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可盈眼前一亮，但也就这样一直亮着，盯着对面那双和她一样饱含期待的目光，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
微波炉的倒计时停止了，只剩细细密密的雨落在阳台玻璃门上，轻声提醒他们时间在流逝，但又明显与回家路上的雨不是一波，这一波只想悄悄的来，不想催促什么，也好像怕打扰他们一样。
“可是......”她想说的是，可是乍一听，好像她是图他这个身份一样，虽然这样好像也无可厚非，北美大陆上这样做的大有人在，但她并不希望这个人是她。
这明明是他们关系当中最不重要的一环，和什么配得感或是得便宜卖乖没有关联，她不希望纯粹如清水的感情中掺了滴墨汁。
可从他的眼神中，好像看不出他认为这是墨汁，简直给帮她买几只蛋挞，帮她种花一样稀松平常。
“可是什么？”安舒忽然拿不准她的意思，她脸上是停留了欣喜的，藏不住的那种，但顾虑也一样明显。
“没什么。不用现在就去问他们，大人们会问东问西的。”她也不知道原本那个顾虑适不适合被直接说出口，于是换了个更简单，听起来勉勉强强更合理的。当然，也仍然不确定适不适合。
耿直惯了，现在有了她在意的人和事，嘴上尽量谨慎点。
她隐隐感觉虽然话赶话，他不是随口说的，没什么试探地成分，但她还是担心如果答应得太快，这个目的性强的帽子就扣上了。那她可真是冤，对于云淡风轻的她而言，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必须不择手段去争取的东西。
安舒见她避重就轻，忽然就没再讲下去，起身的同时，给自己铺了台阶：“或者到时候再说，你还要准备一年呢，我先去拿蛋挞。”
“也对。”明明是她没接住他的热情，真会儿又嫌他冷淡，“给你一年冷静期，万一你到时候喜欢其他学弟......哦不，学妹了，到时候我年纪轻轻混成二婚，变成有故事的女同学了。还是等你真的想好了再说吧。”
带着笑说完后半句，然后开始放声大笑，僵局一下被打破，她还是满脑子他们相识的前因后果，她是个被接机、被带选课的新生，她知道各个学校都有不少这样的接机学长，接机赚钱是假，钓鱼白嫖是真。
安舒愣住了，一口气深深吸到嗓子眼，配上惊愕的表情，而后开始捏她的脸，刚理好的头发，又被他拨乱了，今天晚上就是和她这几根蓝头发有仇一样。
“你这倒打一耙的工夫真不错啊？上辈子是八戒吗？”他心中暗骂，明明是你连答应都不想答应，现在倒说是担心我变卦。
不过他也好理解，跟她认识这是第三个月了，虽然今晚才能算是变成实质上的情侣，但也早就了解，她虽然不是瞻前顾后的人，也比认识的绝大多数人都理智。
周可盈被他捏得蹙眉瞪眼，挣扎着甩开，抛出三个字：“去拿蛋挞。”，他才终于停了手。
直到入睡前，二人都没再提这档子事，这蛋挞还挺好吃，在她的强烈建议下，他又去热了一盘，也吃了几只，而后就像晕糖一样，沾上枕头就呼呼大睡。
她在飞机上睡饱了，此时还能吊着一丝精神，瞪着天花板琢磨，其实还有好多话还想聊，但也不能怪右边这人冷淡，已经睡着好久了，还没换姿势，依旧侧着抱住平躺的她。她抽出右手想把他的胳膊拿开，却摸到他的手指缠住了她的小臂。
索性她也开始酝酿睡意，但又是时差原因，也可能要加上雨声很吵，总之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依旧没什么亮光，安舒的手指是松动了，姿势却依旧没换。
这让她怀疑，她不会只是眯了几分钟吧？赶紧把手机从枕头下方抽出来，看了眼时间。
虽然不是几分钟，但昨天奔波一天，晚上精神亢奋、身体疲惫地熬到那么晚，居然也只有四个多小时。
而且还困意全无。
昨晚伸手不见五指，想观察睡着的安舒长什么模样，却没有机会，现在总算能稍微看清一点。于是凑近他的侧脸，听到均匀的呼吸声，伴着窗外深深浅浅的雨声，显得他睡得很安稳。
她想偷拍一张，于是又兴奋地去开百叶窗，窗子在她这一侧，她挪到床边够到拉杆，无需下床，那些闭合的百叶窗就开出一道道缝隙。
她兴致盎然地想和清晨打招呼，没想到清晨吓她一条。
刚轻轻扒开两条百叶窗，就看到像刺刀划过天空一样，雾蒙蒙的天色被撕裂，而后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雷声的轰鸣，声音从窗外钻进了室内，仿佛要把整个空间震碎。
周可盈下意识回了头，身后那只手居然同时贴在她的后背上，软软的，热乎乎的。
而后他刚睁眼的惺忪表情一秒小时，突然像换了个人，手指穿过睡裙的肩带，甚至用了点力气捏了捏，“快过来。”
“啊？”她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已经被窜起来的安舒重新塞回被子里。
安舒下意识要去捂她的耳朵，发现此起彼伏的雷声结束了，就改为让她躺在手臂上，“你不睡了吗？”
“不是很困。”她如实回答，而后又微微侧头看向窗外。
又是一阵狂风大作，雨帘中所有雨滴顷刻之间乱了分寸，伴随着风声急速偏移，聚集在一起，像一簇簇水柱。
“我们好像掉到大海里了！”周可盈兴奋地指着窗外，远处的树全都被这“巨浪”遮住了。
安舒立刻想到昨天晚上，出去接她碰上了整晚雨势最大的时间段，好在来回路上顺利，此刻人也都安逸地躺在房间，他莫名有种踏实的感觉。
“也很像瀑布。”他跟着嘀咕了一句。
“哎，你去过尼亚加拉大瀑布吗？”她突然想到那里，很多年前高中的假期，朋友的寄宿家庭带上她一起去的。
“去过的。”在这个惬意的环境中，困意被表达欲取代，他支起一只手，另一只手又去悠闲地打扰她的头发，回忆起那次的场景，“去年去克利夫兰看球，从那里开过去不远，我们就加了一天行程。不过......”
他忽然忘记了那艘可以开到瀑布脚下的游船叫什么，“不过我们没坐船，只拍了些照片。因为是当天来回，行程有点紧张。”
“我也没坐雾中少女号！”她惊呼道。
安舒前一秒还在遗憾，这会儿突然兴奋起来，坐起身问她：“那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再去一次？”
“好啊！”
达成一致后，行程列入计划。铃兰须根要回来再买了，开过去八个小时，出去几天，朋友们也都不在，花不好没人照料。
安舒那些天气App再次派上用场，经过一番研究，行程定在三天后，这波雷阵雨会歇几天，他们卡在那个时候出发。于是又在这座小屋里吃饭打游戏消磨几天后，就踏上了新的旅程。
第一天看了夜景，第二天才是如愿以偿的坐船，虽然在这艘晃晃悠悠的船上，他们因为风大没说成一句完成的话，雨衣也没能避免淋成落汤鸡，但是看到了瀑布的壮观，二人心满意足，靠手势互相指挥拍了照片。
公园其实没多大，美国这侧看到的角度也就那些，他们仍然在这里逗留到了黄昏时分。一路走出公园的路上，又掏出手机，互相嘲笑对方刚才的照片。
“你看你这个眉头皱的。”周可盈端着手机指指点点，“给你配个文字，做表情包。”
“配什么？”
“配一个：我是犟种。”
“我不是犟种。”安舒替自己正名，“你这个呢，我一直叫你笑，你就是不笑，这个给你嘴边P一根烟，你就是包租婆。不对，包租婆看起来比你nice，你是那种土匪山大王。”
“山大王好啊，把你买回来当压寨夫人。”
“我现在不是吗？”
“我还缺点钱，等我以后有钱了把你买下来。”
“好，那我等你攒钱。”
“哎，说真的。”周可盈话锋一转，“以后咱们倒是可以去加拿大那一侧转转，我回去办个签证，好像很简单。”
“等你以后婚绿了，签证都省了。”
她忽然收起笑容，咬咬下唇，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几天前那个不经意的话题，她时刻记在心里。
虽然提这些为时尚早，甚至可能真的像周建宇之前说的，多少年后这些都像被删掉的聊天记录一样，不再会有人记得。
但她突然萌生了就要和这个问题死磕的想法，因为她太在乎了。
和那晚相比，多了几天的亲密接触，她还是决定按照习惯，有话直说：“我不想加上一层，我似乎是因为这个，才和你在一起的负面滤镜。”
安舒一愣，陈总当然提醒过他，这类话这话换作某些有心人说，有可能是装清高，那样会越描越黑。可在他眼里，她绝对不在此列，可以第一个被排除。
“这怎么会啊？”他立刻制止，“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从来没有那个意思......”
她笑笑，捏了捏手中他的手，示意他别急，“总之我希望，咱们之间没有那些七七八八的因素。”
他没有很快回答，而是又向前走了几步，才严肃地说道：“可是我们活在这个世上，不可避免的，每天都在发生那些七七八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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