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趟行程比她想象中来得快,却没那么顺利。
旧飞机的广播模糊不清,空乘人员的芝加哥口音倒是地道,欢快地告诉乘客们飞机即将开始降落,身后突然冒出一阵欢呼声,周可盈反倒没那么兴奋,只有种尘埃落定地踏实感。
最常见的天气原因,晚点了四五个小时,差点就以为今天不能飞了,已经做好要在机场酒店住一夜的准备,于是找了快餐店吃晚饭,被滞留的人不少,她耐心等餐齐,再找好位置。
把登机箱和书包都安放好,这才边挤番茄酱,边把这个消息告诉安舒,通知他今天可能不必接她了,明天上午再来。
航站楼外又是一波电闪雷鸣,她周周没,认为自己或许也不该画这个明天上午的饼,又把拆了一半的汉堡放下,再打一行:“我看明天上午也够呛。”
这里信号不怎么好,消息还在发送中,安舒就一个电话回过来。
“怎么回事?”他焦急地问,“我刚刚搜新闻,今晚ORD是不是瘫痪了?”
“没有啊。”她倒挺淡定,“我这班还没cancel,只说延误。cancel的话就住一晚,等明天的消息了。”
他望着阳台外,今天的天气是有点邪门,早上还是晴空万里,他兴高采烈去了超市,买了不少食材,还有一切他认为他们最近会用的到的物件,大到烧烤的电磁炉,小到一桶桶湿纸巾。像是要准备迎接世界末日一样,没想到这末日说来就真来了。
阿灵顿的夏天,夕阳总能不知疲倦地坚持到晚上**点,今天刚过四点,就开始暗无天日,伴随着阵阵轰鸣,好像要给这未知的黑暗添点恐怖色彩一样。
所以他跟本不想寄希望于这个没有期限的航班,没管她那一系列计划:“我现在去芝加哥接你。”
“啊?”周可盈瞪大眼睛,心中重复一遍他的话,确定自己没听错,“你拉倒吧,这大雨天多危险啊,这飞机只是都暂停了,又不是机场被炸了。”
对方没有回音,耳边放着不知道哪几个黑人兄弟合唱的rap,还有和它不相上下的吵闹声,根本听不见安舒在那边筹划什么,她又阻止了一次:“你别搞笑啊,快4小时的车程,说不定等你开到,我飞机又飞了,到时候谁来接机啊?”
他刚刚起身准备出门的同时,又看了一堆天气预报,好像的确只是夏末的阵雨,这里没有家乡那种稀稀拉拉的梅雨季,就算是雷暴,也是干脆的那种,来得快去得快。
“那......”他还是有些不放心,语气平缓儿低沉,“你随时和我联系,如果航班cancel,需要住机场,无论几点,你都要告诉我。”
周可盈听得哭笑不得,又好像不明原因挺开心的,逗他:“住机场怎么不好?你在机场酒店被偷过钱包啊?”
这下被气笑的变成安舒了,真不知是该夸她心理素质过硬,还是该质问她,自己明明那么着急了,还像个小孩一样在这儿玩笑。
“别光顾着和我斗嘴,注意广播,注意航班信息大屏,关注航班状态。”他最终还是一本正经地提醒了这句,
“好,我等等吃完再去柜台问问有没有新消息。”她一语带过,咬了口刚打开的汉堡,黄芥末酱溢了一嘴,成功把她的食欲打开,抽了张纸边擦边问他,“你呢,晚上吃什么呀?”
安舒根本没时间想这个问题,如实回答:“不知道啊......本来不是接上你,看你到时候想吃什么的吗?”
“也是。”突发状况冲乱了这个计划,“我刚刚过关的时候还在想,应该去卢超群那个早茶店的。”
“他们是开到蛮晚......不过我们大晚上去早茶店,一看就不是正经吃饭的吧?”
“这有什么,我之前去广州玩,我妈还总带我去吃夜茶呢......”
你一言我一语,周可盈把套餐打扫的一干二净,在一片喧闹和焦虑中,似乎只有她坐在角落认认真真享受垃圾食品,顺便戴着耳机说别人坏话。
饭吃完,电话也可以挂了,安舒点了份赛百味的外卖,他没什么心情考虑更多选择。
不一会儿,周可盈发来微信,说是问了地勤人员,这班预计今晚能飞,只不过她又在休息室坐了三个多小时,听了三次再度延误的消息,而真正背上书包去登机,离零点也只差几分钟了。
“这应该是今晚阿灵顿机场最后一个进港的航班。”说这话的老爷爷和周可盈隔了个过道,旁边的老奶奶不用问,一定是他的老伴。
她来不及感叹二人这么大年纪,和她一样在机场耗了一晚上,居然现在还精神抖擞,而是在想,最后一个进港的航班,他说她一旦起飞,他就会出发,这会儿一定等急了吧。
还没等空乘人员提醒,她已经迫不及待打开遮光板。
期待中夏日的郁郁葱葱是没机会见到了,一片漆黑中星星点点的亮光。关于这座小城的记忆忽然被从箱底翻出来。
那些低矮的小房子,五颜六色的,然姐家的是深蓝色,她家是红色,安舒那边的公寓楼呢?她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今晚要好好看看。
不对,她今晚还是得回自己家,叫他来□□吧。
胡思乱想间,飞机已经隆重落地。空乘人员示意舱门已经开好,请他们下飞机时,她也懒得想要不要让让旁边老人,第一时间飞快冲了出去,和舱门边的空乘人员说了句“Thank you”,脚步都没停下来,导致人家那句“Have a good night”不得不增加音量,只怕她听不见。
这个机场第一次来,她根本不认识路,仰着下巴到处看指示牌,往取行李的区域继续狂奔。
直到扶梯前,她才放慢速度,好久没锻炼了,竟一点也没觉得累。
看着满眼的“Welcome to Arlington”,才意识到这是彻底到了学校,而明明是提前来开学的,却有种刚放假般的兴奋。
或许是因为过去半个月办了无数件事。
周维请她吃完螃蟹的第二天,她就投桃报李,帮周维填了无数页表格,预约了时间最近的旅游签,通知他时间时,周维在被她送去面签的那天,才想起来问她费用。
她已经懒得想这件事,大大方方地拒绝说不用,满心想着北京最后一件事尘埃落定,下一站就是去上海,然后直接回阿灵顿。
那一路倒是像踩了风火轮,在上海的行程也被她压缩了,白天跑到周文韬的新院址晃悠,到运营大姐姐那儿蹭杯咖啡,晚上就去找然姐或是龙佳昱吃饭,只可惜每顿饭都是电灯泡,这加速了她快点走人的想法。
反正《雪夜渔舟》的剧情和唱段都要背下来了,7月底的票,龙佳昱这种家属自然也是用不到,索性打包送给了然姐和梁老师。而周可盈在这个日期到来之前,就开始催促安舒,你打算什么时候回阿灵顿?我这边没事了,你回去了我就可以冲。
安舒和她算是“网恋”小一个月,龙佳昱和陈微然一直嘲笑他们是两个在游戏里结婚的小学生,竟然没有开过任何带点颜色的玩笑,每天的话题局限于该吃饭了要睡觉了、下学期我们上什么课、她爸说了什么、他妈最近带他去哪玩了。
这次安舒一改之前的小清新路线,说出了无比油腻的一句话:“在你需要的任何时候。”
于是二人选定了四天后的时间,距离开学差一天一个月,结果周可盈前往浦东机场的午后,安舒漏了馅,自己前天晚上就到阿灵顿了。
“你怎么回事,算的明白复变函数,算不明白我哪天落地?”
“我当然算的明白。”他已经有点犯困,只不过仍然最硬,把想快点见到你这种酸溜溜的话,换了个表达方式,“我妈说反正我人在曹营心在汉,不如早点滚蛋。”
那几天的陈总和周总,一个比一个纳闷,周总略知一二,但周可盈不说,她也就没打算多问,陈总知道得多一点,安舒每天大部分时间窝在房间打电话,叫他出去认识些朋友家的孩子,他理都不理。她不理解,安舒这个年级的新移民刚来这里,恨不得大大小小的软件要下载一页,安舒仿佛只想认识一个人,像没谈过恋爱一样。
嘲笑他之前才突然想到,他好像之前真没谈过恋爱。
起初陈总全然不是那样不耐烦的态度,反而和他说,要不要邀请人家来家里,家里房子还大,你就带她去纽约逛吃,小姑娘都会喜欢的,比你们那个阿灵顿有意思的多。
安舒反驳,你不了解她,她不喜欢买东西,艺术馆她也未必看得明白。
安舒此刻已经在行李转盘前“罚站”了许久,又想到这话,心想早知道就让她直接去纽约,那里天气好,不至于像今晚揪心。
安保人员不时朝他这边看看,来接人的很少有人来这么早,需要确定他晃来晃去的不是可疑分子。
大半夜来接机,穿得不算随意,棉质衬衫配工装裤,白白净净的脸上挂了急切地目光,综合来判断,应该也没多大嫌疑。
他终于在半分钟后得到确认,只见他突然离开行李转盘,跑向扶梯,那里是最后一道闸门,然后大喊了三个他听不懂的字。
“小周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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