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虔看着那男人眼睛里她再熟悉不过的恶意,原本的恐惧被爆发的怒火压倒,抬腿照那人脸上就是一脚。
怒极的林虔用了十成十的力气,那力度没有一点水分,虽然爬楼梯的时候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但人在极端情况下爆发出的潜能不容小觑,林虔那一脚让男人失去平衡,直接像水桶一样滚下了楼梯。
“砰”一声,男人的脑袋和墙面发生了亲密接触,林虔来不及多想,扭头就往家里跑。
肾上腺素发力,林虔把被撞得辨不清前后左右的男人甩在身后,她这辈子到目前为止就没有比这次跑得更卖力过,三步并两步,一脚迈两个台阶,眨眼的功夫就跑没影了。
奔跑,摸钥匙,开门,反锁,林虔凭着身体记忆完成了一系列动作,然后靠着门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原因无它,腿吓软了。
脱离了当时的环境才更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林虔在脑子里复盘被吓得直冒冷汗,如坠冰窟,原本没开窗通风有点闷热的屋子温度也下降了些许。
这可不是林虔的心理作用,谢绥作为一个鬼,现身确实会使周围的温度发生变化。
谢绥看着发抖的林虔无奈叹气,方才楼下他见没有异常便没再注意,窝在铜镜里调息修养,短短几息便入了定放松了对外界的感知。
等被外面的动静干扰到从镜子里冒头时,那小姑娘已经一脚结束了战斗,转身跑出楼梯间了。
谢绥并不知道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但他看一眼二人混乱的状态和各自的神情不免得出结论,一个大男人深夜鬼鬼祟祟跟在小姑娘身后,不论出于什么借口,能让姑娘家露出那般害怕的神情,怎么想也不会是在干好事。
思及此处谢绥顿时生出了厌恶情绪,他堂堂逍遥派天之骄子,行侠仗义无数,平生最憎恶的就是这等伤害弱小的无耻之辈。
谢绥伸手对着那男人下了咒,又以指为剑用剑气削下了男人头顶的整片头发。
等谢绥循着林虔的气息穿过她家门板,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林虔被吓软了靠在门板上发呆的凄惨模样。
谢绥见不得林虔这副样子,她指着太阳骂街的动静太过震撼,后面的尖叫哭喊也是多以发泄为主,被坏人尾随骚扰的可怜模样实在不适合她,谢绥还是觉得对着镜子两眼冒金光的财迷样更适合林虔。
手上不自觉地捏了个安神咒,谢绥刚想把它点在林虔身上,就看见林虔几个深呼吸就稳下了心神。
抬手散掉法咒,谢绥不由得又多看了几眼林虔。
对此一无所知的林虔扶着门站起身,打开了客厅的大灯。
谢绥顺着灯光粗粗看了一眼屋子的布局,还没瞧清楚屋子里的大摆件,就看见林虔在一个池子跟前洗干净手,拉上所有的帘子,去小屋子翻了几件衣服,然后站在客厅脱起了身上裹满了泥的“抹布”。
谢绥:不是等会?!!!
从没见过这等场面的谢绥在林虔刚上手的时候就被吓得天崩地裂屁滚尿流两股战战几欲先走,他立马转身对着墙开始面壁,但好死不死他转过去面对的墙上挂着一面全身镜,谢绥一转过去还是能看到林虔的动作。
谢绥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在心里疯狂默念“罪过罪过无意冒犯”。
直到听到林虔合上了一扇门,继而里面传出了哗啦啦的流水声,谢绥这才小舒了一口气。
小心地睁开一只眼开了条小缝,做贼似的确认林虔确实不在客厅后,谢绥又放心地长舒了一口气。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趁着林虔洗澡的空挡,谢绥捏诀追踪起了刚才的那个男人。那男人还没走远,谢绥没怎么费功夫就找到了那人,,为了不伤及无辜,也为了更好地衡量怎么对其施以惩戒,谢绥翻看了男人的记忆。
谢绥对男人的生活**没有兴趣,他循着法诀找到了一团淫邪的黑气,谢绥伸出苍白细长的手指,用指尖轻轻触碰那气团,立刻便接收完了其中的所有内容。
看完这些记忆后,谢绥也学着林虔刚才调整状态的样子进行了好几次深呼吸。
他的下意识行为果然没有出错,或者说单单削掉男人的头发还是太便宜这狗东西了,那人除了这次对林虔下手没有成功外,之前竟然用这等下作手段得逞了数十次,为了方便控制被害人甚至还专门准备了迷药和致幻药物!致使被害人哪怕醒来后也会失去那段记忆,凭着这套恶心的连环招式,男人屡屡得手肆无忌惮,至今仍是逍遥法外。
真是畜生行径!
谢绥理清事情原委,确认自己没有冤枉人后便在男人脑中施了奈落咒。
奈落,即无法脱离的极深地狱世界,而奈落咒,则是谢绥所在宗门逍遥派独创的不传秘术,专门用来惩戒一些钻了律例空子寻常门规无法惩治的恶人。
没做过恶事的人中此奈落咒不会有什么反应,而为非作歹之徒会因此催生出内心最恐惧的事物,使其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精神受尽折磨。
直到很久之后,谢绥才从林虔那学到了一句很符合句意的流行语:每个人都能精准找到属于自己的报应。
谢绥下完奈落咒满意极了,这下也算是完成了师门“日行一善”的门规。他们逍遥派是求逍遥的宗门,大家都是有恩必还有仇必报的随性洒脱之人,与一众求仙问道快魔怔的宗门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但是其他宗门不敢对此表达任何意义,这帮逍遥派的疯子只按他们自己的规矩行事,也只认自己的门派的教条。如果站在同一阵营,他们就是最锋利的剑,以一敌百不在话下;但如果自己站在了他们对面,那就彻底完蛋了,任你威逼也好利诱也罢,逍遥派会将油盐不进贯彻到底,动用各种稀奇古怪的诡异术法,把敌人尽数送去轮回。
比起修真者,他们更像至死贯彻心中道义的游侠,是一群无法拉拢更无从控制的猛兽。
逍遥派,简直是正得发邪。
完成每日任务的谢绥满意地哼了首自创的小调。
这边谢绥还沉浸在行侠仗义为民除害的侠士角色中,那边林虔已经洗完澡换好衣服,边擦头发边往谢绥这边走。
谢绥这下也不臭屁了,被林虔逼得一步步退到了全身镜里,甚至忘记了其实自己可以换个位置待着,而不必像现在这样节节败退。他明明确认过自己的隐身术法没有任何纰漏,但是看着林虔朝自己走过来的动作,还是忍不住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林虔自然是看不到谢绥的模样的,她对着谢绥所在的镜子认真整理头发。
刚洗完澡的卫生间水汽太足,对着洗面池上的镜子打理头发并不现实。
林虔的头发又长又密,打理起来需要花不少功夫。
在林虔心里,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引以为豪的东西了。
林虔的头发好看,是无可指摘的客观事实,任何一个视力和审美没有出现偏差的人在看见林虔的一头秀发时都会承认这点。
林虔站在客厅的全身镜前认真地擦拭着头发,她的发丝垂到了腰际,尽管在卫生间已经擦过一遍,但头发上还是滴下了水,一颗颗水珠积少成多变成一股股小溪流,林虔后背的衣服被沁湿了一大片。
林虔耐心地侍候着她黑缎般的长发,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心无旁骛地重复着擦拭的动作,谢绥也被林虔认真的眼神订在镜子里忘了挪窝。
谢绥觉得林虔的眼神有一种摄人心魂的力量,这与是否拥有灵力,能否使用法术无关。面前的女孩眼睛深邃幽暗,明明是生了双澄澈鹿眼,他却能从其中瞧出满溢的悲伤和深藏在悲伤背后的隐秘的绝望。
此时的谢绥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林虔沉浸在完全属于自己的空间里时,是没有笑容的,那种不自觉的哀伤情绪像片黑色潭水 ,几乎要将她溺毙其中。
这个认知使谢绥心里有些不痛快。
她的眼神里应该有光才对,谢绥如是想。
哪怕是那副财迷的模样也好过一潭死水。
“啪。”
突如其来的跳闸使屋子陷入了物理黑暗。
这下林虔的擦头发大业和谢绥的心理分析统统被打断,投入的和感伤的都停止了各自的作业。
林虔心累得简直想再次开口问候两句,但碍于深更半夜会打扰别人,又把话憋了回去。
她手上沾着水汽,直接去拉电闸无异于主动上地府报道,所幸林虔对于屋子的结构烂熟于心,凭着千百次的身体记忆摸索到了窗帘旁边。
伸手拉开窗帘,任月华洒满屋子。
好巧不巧,一簇月光直直照在了谢绥藏身的全身镜,而镜子中又映照出了林虔和桌子上青铜镜的镜面。
林虔毫无察觉,但作为修真者的谢绥敏锐地发现了异状。
在谢绥眼中,那面青铜镜中伸出了一条足有手腕粗的白色绳索,把自己和林虔捆在了同一根绳上。
如果林虔和谢绥一样同为修真者的话,就能发现端倪:月亮,铜镜,谢绥,和她在她家全身镜上以一种十分刁钻的站位重现了青铜镜背面四个神兽的位置。
但可惜林虔一无所知,谢绥毫无还手之力,一人一鬼就在月光和铜镜的运作下成为了一根绳上的蚂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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