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楼尽头的卫生间,像是被遗忘的角落。
一种压抑的、被强行扼在喉咙深处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渗出来,黏腻地贴着冰冷的瓷砖墙壁游荡。紧接着,“啊——!”一声短促到几乎来不及扩散的尖叫,如同被骤然掐断的琴弦,突兀地撕裂了呜咽,随即又迅速被死寂吞噬。
隔间里,张琴琴被推搡着跌坐回冰冷的陶瓷马桶盖上。
撞击的钝痛从尾椎骨窜上来,瞬间被更巨大的惊恐淹没。
她蜷缩着身体,湿透的校服紧贴着皮肤,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磕碰,发出咯咯的轻响,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尖锐的嘶声,肺部像被冰冷的手攥紧。
她抬起布满水珠和泪痕的脸,瞳孔倒映着一步步逼近的身影。
在她此刻的视野里,何霜霜那张漂亮的脸庞扭曲着,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纯粹的恶意。
“啧”,何霜霜满脸毫不掩饰的厌恶,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她慢条斯理地拍了拍刚刚推搡张琴琴的那只手,仿佛要掸掉不存在的灰尘。“不是挺能的吗?敢跟老师告我的状?”他的声音甜腻得发齁,却又像冰锥般刺骨,“还有,我让你动了吗?!”
最后一句陡然拔高,尖利刺耳。
张琴琴浑身猛地一哆嗦,几乎要把自己缩进马桶水箱里,僵硬的脊背死死抵着冰冷的陶瓷,拼命摇头。
隔间的门被推开一条缝,李佳妮灵活地侧身挤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个沉甸甸的红色塑料桶,桶沿还沾着些半凝固的、浑浊的白色粘稠物。
浓烈刺鼻的化学气味瞬间在狭小空间里弥漫开来,何霜霜瞥了一眼桶里,嘴角的弧度加深。
她伸出手,毫不怜惜地一把攥住张琴琴额前几缕湿漉漉的头发,力道大得让张琴琴的头皮瞬间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她痛哼出声,何霜霜粗暴地将那一缕头发整个浸入桶中粘稠的液体里,搅动了几下再提起来。
那缕发丝像是被裹上了一层厚厚的、半透明的油膏,沉甸甸地垂着。
“太稠了。”何霜霜的语气里带着挑剔的不满。
“稠点好呀!”李佳妮立刻接口,声音里充满了恶意的欢快,她嬉笑着,像在讨论一件新奇的玩具,“稠点才够分量,给她‘做发型’才立得住,才好看嘛!”
她甚至伸出手指,好奇地戳了戳那缕被胶水浸透的头发,感受着那黏腻恶心的触感。
“说的也是。”
张琴琴混沌的大脑很快明白了她们要做什么,她挣扎起来,身体剧烈扭动,试图挣脱那钳制头皮的手,双脚胡乱地蹬踹着隔板。
“放开!你们怎么能这样!放开我!”
“我们怎么啦?”何霜霜一脸夸张的无辜,手上却更加用力,指甲几乎要嵌进张琴琴的头皮里,牢牢压制住她的挣扎。“我们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帮你做个漂亮的新发型而已呀。你怎么这么不识抬举呢?”
李佳妮递过来一个从水房顺来的塑料长柄汤勺。
何霜霜接过,慢悠悠地从那桶浑浊粘稠的胶水里舀起满满一大勺。那胶水拉出粘腻的丝线,缓慢地滴落回桶里,发出令人作呕的啪嗒声。
张琴琴被何霜霜死死按着,徒劳地扭动着头颅,眼睁睁看着那勺胶水悬在自己头顶。
“不…不要……”
勺子倾斜了。
粘稠、冰冷、带着强烈刺鼻气味的胶液瀑布般浇下,精准地淋在张琴琴的头顶。
那瞬间的触感诡异而恐怖,先是冰冷的湿滑,紧接着是令人窒息的包裹感。
胶水迅速渗透发丝,糊满了她的头皮,然后顺着额角、鬓角,像无数条冰冷的虫子蜿蜒爬下,黏腻地贴上她的额头、脸颊!
这种感觉让她全身的汗毛都炸立起来,一种比疼痛更尖锐的恐惧攫住了她。
“啊——!!!!”
凄厉到非人的哭喊猛地冲破喉咙,在狭小的隔间里疯狂回荡,震得空气都在颤抖。
“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求求你们!不要!不要这么对我!!”
她疯狂地摇头,试图甩掉那可怕的粘腻,泪水汹涌而出,冲刷着脸上滑腻的胶水,却只是让皮肤更加刺痛。
这绝望的哭叫和挣扎,却像一剂强效兴奋剂注入了施暴者的血管。
何霜霜和李佳妮的眼睛亮得惊人,脸上因扭曲的快意而泛红。
李佳妮立刻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摄像头对准了涕泪横流、头发被白色胶水糊成一团、狼狈不堪的张琴琴。“录着呢!好看吧?我们亲自给你做的‘独家定制’发型!”她把屏幕几乎怼到张琴琴眼前,“别哭丧着脸呀,要笑!笑!不然……”,她拖长了调子,恶意满满地威胁,“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就帮你换个更清爽的,剃成光头,怎么样?”
手机屏幕上,何霜霜笑容灿烂,甚至对着镜头比了个“V”字。而被她强行揽住肩膀的张琴琴,整张脸被眼泪和糊着的胶水弄得一塌糊涂,皮肤皱缩着,一块脸颊的皮肤甚至被胶水粘住,在尖叫时拉扯出怪异的褶皱。
她的头发更是惨不忍睹,被胶水糊成僵硬、板结的一缕缕,像被泼了劣质发油又胡乱支棱着的枯树枝。
“你看她现在这副鬼样子”,何霜霜凑近屏幕,“跟个老太婆一样,又丑又脏!真不知道是哪来的底气,敢支使我去扫厕所?”,她染着漂亮指甲油的手指用力戳在张琴琴被胶水粘住的额头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凹痕,“听着!以后轮到本小姐值日打扫卫生,你都得乖乖滚过来替我干!听见没有?扫干净点,像条狗一样!”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屈辱和愤怒,张琴琴拼命点头,眼泪混合着胶水滑进嘴角,又咸又涩又苦。
“我做!我做!我什么都做!求求你…别弄了…放过我吧!放过我…”
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只剩下卑微到尘埃里的乞求。
“这才乖嘛。”何霜霜满意地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既然你这么听话,我们也没道理继续玩下去了。”
她拖长了调子,和李佳妮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闪烁着更危险光芒的眼神,“不过嘛……就这么结束好像有点可惜。我们来玩个更好玩的收尾游戏。”
李佳妮立刻会意,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
咔哒一声轻响,幽蓝的火苗跳跃出来,在昏暗的隔间里投下摇曳不定的、如同鬼魅舞蹈般的影子。
张琴琴的瞳孔骤然缩紧,“不!不要!!”
李佳妮将那跳动的火苗凑近了张琴琴被胶水浸透、板结成一绺的鬓角发梢。
加了大量化学胶水的头发,遇火即燃!
嗤——!
一股刺鼻的、令人作呕的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盖过了胶水的味道。
一小缕头发迅速卷曲、碳化,变成焦黑的脆弱细丝,一缕带着恶臭的黑烟升腾而起,在顶灯惨白的光线下扭曲着,如同一条丑陋的毒蛇。
“哈哈!好玩!”
李佳妮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拍着手笑起来。她随手拿起隔间角落里一个不知谁留下的半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哗啦一下浇在刚刚点燃的地方。火苗熄灭,发出一阵更浓的焦烟和水汽。被水浇过的头发变成一撮湿漉漉、焦黑卷曲的烂草,紧贴在张琴琴惨白的脸颊边。李佳妮意犹未尽,又兴致勃勃地去点另一侧没有被胶水完全覆盖、但也湿漉漉的头发。
——砰!!!
一声巨大的爆响在隔间外炸开!整扇薄薄的木门猛地向内剧烈震动!连接处那早已锈蚀不堪的旧锁头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呻吟,随后崩裂!
断裂的锁舌和螺丝叮叮当当地弹跳着砸在瓷砖地上,转了几圈,最终半死不活地耷拉在摇摇欲坠的门板上。
隔间里令人作呕的焦糊味和胶水味,如同找到了宣泄的闸口,猛地涌向门外。
光线涌入,映出门口宋梨冷若冰霜的身影。
她随意套了外套,脸上没有任何震惊、愤怒或同情,只有一种被打扰后极度不耐的烦躁,眉头紧紧锁着,像被难以忍受的气味困扰。
何霜霜脸上的暴虐瞬间凝固,她猛地用力一拽张琴琴被胶水糊住的头发,硬生生将她从马桶上拖拽起来,踉踉跄跄地推到隔间门口,“你想进来我开门就是,干嘛把门踹烂?”
宋梨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先在何霜霜强装镇定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落在被推搡到眼前的张琴琴身上。
那张脸,被泪水、半干的胶水和焦黑的头发糊得不成样子,眼神空洞绝望,如同被玩坏后丢弃的破布娃娃。
宋梨的视线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更深的不耐烦,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堆亟待清理的麻烦垃圾。
她伸出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捏着一个小小的银色电子烟管,从唇间拿开。一缕极淡的薄荷味烟雾从她口中缓缓吐出,与隔间里涌出的焦臭胶水味格格不入。
“这里是音乐楼。”
宋梨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凌碰撞般清晰冷硬,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烦躁,“装了烟雾报警器。你们给她抹的什么鬼东西?臭死了。”
琴练得一团糟,好不容易出来透口气,却被这鬼哭狼嚎和恶臭彻底毁了心情。
李佳妮顺着宋梨的目光看了一眼顶上的报警器,夸张地“哎呀”了一声,“哎呀,真忘了!不好意思啊宋梨!就…就普通胶水,文具店买的那种,不是强力胶,洗洗就没了。”
“宋梨,”何霜霜也立刻换上另一副面孔,声音放软了些,带着一丝刻意的讨好,但眼底深处却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诈,“真不好意思啊,吵到你了吧?我没记错的话,你27号要参加很重要的国际青年音乐家比赛吧?我真不是故意打扰你的,都怪这家伙太吵了!”
她说着,又用力推搡了一下身前的张琴琴,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一直处于极度恐惧和麻木状态的张琴琴看着宋梨。
这个踹门进来的是高二年级部的才女,身上有种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何霜霜对她说话的语气明显带着忌惮,也许…也许她能阻止这一切?
张琴琴猛地爆发出最后的气力,沾满胶水和泪水的、冰冷黏腻的手死死抓住了宋梨垂在身侧的手腕!
“同学!帮帮我!求求你!帮帮我!”
手腕上骤然传来的滑腻、令人极度不适的触感,让宋梨浑身一僵。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低头,视线死死钉在自己被抓住的手腕上。那上面清晰地印着几道黏糊糊、半透明的胶水指痕,还混合着泪水、灰尘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污浊感。
宋梨的眼睛里,依旧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种被肮脏之物触碰后的、纯粹的生理性厌恶和极度的不悦。
“你手很脏,”宋梨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像淬了冰的刀锋,一字一顿地切割着空气,“放、开。”
这冰冷到极致的反应和话语,像一盆混合着冰碴的冷水,对着张琴琴当头浇下。她所有的希望和挣扎瞬间冻结。
这个女生…她踹开门,不是因为同情或正义?她一直…一直就在门外?听着里面的惨叫和哭嚎?她只是…只是嫌吵?嫌臭?怕触发报警器影响她自己?
张琴琴这才惊觉,这个看似是唯一救星的女生,她的冷漠和置身事外,比何霜霜的暴虐更令人心胆俱寒。她不是同伙,但也绝不是救星。
张琴琴触电般松开了手,身体因惯性向后踉跄了一下。
宋梨看都没再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一个移动的污染源。
她一言不发,转身几步就跨到外面公共区域的洗手池边,哗地一下拧开了水龙头。冰冷的水柱冲击而下。她将手腕伸到水流下,另一只手用力地搓揉、抠刮着皮肤上那些顽固的胶水痕迹。
洗手间里一时只剩下哗哗的水流声。
可无论宋梨如何用力搓揉,甚至用指甲去刮,胶痕依旧顽固地附着着。
她抬起头没有看身后任何人,而是直接看向面前巨大的、溅上细碎水珠的镜子。
镜子里清晰地映出她冰冷不耐的脸,也映出站在隔间门口的两人。
“玩够了吗?”
宋梨的声音穿过哗哗的水声,清晰地传到何霜霜耳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直白的询问和催促结束的信号。
何霜霜被这近乎命令的语气刺了一下,她走过来,刻意靠近洗手池,脸上堆起甜腻的笑容,伸手亲昵地挽住宋梨没沾水的那只手臂,也一同看向镜子里宋梨冰冷的倒影。“才刚开始呢,本来想多玩一会儿的。不过嘛…知道你心情不好压力大,我可不敢触你的霉头。”
她晃了晃宋梨的手臂,“我对你好吧?为了不吵到你,连这么好玩的‘玩具’都可以提前舍弃呢!”她说着,还朝张琴琴的方向努了努嘴。
“你怎么玩,”宋梨并没有蠢到认为她是为了自己,“我都没意见。我还要比赛,不能被影响。”
她的重点清晰无比——别给我惹麻烦。
何霜霜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自己都“牺牲”到这份上了,她居然还是这副事不关己、无动于衷的样子?
一股被轻视的怒火混合着不甘心在她心底翻腾,宋梨的脸,到底要经历什么才会有表情呢?
“宋梨,你好无情啊…”
何霜霜的声音里带上了真实的怨气,甜腻感消失无踪,“你这样对我,我会伤心的。伤心了…我就想重新找个更有趣的‘玩具’来哄自己开心呢。”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神瞟向宋梨,观察着她的反应,“啊,对了,班上新转来的那个夏月光,我就觉得挺有意思的嘛…”
宋梨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视线终于第一次真正地、完全地转向了厕所隔间门口那个蜷缩着的、被胶水和焦痕包裹的可怜身影。
把眼前这个狼狈不堪、散发着恶臭的“玩具”,换成夏月光那张清秀安静、带着点怯生生的脸…
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
没有违和。
“能玩儿的人多的是,”宋梨收回目光,将水龙头关掉,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不缺她一个。”
她没有明确反对,但这句“不缺她一个”,听在何霜霜耳中,就是默许她继续“使用”眼前这个旧玩具,而非更换成新的夏月光。
“我走了。”
宋梨抽出被何霜霜挽着的手臂,径直转身,走了出去。
关门声落下的瞬间,何霜霜脸上那点强装的平静彻底碎裂。她倏地转身,眼中戾气翻涌,几步就跨到刚刚因宋梨出现而获得片刻喘息、此刻又因绝望而无声啜泣的张琴琴面前。
“可惜啦,”何霜霜的声音阴冷,带着毒蛇吐信般的嘶嘶感,“咱们宋大小姐还是觉得你更好欺负,更配当这个‘玩具’!”
最后一个字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话音未落,她狠狠揪住张琴琴头顶那团被胶水糊得板结硬脆、又被火燎过的头发,用尽全力向后一扯!
“啊——!!!”
“头发都成这样了,多难看?我帮你修修吧”,何霜霜慢悠悠地说着,从校服口袋里摸出一把小小的折叠剪刀,刀刃在灯光下闪过寒光,“记住,我们其实也不想跟你玩,太没劲了。但是呢…”,她俯下身,剪刀冰凉的刀锋贴着张琴琴额角的皮肤划过,留下一条血痕,“宋梨不让我换人。所以啊,你还要继续当‘玩具’,直到我们厌倦为止,玩具就要乖乖听,懂吗?”
惨白的顶灯将她们的身影拉长、扭曲,投射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上。
这一章写的我一股无名火蹭蹭蹭往上冒,啊啊啊啊啊啊,坏蛋要受到惩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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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玩具就要乖乖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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