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拼命想要发出声音从来都不是因为恐惧而拼命呼救，而是她选择相信如果她能够多喊一喊‘他们’，‘他们’便能留下来，看看她。
无声的泪水错落在尘土里，溅起一阵阵涟漪，阳光照拂下，干净且透彻。
遇雅楼后院。
“春杏，先生在屋里吗？”尔鸢手里拎着一盒食盒，一蹦一跳地走进先生的院中，笑眯眯地朝着在院中呆坐着的人扬声唤道。
见春杏未回答，尔鸢两步作一步的一下子跳到了春杏跟前，伸出一只纤细白净的手在正在发呆的人面前使劲晃了晃。
“春杏，春杏！”
春杏猛然一惊，待看清眼前之人是谁时，懵懵问道：“什么？”
“傻了呀？”尔鸢摸了摸春杏的小脑袋，笑着问道：“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哦啊，没什么。”春杏摇了摇头，揉了一下有些发酸的腿，站了起来。
“尔鸢你是有什么事吗？”
春杏与尔鸢的年龄差不多，再加上尔鸢性子活泼、不拘小节，所以二人之间常以平辈相处。
“害，瞧这，一打岔我差点给忘了。”尔鸢没注意到春杏特意转移了话题，连忙想起了自己带来的糕点。
“今天上午先生不是出去了嘛，没来得及吃我新推出的新式糕点，这不下午听说先生回来了，我就想着带来给先生尝尝，刚出锅的，还热乎着呢。”尔鸢笑眯眯地向春杏介绍着。
“对了，先生在屋里吗？”
“啊，尔鸢，糕点先给我吧，先生刚睡下了，等先生醒了我拿给先生尝尝。”春杏赶紧笑着接过尔鸢的盒子。
“先生这么早就睡了？也对，先生的身板看着是有些瘦弱了。”尔鸢自言自语的纳闷了几句，等把食盒递给春杏时，多嘱咐了几句，“春杏，你昨天是不是没有休息好啊，还是身体不舒服，我看你的脸色怎么有些憔悴？”
尔鸢一边说着，一边上手又摸了摸春杏的额头，嘀咕着：“没有发烧啊。”
“我没事，可能是因为昨天没休息好。”春杏摇了摇头，笑着解释道。
“对了，今天怎么没有见到浦耳姐姐？”
一听到王浦耳的名字，尔鸢立刻愤愤道：“她今天早上出去了，也不带我，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也怪不得尔鸢这样抱怨，遇雅楼里的姐妹们都知道，别看尔鸢与浦耳天天在楼里吵闹，但其实楼中最属她俩的关系最是亲密。
当初尔鸢刚来到楼里时，整个人活脱脱的像是刚从难民营里出来的，看不出一点人样。
起初楼里的姐妹们是一起照顾尔鸢的，但最属平时最怕麻烦的浦尔最为上心，而尔鸢也最是亲近她，所以后来就发展到由浦尔专门负责尔鸢了。
从此之后，每次外出要么是两人一起，要么是其中一个人给另一个人报备下情况，搞的楼里的姐妹们经常当面嘲笑她们两个是‘老夫老妻’。
今天还是第一次，王浦尔没有带尔鸢，也没有交待情况就单独出去了。
尔鸢才念叨两句王浦尔的坏话，就直觉得心里不舒服，更不想对着其他人再抱怨浦耳，又关心了春杏几句，确定春杏没有生病，就先回去了。
哼！王浦耳回来如果不给自己道歉，并且解释清楚，看我，看我以后还给不给她吃我做的美食了！哼！尔鸢气愤地在心里决定了。
春杏把尔鸢给的食盒放在了旁边的石桌上，抬头发现先生的屋门还关着，心里担心却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下午先生回来时，整个人脸色苍白，衣袍上还沾了些灰尘，看着像路边灰败孤寂的野草一样，春杏从来没有见过先生像今天这个样子。当她连忙上前询问时，先生只说他累了，便径自回到屋里，未再出来。
要是金姑姑在就好了，怎么大家今天都有事啊，春杏难过地又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继续发呆。
暗淡的房间里，一人安静地端坐在床边，双手放在床的边缘，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滴答、滴答、滴答……像是水滴滴落在岩石上，又像是血液滴在石台上，一滴接着一滴，伴着节奏，不停歇。
贾歌闭着眼睛，放轻了呼吸声，静静地感受着自己体内血液的声音，它不是流动的，而是分散再聚集，聚集再分散，周而复始，活着又死去，死去又活着……
贾歌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不正常，也清楚地知道该如何做个正常人。
是的，她一直在学着做个正常人，可同时她也在持续放大自己内心的不正常之处，放纵着，享受着。
从小她便知道自己缺乏同理心，对许多事情都没什么感觉，父亲与母亲很快发现了她的‘不同’之处，但他们自始至终都认为她和大家都是一样的，她是她自己，同时也是他们的孩子，所以她的童年与少年的前期都是沐浴着爱意长大的。
姚戈以前从来都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幸福的。
姚戈感受到了爱，学会了爱。
贾歌带着爱的记忆，却关闭了爱的大门。
人们心中的野兽大多时候都在沉睡着，而贾歌心中的野兽从一开始就是醒着的，现在却在以惊人的速度不断长大着。
没有了爱的束缚，贾歌哭泣地笑着，迷恋地下坠着。
生活有时就像河水一样，慢慢地漫过了一切，最终连河流也失去了。
……
城外向西三公里处小树林。
“我警告你，以后不要再出现我面前！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见你，今后若是碰巧遇到了，我们只当不认识。”
“小耳朵，你对我不要这么无情嘛，怎么说我们二人也好过一场。”
“张彪，若是可以，我真希望从来没有认识过你。”王浦耳平静地看着对面之人，一字一句认真地说着绝情的话。
对面之人瞬间愣了一下，如果小耳朵对他发火、气愤、冷眼无视，他都能接受，可像现在这样平静地述说着，他心里反而害怕，害怕小耳朵真的不理自己了，真的把自己当成了陌生人，害怕小耳朵再也不要自己了，把自己丢了，或者扔了。
人们表面说的和心里想的大多时候是不一致的，张彪同样也是这样的人。
“小耳朵，可惜啊，你还是认识了我，而且……”张彪凑近王浦耳乌黑色的秀发旁，趁其不备，狠狠闻了一口，亲近又熟捻。
“而且啊，还是在你最狼狈的时候，是我拉了你一把。”
邀恩吗？王浦耳心里讽刺地想着，同时说出来的话语更是充满着讥讽，“怎么？张坊主是在说往日旧情吗？”
“若说往日旧情，张坊主倒是可以好好炫耀一番，毕竟一个氏族没落的嫡小姐，任凭摆布地跟了一个贫民窟里爬出来的小人，最后更是成为了有点用处的棋子，小人凭借把嫡小姐大方献出去，到也得到了往上爬的机会。这不，张坊主如今可是要名有名，要钱有钱了，不是嘛？”
“你——”张彪瞬间哑了声音，嗓子好像被狠狠扼住，拼命开口只换来大量刺骨的寒意，扎的嗓子犯痒、犯疼。
半响，张彪才声音低哑地说着：“对不起，我……”我是想护着你的。
“张坊主，以往的事你若是想说给旁人听，我自是管不了，但我不希望你再对我提‘往日旧情’这样的话，我这人粗鄙，听了你这样的话，只觉得恶心。”
王浦耳打断了张彪的话，继续说道：“还有，欠你的钱我如今已然还清了，我现在在遇雅楼生活的很好，以前的祁耳早已死了，我不管你是想要钱还是别的什么，但我警告你，不要打遇雅楼的主意，更不要打贾先生的主意，否则——”
王浦耳目光如炬地狠狠盯着眼前之人，语气冰冷地说道：“否则，我真的会杀了你！”
……
“浦耳，你回来了。”温水月刚走下楼梯，抬头便看到迎面走来的王浦耳。
“嗯，给姐妹们带了点吃的。”王浦耳一边笑着回话，一边慢慢地把手里的好几盒点心放到了圆桌上。
温水月看到连忙上前帮忙。
“尔鸢今天好像有点不开心，你等下好好和她说话。”温水月温声细语地跟浦尔说着，见浦尔点了下头，脸上没什么不高兴，也放下心来了，又温和笑着说道：“我这就去叫其他姐妹们去，她们这些小馋猫要是知道你带了点心回来，肯定会很高兴的。”
温水月刚一转身，正巧看到正抱着大白的春杏走了过来，笑道：“来得正巧，刚好你浦尔姐姐从外面带了点心回来，金姑姑和先生呢？”
“姑姑刚去了先生院中，应该是有事要说。”
春杏刚走到前厅就看到了桌子上的点心，连忙抱着大白笑着上前，“等下给姑姑和先生留些，我们先吃我们的那份。 ”
“你呀。”温水月和王浦耳闻言失笑道。
后院。
“先生，你让我找的那个人，打听到了，只是——”金姑姑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听说那人前些日子得肺痨死了。”
线索又断了，贾歌心中只觉得可笑至极，这人前半生活得体面又干净，最是要面子的人了，后半生却藏匿在小小的村落里
苟延残喘度日，最后死于痨病，不知若他早料到自己如今的结局，可会后悔当初的选择。
“先生，还有一件事。”金姑姑皱着眉头，不知自己是不是多想了。
“金姐，是发现了别的什么吗？”贾歌收回了思绪，闻言仔细地询问金姐。
“这是我在那人屋里发现的。”金姐从怀中拿出了一块干净的手帕，只见手帕里包着的是一张老旧但还算完整的纸张。
“那人屋里的东西早就被人偷干净了，这是我在那人床板底下发现的。”
贾歌接过了纸张，待看清上面的文字时，原本平静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有些奇怪。
“长生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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