，然后很快地低下头，太顺理成章了，原来亲吻是那么自然而然发生的事。吻没有特意发生在双唇之间，她带着满心的怜爱，避开伤口轻轻地亲吻他的眼睛，额头，鼻尖。马智郁知道柳泰武是故意要她心软，但这有什么关系呢？这个想要多占据她一小部分关注的家伙多么可怜可爱啊，这小小的欺骗已是他罪行当中最轻的一份了。
马智郁抬起头，仍然感到一阵恍惚。她怔怔地看着柳泰武：“……哥哥你果然是妖怪吧？”
“嗯？”柳泰武一脸不明白她在说什么的样子，顺从地被她捧着脸来回打量。
“难道是眼睛能催眠？怎么老被蛊惑呢？”马智郁放开他，像自言自语一样嘀咕几句，开始收拾东西。她站起身，把棉签之类的东西装好，将小盒子放回原位，注意到天色渐暗就顺手把灯也打开了。柳泰武双手撑着床沿，笑眯眯地顶着刚被处理过的脸看马智郁的动作，她走到了卫生间拿了条毛巾，又来到冰箱前取出冻着冰块的冰格
“还好之前有往冰格里面倒水。”
马智郁的声音伴随着开关冰箱门的动静传来，接着是敲击的声音，柳泰武看着她拿起冰格往砧板上敲，把冰块给敲下来装进保鲜袋里。很快她就拿着毛巾裹好的冰袋走了过来，将东西轻轻按在柳泰武伤口上：“诺，自己按着，我帮你看时间。”马智郁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已经五点多了，“敷个二十分钟差不多吧？”
“唔。”柳泰武接过冰袋老实按着，“我放心了很多呢，看了就算一半脸毁容了，智郁还是喜欢我的脸。”
“说什么呢，这种程度算什么毁容。”马智郁这时候才完全回过神了，但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好意思，“很快就会消肿的。”
【难道是彻底习惯了？！明明算上下雪那次才是第三次而已…这算好事还是坏事呢…】
“那就好，为了你，我以后要更加小心自己的脸才是，是不是该加强锻炼学点什么呢？”
“哥哥还不如善良一点，不要给别人打你的动机。”马智郁叹口气，“等一下怎么回去？你去找了疯和尚他们，应该不是走过来的吧。”
“今天第一回猜错了呢，是走过来的哦？因为想体会一下智郁的感受。”
“那回去还是打车吧，脸都受了伤，回去好好休息。”马智郁摁亮手机，离二十分钟还有一会。
“我还以为智郁会留我吃饭呢。”柳泰武捂着脸，表现出伤心的神色。
“想多了！你这个不速之客。我们家哪有能烧饭的东西啊，我也不会烧，打算热一下吃之前剩下的炸鸡来着，伤患可不适合吃。”时间一到，马智郁扬起眉，就开始驱赶柳泰武，“好了，我晚上还要工作呢，哥哥就别待在这里碍事了。”
“现在怎么这么不受欢迎啊，明明智郁以前很喜欢和我待在一起画画的。”
“坏家伙，今时不同往日了！”拿过已经开始融化的冰袋扔到椅子上，马智郁推搡起柳泰武，“快走吧，我送你到楼下。”柳泰武只好站起身跟着她，两人肩并肩走下楼。到了路灯旁，柳泰武正要开口，身后却有股力道撞了他一下。他回过头，是个有点岁数的男人，对方盯着两人看，眼神让人很不舒服，也没有道歉，就这样一边看一边走开了。
“怎么回事啊？真讨厌！”马智郁瞪了一眼那男人，又替柳泰武拍了拍衣服。
“那是谁啊？”柳泰武收回视线向马智郁询问。
“住在这片的人，看起来精神都不太正常呢，总是四处说人坏话，不管认不认识都说！”马智郁小声地说，“妈妈之前也和他吵过架，后来说最好还是别招惹他，因为感觉真的是疯子，说是怕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不过哥哥别担心，不是住在隔壁这种，不太遇见他，也不是针对我们家。哎，人总是会遇见各种莫名其妙的人。”
“哦…”柳泰武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句，“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智郁你快点上楼吧，我没有关系的。”
“嗯！哥哥也快点回家吧！”马智郁自然地拥抱了一下他，一步三回头地上了楼。她一回到家，就立刻跑到了书桌边，透过那扇小窗户往外看。出乎意料的，路灯下已经看不到柳泰武的身影了。
【这次怎么走得这么快？】
马智郁有点失望地坐下，却立刻惊呼一声站了起来。她回头一看，椅子上是她刚刚随手一放的冰袋，还没有完全融化的冰块刺痛了她的大腿。
“啊…真是的！”她捡起冰袋走到卫生间，将毛巾先放到一边，撕开里面的保鲜袋把冰块倒进水槽里，一阵叮铃哐啷的动静让马智郁心里一惊。
——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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