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岬童夷-好奇心 > 第38章 负心期

第38章 负心期

柳泰武看着马智郁进了门,就转身快速朝那个男人走进的巷子拐了进去。

他一开始跟上去并没有什么想法,只是想警告对方别再出现在马智郁家周围,而且说不定那家伙早就走远了,柳泰武没有预谋什么。

不过,既然那人就在拐过弯的不远处,那他跟过去也是理所当然的。要强调的是,当时柳泰武的心里没有任何要处理掉那个男人的想法,他只是有些不爽和不安,想着威逼或利诱二选一。柳泰武很少干这种不伤及性命的坏事,一边思考着措辞,一边静静地跟着男人。他就看着眼前那个驼背的身影,隐约能听见那家伙嘴里絮絮叨叨地念着什么。很快,前面出现了路人,男人突然加快脚步冲过去了,看来对方是住在附近他认识的人:“哎,我和你说,我刚看到炸鸡店那家的女儿和男人待在一起喽!”

柳泰武顿住,拿出了口袋里的耳机戴上。他靠在距离两人有几步的位置,作出一副听着什么的样子,注意力全放在对面的谈话上。

那个男人的脸活了过来,刚刚盯着他们看的时候还像木头雕成的一样,僵硬得连眼珠子也不转。现在脸上的每一条纹路都在挤弄扭曲,朽木内部的虫从缝隙里爬出,灵活得让人恶心。他用刻薄又充满邪念的话语极尽贬低和揣测马智郁和她母亲,看起来熟稔无比,似乎说过无数遍这样的话。直到被他抓住的人满脸不耐地甩开他的手,才意犹未尽地咂咂嘴。

“婊子…贱人…”他先是用正常的音量说了两句,然后声音渐弱,变回柳泰武刚刚听不清的嘀咕,脸也重新变得僵硬,行尸走肉般伴随着自己的念叨声缓缓往前走。

在他的身后,柳泰武仍然靠着墙,揣在口袋里的手紧紧攥住。将一切谋杀当做游戏和日常的psychopath头一回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冲动,比起现在那股从胸腔腾涌而起的情绪,他曾经的感受只是不值一提的小孩子脾气。郁气被柳泰武死死咬住堵在胸口压迫着心脏,他感到不做些什么,自己会死在这里。于是那股气从牙缝里挤出了一点,化作两个字:“……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柳泰武摘下耳机握在手中,在对方早已走出好一段路之后才默默跟上。他看起来很冷静,和普通的路人别无二致,没人知道现在他就是一个被杀意操控的工具,以马智郁为中心、不可控的工具。天色已沉,虫子也要归家,巷子变得越来越破败,自然也越来越冷清。过了一个拐角,自顾自念叨的男人感到腰后一股冲击的力道将他压在墙面上,紧接着脖子上传来一阵紧缩的痛楚——那人在把他踹过来的瞬间还将什么东西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是谁?他被死死压住无法回头,勒在他脖颈地细线使肺部的空气越来越稀薄,燃起火燎般的灼烧感。对方此时突然一松,但还来不及多呼吸一口,他就被抓住头发往墙上狠狠砸了两下,天旋地转的晕眩和疼痛席卷了他,一种想要呕吐的**被挤压出来。只是对方依然没有放过他,再一次开始收紧脖子上的夺命绳。在疯狂蔓延的痛楚中,他听见了那个恶魔的声音,非常低,压抑着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谁允许你这样说她的?她是我最…”

她又是谁?男人试图在自己那漫长而肮脏的回忆里寻找出一个最可能的人选,好赶紧道歉求饶,但已经太迟了,他无法再发出任何声音。

柳泰武喘着气,直起身看着脚下瘫倒的男人的尸体,他感到轻松了很多,这次不是游戏,也不是消遣。这是复仇,一个狂热的信徒对玷污者的复仇,所以柳泰武突然开始欣赏起那个剥皮者的手法了,如果在这家伙活着的时候这样做……

然而很快,他就从这种短暂的满足感中清醒了过来,当完全充斥着他的愤怒消失后,被它暂时遮掩了的不安和恐惧更加汹涌地卷席了柳泰武。他重新打量起脚下的东西,像是才发现一样倒退了几步:他又杀人了,他彻底违背了马智郁的要求。

如果有人经过,肯定会被这副诡异的案发现场画面所吓到:刚杀了人的凶手攥着杀人凶器跪倒在尸体旁,他双眼泛红,甚至在轻轻地颤抖,好像是在哭。

怎么办…?

柳泰武现在同样感受到了窒息,那种畏惧马智郁抛弃他的情绪比愤怒更加蒙蔽他的大脑。面对自己的错误,他和很多小孩一样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地逃离现场,直到被大人发现再去思考后续。柳泰武没有处理案发现场,也没有关注附近的监控——毕竟他来时没有刻意回避,现在再看也没有用——更不用说做这些还是对马智郁的欺骗。虽然他已经犯下最恶劣的错误,但还是下意识不想再违背对方的要求。

他一路走回家,最后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这可能是柳泰武的大脑最轻松的一段时间了,他什么也没办法思考。

【警察…什么时候会来?】

柳泰武拿出手机,屏幕显示有好几条来自他的索尼娅的消息,但是他只敢丢开手机,继续坐在沙发上。就在昨天,同样在这条沙发上,马智郁和今天傍晚时一样,捧着他的脸亲吻,说会相信他。柳泰武靠在沙发上,回忆那种触感,他的记忆力向来很好,有关马智郁的事情更是刻入骨髓,所以那虫子肮脏的话语他同样记得一清二楚,并且他的愤怒并没有随对方的死而消失,因为那人说出口的话也不会随死亡在柳泰武的记忆消失,而且还可能存在于那个路人甚至那虫子交谈过的每一个人的记忆里。想到针对马智郁的肮脏的东西将长久存在,柳泰武就更加痛恨死去的虫子,于是他意识到自己并不后悔杀死他,只是害怕会因此被马智郁抛弃,如果类似的事情再一次发生,他恐怕还是会动手。

柳泰武倒在抱枕里,软弱又混乱地流泪,他和岬童夷一样,注定没有办法停下来。

在静静地等待结果的期间,柳泰武将所有与马智郁有关的记忆一遍遍播放,她曾经说过喜欢他,也告诉过他什么是喜欢。

「喜欢就是这样的事情,就像背叛了全世界一样难受,像海浪一样反反复复地伤心纠结,心情也经常糟糕烦躁。」

但是她也说过他们俩现在是被负罪感绑在一起了,负罪感,那是——

「损坏了别人的东西,心里会内疚和害怕,会想办法弥补,也会想要隐瞒并且因此坐立不安。扩大了来说,当你伤害他人、违背责任,理所应当会有这种感觉,这是很糟糕但必须有的感觉,会让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柳泰武很想拿起手机问马智郁,他现在的感受远比背叛世界更痛苦,比海浪更汹涌,比烦躁更深刻,这是喜欢吗?他并不为伤害人感到内疚,不为杀死谁感到后悔,也不试图去弥补所犯下的罪行,同时又在明确了什么事不该做的前提下仍然无法不去做。这样产生的恐惧算是负罪感吗?还是比这两样更深远的感情——「爱」呢?如果仅仅只是喜欢都要为此辗转反侧,那爱是不是一种更极致的痛苦的代名词。

落地窗外,白昼开始接替夜景,然而柳泰武依旧浑然不觉地蜷缩在沙发上,直到敲门声闯入他的世界。柳泰武怔怔地坐起身,僵硬地朝门口走去,他打开门,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面前,河无念和他的同事们已经在等待了。

河无念瞥一眼他:“柳泰武,你涉嫌犯下…一起谋杀案,得和我们去日炭警署接受调查。”看着眼前与平时完全不同的柳泰武,他的心里也有着复杂的情绪,第一次使用了很公事公办的话术:现场和柳泰武都太奇怪了,完全不是平常的风格。先不说案发现场和手法的问题,光是面前这家伙的表现就古怪至极——太像犯罪后的正常人了,他的表情看起来居然像是承受着心理压力一夜没睡的样子。

难道是什么新招数?刚说完肯定会停下来就犯下了这起,受害者还有犯罪手法都完全不同了。他在想什么,这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是发生在……马智郁家附近。

河无念警惕着柳泰武的一举一动,但从上手铐到带上警车,那么爱挑衅警方的家伙他却没有一丝一毫要抵抗的迹象,失了魂一样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连一句话也不说。直到即将到达日炭警署时才有了点反应,在河无念拉他下车时抗拒地回避了一下。

“怎么?现在才反应过来了?你这家伙真的是精神病啊,刚耀武扬威说完会停下居然就做出这种事情。”河无念强硬地把柳泰武扯下了车,警署门口没有什么人,也没有媒体,毕竟此前柳泰武的身份从未公开暴露,这次的案子又与岬童夷案毫无关联。在连环杀人案件的高度吸睛下,没有太多关注会分给一个被害人是社会边缘无业男子的疑似仇杀案件上,甚至河无念在监控中看见柳泰武紧随死者之后出现在一个地方时都格外震惊。而且从发现尸体找到最大嫌疑人到逮捕都过于顺利了,起码对于柳泰武这个犯下过多起案件的人来说,留下这样大的破绽太奇怪了。

柳泰武仍然对抗着河无念的力度,他畏惧的当然不是警署或者媒体之流。只是一抬头,最恐怖的灾难还是发生了——穿着志愿者马甲的马智郁站在警署大门的平台前,从上往下俯视着这边。

“…”柳泰武蠕动着嘴唇,不可抵挡地被带着往前走,马智郁站在门口,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这是怎么回事?”

“小孩子别问这么多…”河无念拧着眉看向她,事情他都还没调查明白,不想让马智郁参与进来。然而她对河无念的话置若罔闻,先看了看围着柳泰武的一圈警员,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这个局面意味着什么。马智郁张张嘴,什么都没说,只是怔愣地看着眼前垂着头的青年,黑色柔顺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他的表情。

所有人都在沉默中僵持了一瞬,正当河无念想要直接略过马智郁带着柳泰武进去的时候,面前的少女却突然爆发一般揪住面前人的衣领,这件衣服还是两人昨天见面时那件:“我问你,柳泰武,这是怎么回事?”在这接触之中两个人都感受到了声音和身体的颤抖,马智郁提高了音量,开始摇晃柳泰武:“到底是怎么回事!”

“喂,你们眼力见呢?快把人拉开啊!”河无念反应过来拽着柳泰武往后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朝着身边的人喊,李衡年才匆忙上前把情绪失控的马智郁也拉开,而她还在不停地扭动挣扎,不管不顾地朝柳泰武伸出手质问着。在这混乱之中,柳泰武终于抬起了头,两双同样通红的眼睛对视上了,他们都感到对方那是让人心碎痛苦的眼神。

“我不是……”他的话和泪光一闪而过,人就被推着进了警署。

“不是?不是什么!给我说清楚!说清楚!”马智郁几乎是哭喊着发出了这句质问,被李衡年从后拖着离开了警署门口。此时接到河无念通知的吴玛利亚也匆匆赶到了警署,从他手里揽过了崩溃的马智郁。

“这丫头!怎么那么大劲,差点没拦住,就这么在意……”李衡年在说出口前打住了嘴,怕刺激到这个不稳定的未成年人,他看向吴玛利亚,“我们河警官的跟屁虫就先拜托医生您了,看起来受了很大打击的样子。”

见吴玛利亚点头,他就匆匆离开赶着去审讯室了。马智郁脱力地靠在吴玛利亚怀里抽噎:“怎么会这样姐姐…明明都好好的了,为什么会这样,那个时候都说想要和我一起吃饭了,如果我让他留下了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

吴玛利亚抱住马智郁,她犹豫了一下:这个时候要不要就这样干脆地击碎马智郁对柳泰武原先的想法?她一直担心着马智郁会在和柳泰武的相处在受伤,事实看起来正是如此。同时也不得不承认,昨天柳泰武说的话有刺痛到她,吴玛利亚对马智郁的内疚感更深了。

“不是你的问题智郁…我不是说过吗,要责怪也要怪我明明是专业的心理医生却没有在一开始告诉你正确的选择。”吴玛利亚最终只是柔声地安慰起她,两个人坐到了花坛边。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真的是又发生了杀人案?”略微冷静了一下,马智郁还抱着侥幸的心理向吴玛利亚发问,期待她能给出自己想要的回答,“哥哥看起来…好奇怪,不像是之前那样啊。”

“智郁…”

吴玛利亚用一种不忍怜悯的眼神看着她,马智郁立刻制止了她的话,因为这已经给了她回答了:“不,不用说了姐姐。”她无力地垂下头,“这种时候还说这样的话是我太不应该了。”

“不管怎么样,我只希望你别责怪自己。”

马智郁抬起头勉强地朝吴玛利亚笑了笑,她太混乱了,不明白为什么事情突然就发展成这样了。昨晚柳泰武温顺柔和的笑还在她眼前,转瞬他又夺走了某人的生命,难道一切真的只是柳泰武的表演,他不停地在欺骗她?

“…刚刚真应该狠狠打他一巴掌的。”马智郁喃喃道,“怪不得一直不回消息呢。”

虽然她已经看起来不算很糟糕,吴玛利亚还是劝说她今天请假回去休息。马智郁摇了摇头拒绝了,现在让她待在家里才是种煎熬呢,于是吴玛利亚陪她到警署里,到她的临时位置上休息。眼看四周也有人来往,马智郁又冷静了下来,吴玛利亚关心了几句就先回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马智郁抬起头,基本上旁边工位的人都不在,她清楚大家都在哪:在审讯室里忙着从抓获的嫌疑人嘴里撬出真相来。她失神地望着那个方向,哭喊过后就好像倦怠一般失去了一切感官,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就是无尽的失落和茫然。

接下来怎么办?就像最开始说的那样彻底结束两个人的关系吗?

“喂,那个…你还好吧?”一句关心把她从那种寂寥的情绪中喊了出来,马智郁迟钝地转头,一张年轻的面孔,是重案组最年轻的那个刑警。

“啊…我没事,你呢?不用去审讯室吗?”

“害!”对方挠挠头,指了指周围,“前辈们全去了,可没有我的位置了。”

“也是哦…”马智郁点点头看着他,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了,两个人陷入了无言的沉默中。

那个人有些不甘心的样子,坐在了她身边继续搭话:“你不想知道这起案件的情况吗?”

马智郁缓慢地眨了眨眼,意识到对方说的是什么之后立刻回应道:“告诉我是不是不太好?”她的第一反应是想要回避这件事。

“没事的没事的,如果不是嫌疑人身份特别…这起案子看起来甚至太普通了。”他摆手,看起来很想跟她说的样子,不等马智郁再一次回应就自顾自讲了起来,“哇,和之前完全不一样,比起那些可以说是充满感情的现场啊。”

“感情”这两个字让马智郁不适,她重复了一遍:“充满感情的现场?”

“嗯!”年轻的刑警重重地点头,为自己的说法增加说服力,“标准的仇杀现场啊,完全是在泄愤的样子!不知道哪里惹到那家伙了。不过目前证据要说确凿…又不能说得太确切,有监控拍下他和死者一前一后出现,就是案发现场那一块没有,也没有什么目击证人。虽然我们是可以确定他就是凶手,但考虑到他身份这么特殊,搞什么手段也说不定。”他叹气,因为之前模仿案期间在案发现场和柳泰武身上都没有找到证据,这一次他也理所当然的有些泄气。

“不过,死者是谁啊?”犹豫了一会,马智郁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哦!正要说到这个呢!”她的主动发问似乎让面前的年轻刑警激动了几分,“也和之前完全不同,死者是个男人!”

“男人?”

“嗯,我想想,呃,好像是五十来岁,还是个无业游民,住在…哦!正一洞!”他一股脑把自己知道的能说的都说了出来。

“那案发时间呢?”对方的回答已经彻底让马智郁不安了,这个描述太熟悉了,她只能祈祷别是她想的那样。

“我想想,说是…昨天晚上的六点到八点之间!”

马智郁还想继续追问什么,河无念一行人却已经从审讯室出来了,他将手上的东西甩回工位,一脸严肃地看着两人,年轻刑警惊得一下就站起身退了几步。

“你怎么还在这,不回去吗。”

“我又没什么事…还在工作中呢。”对着河无念,马智郁无法询问审讯是什么情况,而河无念看着她,想到审讯室里柳泰武那副无论问什么都一言不发的样子,只觉得比那家伙挑衅警方时令人发指的模样还让人头痛。

“还工作什么,刚刚那副样子,回去休息算了!”河无念捏了捏眉心,柳泰武那位母亲已经受到了消息,他们家得力的律师很快就会赶来代替柳泰武出面。在口供上套不出话,没有目击证人,现在掌握的物证又比较尴尬,只能继续调查寄希望于现场和柳泰武身上出现什么关联的证据。他低下头,看了一眼马智郁,这丫头从刚才起就一直顶着一张放空的脸,和刚刚哭喊的样子截然不同。按理说,河无念确定柳泰武犯下如此特殊又发生在马智郁家周围的案子和眼前的女孩有着必然的联系,他应该立刻让马智郁录一个口供。但看着她现在的模样,又回想起她之前谈论柳泰武的样子,就是河无念也会于心不忍,打算让她缓缓再询问。他叹口气,不由得想养小孩真是不容易:“回去吧,现在这种状况,休息一下,明天再来吧。到时候也需要问你些事情,你冷静一下,也想想昨天的事情,说得清楚点。”

“哦…”马智郁像个得了指令的机器人,她点点头,寻找起自己的包,一旁一直关注着两人的年轻刑警立刻拿起来递给她。

“…谢谢。”她缓缓地道谢,走向警署大门,没有多看那个一脸遗憾的刑警。

“她好像都不知道我叫什么呢…”

河无念一下拍在他脑袋上:“好了老幺,这是思春的时候吗!案子有一个解决的吗就在这里偷懒。”

年轻刑警自知理亏,带着点委屈回到自己座位上整理案情,大家都忙碌起来,为接下来要面对硬仗准备着。

不出所料,柳泰武家的律师来得很快,对方言辞犀利,要求将柳泰武立刻转移到监狱治疗所去。这种为财阀服务的律师向来很难缠,警署只能先顺着他们的意思,自己这边抓紧找到板上钉钉的证据。

转移的路上碍于警方在场,权律师一直没有和柳泰武说话,直到到达监狱治疗所的见面室两人才单独进行谈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泰武君为什么要突然做出这种行动,夫人那边也很苦恼。”

“啊…想要怎么处理都随便她吧。”柳泰武的眼睛都不与人对视,走神般说出了这样的话。

权律师在柳家工作的时间不短,也接触过很多次这位大公子。说实话,在柳泰武进入大学彻底爆发以前,用他这个外人的眼光来看是一个很优秀的人:成绩优异,长相也出众,面对外人脾气也很温和,虽然偶尔会让人觉得在演戏,但对于财阀家的孩子来说并不是一个多大的缺点。他甚至疑惑过雇主对于这个儿子极大的忌惮从何而来呢?直到柳泰武大学入学不到一年就开始精神药物成瘾,柳夫人让他来负责处理后续并且向他透露了柳泰武童年时的那起案子,权律师才彻底明白,柳泰武虚伪的背后是多么恐怖不可控的东西。他对一切常人为之欣喜幸福和痛苦的事情都毫无感觉,现在是精神药物,但等到真的倦怠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他会做出什么呢?当时权律师心中那种难以言喻的压力和毛骨悚然的预感就这样实现了。

只是现在,事情似乎又出现了不同寻常的转机。看着面前青年面无表情的脸,权律师敏锐地感到了变化,和往常面对柳夫人那种暗藏不满的刻意笑脸以及无聊的表情不同,这次他的伪装之下透露出了显而易见的不安和恐惧。是什么会让他这样呢?权律师想起之前雇主特意委托他调查的那个女孩:“听说这起案子是发生在马智郁学生家的……”

“不许调查她!”这一次柳泰武很快地看向他,“让那女人离她远点!不许接近她!”

“夫人安排的事,不是我能决定的。”权律师将柳泰武的表现尽收眼底,心下有了定论。看来无论是辩护还是约束,都要从这个叫马智郁的女孩身上入手了。

——

马智郁没有回家,也没有去炸鸡店,只是在街上四处游荡,她不想将自己一个人留在房间里独自思考一切发生的事情,更不想这个时候去面对池花子。

“‘我不是’…?”她念叨了一句柳泰武最后说的话,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不是凶手?我不是故意的?柳泰武是死到临头还在狡辩挣扎,还是几分真心的恐慌呢。更让马智郁恐惧的是那个令她熟悉的死者描述,到底是不是最晚两人撞见的那个人,如果是,又为什么要杀死他。

难道就因为撞了哥哥一下?或者…不会是因为和妈妈吵过架吧…

她疲于思考,停下脚步叹了口气,突然才发现周围环境是那么熟悉:正一洞23-4中央花园二期,柳泰武的住所。

“啊…这该死的肌肉记忆。”马智郁转头就要离开,手机的铃声却打断了她的动作,她拿出来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这种时候会是谁啊?…喂,您好?”

“是马智郁学生吧?”对面听起来是个温和年长的陌生女声,却直接报出了马智郁的名字,“我是柳泰武的母亲。”

泰武哥哥的妈妈?这个声音和马智郁当时在医院有着一面之缘的女人有些出入,她迟疑地询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听说你和泰武的关系很不错啊。”

听说,听谁说的?柳泰武看起来可不像是会和妈妈说这种事情的人,马智郁感到一阵微妙的不适:“嗯…算是吧,我和泰武哥哥…”

对面虽然这么问她,但听起来没有一点要等待她回复的意思,继续说道:“这次的事情也发生在马智郁学生家的边上吧,所以我想你应该也知道些什么,你是泰郁身边唯一亲近的人,我希望你能帮帮他。”

马智郁强忍住质问柳夫人的心情:“您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帮他?”

“我想要学生你可以认定你们两人的关系,在必要的时候发声,嗯…死者也是你们那片的居民,似乎他的品德不怎么样呢,我想或许他反复地骚扰过你,希望到时候你可以作证。你是泰武在意的人,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对方慢条斯理地说着自己的打算,语气气定神闲,听起来完全没有考虑过马智郁会拒绝的可能。

现在是明目张胆地利诱到她脸上了吗?马智郁觉得实在没必要忍耐自己的脾气了:“泰武哥哥呢?”

“嗯?”对面的柳夫人顿住了。

“我说柳泰武!那个当事人,他说了什么?我要听他自己跟我说清楚。”马智郁心里一股子气憋得她不上不下火大得很,“不是他和我说的话一切免谈。”

柳夫人沉默了,手机里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动静,不知道是不是在和人交谈着什么,很快她的声音重新响起:“可以,我这边和治疗所申请了,下午就可以去探视,学生你过一会就可以过去,泰武应该也想看到你。似乎明天你就要去录口供了,我希望我们能快点达成共识。”

得到了答案,马智郁不客气地挂断了电话。她心中的怒气还没有消下去,在原地快步绕了一圈。见到柳泰武后她到底要说什么,又要从他嘴里得到什么样的答案,这一切马智郁都不清楚,但是她觉得这是决定他们俩关系的一个节点了,或许两个人真的要到此为止了。马智郁停下脚步,望向那栋高楼,玻璃的反射让她不得不眯起眼睛。41楼,这是柳泰武家的层数,太高了,光晃得刺眼,她看不清也数不明的。马智郁继续之前被打断的行动,远离了柳泰武的家,随便找了个便利店买了紫菜饭团充饥。她坐在店里一边啃饭团,一边拿出手机搜索怎么前往监狱治疗所:地方有点偏,得坐好几站公交。马智郁把饭团塞进嘴里,扔了垃圾就出发了。

到达目的地,马智郁打量着这个关过柳泰武两年的地方——国立法务医院治疗监护所。

“‘健康的精神,无犯罪的幸福社会’…”马智郁念着招牌上的标语,这座外墙都是石砖砌成的特殊医院既有着监护所的威严,又带着厚重的温暖。不过这只是常人能得到的感受,以柳泰武这个例子来看,它没能好好发挥自己的功能。她一路朝正门走去,隔着铁丝栅栏还能看到在里面打篮球放风的病人。

这里还有像柳泰武那样的人吗,他当时也是像这样生活吗?马智郁不由自主地联想。

“是马智郁学生吧?”

一迈入大厅,就有人喊住了她,马智郁朝来人看去,一位外形干练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朝她走来:“我是泰武君的律师,我来带你去会面室。”

“哦。”马智郁对柳泰武和他妈妈那边的人都没什么好印象,刻意用冷淡的态度回应了那人,然后就一言不发地跟着对方走,男人有也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没有和她搭话。走到门前才说了一句:“那两位单独聊一下吧,我就不打扰了。”他点点头,转身原路返回去大厅了,留马智郁一个人在门口犹豫地握着门把手。踌躇再三,她咬咬牙打开了门。

这是间称得上温暖的房间,米白色的墙壁,简洁的桌子和放着绿植的柜子,角落里也有一盆大盆栽。只是封着格子栅栏的窗提醒来人这里并非简单的医院。马智郁看到一身病服的柳泰武坐在背窗的位子上,听见来人的动静也不抬头,玩着自己的衣角。那股刚刚蛰伏的怒气又被轻易地挑动了起来:“现在是因为又杀了人所以连人都不敢见了是吗!”

听到她的声音,柳泰武轻轻颤动了一下,停下手中的动作,缓缓抬起一张惊诧畏缩与欣喜交织的脸:“智郁……”权律师没告诉他马智郁要来,他还以为是柳夫人要亲自过来。

马智郁没有走过去,只是站在门口远远地看着他:“我过来没有别的意思,就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还记得我们俩的那个约定吧?”

她这句话危险的意味太浓了,柳泰武忍不住急急站起身想要过来,马智郁一下呵斥了他:“站住!你别过来!就给我坐在那里说!”

柳泰武僵在座位上,脸上露出那种犬类被主人遗弃想要追上去却被阻止的神情又缓缓坐下:“我…记得的。”

“那你为什么去杀他?而且没有一点征兆,在这种时候!就在我完全相信你要停下来的时候!”不久前的甜蜜和此刻残忍的现实使马智郁痛苦不已,在彻底放松的时候遭到了命运的背叛和戏弄,这种失控的感觉让她愤怒,眼泪也在此刻刺痛了脸颊,“你为什么这么做?说啊!”

柳泰武看着她,眉毛紧紧皱起,死死咬着嘴,他对于亲口承认这件板上钉钉的事实太畏惧太惶恐了,这种强烈的感情使他也开始落泪。两双一塌糊涂又明亮无比的痛苦的眼睛就这样对视了,一如早晨的场景。马智郁再也无法忍受了,她回过身握住门把手:“我也不是非要知道一个答案,本来只是想有始有终…但是现在算是明白了,在你身上找答案只有一个又一个谜团,就这样算了……”

“因为你!”

这个回答终于爆发了,马智郁不可置信地回过头,柳泰武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把自己压在椅子上,他眼睛里那种依恋太浓郁,以至于会使人误会为怨恨。他的五官依旧扭曲压抑,忍受着自己的痛苦,但看到门口的马智郁停下动作回过头,他的嘴角又像是要扬起笑容。柳泰武彻底自暴自弃地朝马智郁喊道,和那种犯了错被揭穿后还无理取闹的可恶的孩子没有区别:“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我才会杀人的!因为你我可以停下,所以为了你我也会开始!这难道不是可以预料到的吗?你却要抛弃我——!你怎么能这样!”

“你在说什么?!”马智郁惊弓之鸟般紧绷着背靠着门,手紧紧反握着把手,好像下一刻就会夺门而出。而她没有,就和看起来马上就要冲过来但仍然死死攥着衣角坐着的柳泰武一样。

泪水无法冲淡两人眼里难以言喻的情绪,马智郁只觉得柳泰武的眼睛红得可怕,却不知道自己也不遑多让。

“我一开始只是想让他离你远一点,谁让他骂你…”因为想起了那些肮脏的话,柳泰忍无可忍地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指甲戳破了他的手心,“他居然敢骂你!他怎么敢骂你的!必须死…死还不够…他应该死得更痛苦…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够了!”马智郁动了,却不是甩门离开,而是冲到柳泰武面前给了他一个上午没有扇到的耳光:“你怎么能这么说!”

她居高临下地盯着被她从崩溃情绪中打得茫然的柳泰武,声音颤抖了起来:“你怎么能那样对我?”

愤怒这种情感,究其原因大多是事情失去掌控的无力,也就是所谓的恼羞成怒。而看着不可控的发展,人们往往还会感受到恐惧,所以说有很多人在用愤怒虚张声势,掩盖自己的恐惧。现在的马智郁和之前的柳泰武都是如此,她的愤怒背后剥开了同样是那样的,到了现在,她只感到委屈:“…你怎么能那样对我!”马智郁捂住脸,倒退了几步重新靠回墙上,脱力地蹲了下来。

“智郁…”柳泰武再一次想起身接近她,又被制止了。

“别过来,就坐在那里,我现在不想哥哥靠近我。”她把脸埋在手臂里,声音闷闷的。

“哦…”柳泰武只好继续忍耐,此时此刻他倒是成了看起来更冷静的那一个了。

“那天之后发生了什么?”

“我想让他以后离智郁你们家远一点,所以才跟上他的,真的没有想杀他,但是他却…”柳泰武顿了顿,“侮辱了你,我没办法,只好杀了他。”

“没办法是什么意思?不能忍一忍吗,就只是这种事情而已!而且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你会有这样的感受呢?我就会更加慎重的!”

“……我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大反应。但是我真的没办法容忍,智郁,我说过你不知道自己有多重要,现在看来我也没有很明白。”

“怎么会这样…”马智郁小声地抽泣,柳泰武拥有的感情反而让他杀人了,她现在成了他的杀人动机了。

“对不起…真的。”柳泰武还是很不安,他煎熬地看着所在门边的马智郁,“接下来…该怎么办…别抛下我。”

“我还能怎么办啊!你都说是因为我才杀的人了!我能放着不管吗?”马智郁满脸湿润地抬起头,“但是我也不可能听哥哥你妈妈的摆布,我不会和警察说谎的。”

要不是她的命令,柳泰武几乎想要跪倒在她身边了,身后的太阳是虚假的,只有马智郁才能让他感受到光明和温暖。

“智郁…”

“嗯?”

“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8章 负心期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AI指令调到冷脸上司后

狩心游戏

画皮鬼怎么哭

春坊怨

宁得岁岁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