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左使,我认罪。”就像是被突然抓住了软肋,原本肆无忌惮的人瞬间变得安静乖巧下来,包平安收敛了神色,语气平静如水般承认了。
因这一句话,四周的冷意好似更重了些,微微有些想要穿过鲜活皮肉的意思。
众人皆震惊,此时此刻有些人面露鄙唾弃夷,有些人则觉得可耻可恶,也有些心生可悲怜悯或者暗自窃喜,还有些人自始至终安静地充当个旁观者。
“二哥”庆敏言一时惊讶,不自觉间小声唤了一句身旁的兄长。
庆温渊安抚性地拍了拍妹妹的手,并未多言,神色不明地继续看向场中的情况。
“我要杀了你!”周侍郎气的面红耳赤,脖间青筋爆出,若不是有锦衣卫拦着,怕是包平安还未进诏狱便在路上先咽了气。
“叶左使,你这是在做什么!这个忘恩负义、背弃弑主的狗奴才刚刚已经承认了,你们也听到了,我定要为我儿讨回一个公道!”周侍郎此刻愤恨不平,语间骂骂咧咧,哪还有以往在朝为官谦和有礼的样子。
“忘恩负义?背弃弑主?”包平安嗤笑了一声,语气满是讥讽地笑道:“我都不知道我何时受过贵府的恩情,又哪里来的主子,更何谈‘背弃弑主’一词?”
“你这个奴才怎么可以这么说!”有些看不过眼的旁观者愤愤不平地怒斥着前面那个身影过于瘦小的青年,话语间更是继续道:“周府既然给了你一份谋生的活计,你就理应感恩戴德、没齿难忘!而不是像如今这般小人的做派!”
“众位怕是忘记了吧!”包平安的神色未因他人的辱骂变得慌乱与后悔,反则满脸讽刺地转过头去,面向众人。
视线俯视般看着众人,语气毫不在意地说道:“在场的诸位,你们何曾见我向你们弯腰低头行礼时,除了自称‘小人’可曾称呼过别的什么?”
无视众人紧皱着眉头,鄙夷又不屑说的样子,包平安继续语气不变地说道:“我本就是个小人,又何来你们口中所谓的‘如今这般小人的做派’?”
“恬不知耻!”有人气愤怒骂道。
包平安目光瞬间扫过,眼含笑意地看向刚才骂他之人,硬是把别人看的好像自己做错了事般羞愧低下头去,才不慌不忙地收回目光。
包平安抬脚朝着众人面前走进了些,曾槿并未制止。
“至于你们刚刚所说的‘周府给了我一份活计,我理应感恩戴德、没齿难忘’,恰恰相反我并不是这样认为的。”
语气微顿,继续说道:“我不曾在走投无路时被周府所接济,相反的是周府当时在招买随从,而我则是简简单单选择了这份活计,若是没有选择这份,那时的我也有能力选择别的。”
面对众人的不屑,包平安继续自述着:“若说周府对我有招募之恩,我又何尝不是在做随从时尽心尽力,不曾有过一丝懈怠!该拿的工钱我拿了,该做的活计我老老实实地做了,我又何曾欠过周府!”
最后一句话突然迸发的怒意在这有些过分寂静的晚上显得尤为出彩。
叶常青的眼神此时此刻泛烁着明闪闪的亮光,好前卫的思想啊!他喜欢!
只听包平安继续说道:“若我真是天生便是小人,那现在躺着的早已没了呼吸的两位贵公子便是生来锦绣珍贵,结果却长成了如今这般猪狗不如的畜生!到死也算配得上食恶粪、裸肉身。”
“你!你——!”这下周侍郎气的直捶着胸口。
众人中有些头脑清醒的人现下是回过来味了,当然还有些人的思维逻辑已经养成,权势富贵熏陶下,娇生惯养的他们是不可能平视地看待眼前之人。
“你可是有什么苦衷?”第一个向包平安发出疑问的是人群中始终默不作声的一位气质安静娴熟的女性——宋老板。
包平安眼神有些微动,随后又重归于平静,或许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早已不在乎这些了。
“曾左使,我认罪。”包平安拱了拱手,态度不卑不亢。
曾槿目光始终平视眼前之人,安静地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刚刚大人手下拿上来的两个紫檀木槿盒子里装的正是由河境流传出来的一种蛊虫,想必两位大人早已知晓。”包平安看向了两位大人。
“不错。”叶常青摇着折扇向前走了一步。
“这两只蛊虫正是来自河境,名唤尤梦,是一种可以使中蛊者浑身无力,发不出一丝声音来的一种蛊虫,若说它的特别之处,只是使受蛊者在半个时辰里感受到筋骨断了又重复愈合,依次往复,直到死亡的过程罢了。”
只是?罢了?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向后慢慢退了半步,有些后怕地看着眼前这个依旧笑眯眯,漏出两个小酒窝的人。
叶常青好笑地看了众人一眼,又继续往前走了一步,大家都退了他自然要更加主动一点才对。
“只是这种蛊虫一直都是由母虫牵引,且一母孕三子。这种蛊虫在十多年前便在河境彻底消失,我们锦衣卫是通过查阅典籍才得以找到办法,进而从这两人体内把它引了出来,不知你又是如何得到这种蛊虫?另外一只子虫和一只母虫又在哪里?”
还有一只子虫?!众人又默默向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
在叶常青说话之后,包平安始终安安静静地低着头静默着,无人知道他现在在想些什么。
一阵风拂过,本就听故事听到现在有些害怕的一部分人,险些被冷风一激湿了裤子。
“不知两位大人除了发现两具尸体上含有蛊虫以外,可曾发现别的?”包平安面带疑问地请教眼前两位大人,只是表情虽带着疑问,可眼神始终平静到有些诡异。
曾槿与叶常青二人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都微微抽搐了一下。
曾槿敛了神色,语气冷静平稳道:“不曾。”
包平安不知为何在听到曾槿的回复后,反而愉悦地大笑起来,若是抛开这起案件来看,此刻眼前大笑之人看起来神情是如此的轻松,又带着不管不顾地畅快,好似潇洒不羁,又见鲜衣怒马。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包平安右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朝着曾左使二人挥了挥左手,随意轻松的样子,带着歉意的语气,“不好意思,刚刚我实在没忍住,还望两位大人莫怪。”
叶常青眼色稀奇地继续打量着包平安,心中腹语般不断念叨着:我就说么,世界的尽头是发疯!
“你既已认罪,且证据确凿,接下来的事情到诏狱之后在交待清楚便可。”曾槿有意岔开话题,随意挥手间,手下之人便打算扣押此人。
“曾左使,想必你已经清楚那两具尸体上的情况了,可是周侍郎还不清楚呢。”包平安嘴角含着笑意地看向周侍郎。
周侍郎不知为何有些心里发慌,强压下心中突然出现的危机感,正打算拒绝,便听走到自己旁边的叶常青嬉皮笑脸、满脸惊讶道: “是尸体还有什么隐情吗?那你得赶快说清楚啊!”
“老叶!”曾槿低声唤道,可当看见叶常青此刻眼睛滴溜溜地直打转,明目张胆地找乐子上头的样子,又想到了什么,知道现在拉不住他,便也不打算再拉住他,微眯了下眼睛安静地等着接下来的好戏。
“好的,大人。”包平安微笑地接过话语,“大家只知道尤梦虽然会使人忍受筋骨肉血难熬之苦,便以为这便是生不如死,可大家不知道的是——”
有人忍不住地开始微微颤抖,有些胆子不大的早已湿了裤腿。
周围的虫鸣声间断地回应着越发泛着冷意的夜晚,厢房外面数的过来的火把不像一开始那么明亮耀眼,反而透着点点暗淡之色,但这越发暗淡的火把却使饥寒交迫之人备感欣慰。
火光忽明忽暗间,只见那张脸透着一股不可名状的冷冽与隔绝之意。
包平安语气停顿片刻,等吊足了众人的好奇心,才慢悠悠地继续开口道:“若是尤梦遇到催情之物,那么飘仙欲死之人那时的感觉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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