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所料一致，直到到达匹兹堡，饱餐一顿，到酒店入住歇下，在国内夜夜笙歌的两人才终于睡醒回了消息。
令她有点小意外的是，先出现冒泡的是龙佳昱：“哟，你这是想炫耀？”
她们有两天没联系了，这是过去极少发生的事，龙佳昱好不容易逮到她，又分享起今日行程：“我们昨天才到杭州，今晚就有他的演出，本来还想去西湖逛逛的，等过些天再说。”
杭州，这个地名忽然让周可盈感到亲切，她转头望了眼躺在身边的安舒，刚才还在和她叨叨下次可以一起去看篮球，各自玩手机的几分钟不见，他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
半干不湿的头发顶在头上，她拎起两撮搓了搓，还好也快干了，仗着头发短的优势，大抵一会儿也就干透了。
这人就有点粗心，提醒了她好几次，今天在瀑布底下淋了“大雨”，必须要洗热水澡，必须要把头发吹干，甚至嫌她动作不细致，抢了吹风机帮她吹完，结果为了快点躺下把自己糊弄了。
不过也罢，今晚路上撞上点晚高峰，可能他开车太累了。
这种善解人意的想法不过一瞬，随后她又拿起手机和龙佳昱逗嘴：“你一直和她在外面，不回家的吗？你妈不要你了？”
“我妈过两天也要来杭州玩的，看杭州的末场，也是乐辰言来演。”
周可盈虽然先前就知道她这次来真的，还是惊讶于这个节奏发展速度：“你妈妈要和乐辰言见面了吗？”
“他们已经见过了。”龙佳昱回得急匆匆地，似乎也来不及多解释，“他健身回来了，我们要出门了。”
“得嘞，您先忙。”周可盈阴阳怪气了句，龙佳昱回了骑扫帚飞走的表情，她看着那戴巫师帽的小猫越来越小，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并没有解决。
还好主力队员陈微然在半小时后上线了。
一句回复简单明了：“是渣男的话术，但安舒不是渣男。”
这其实与周可盈的判断相符。
一直以来，她也不是一个需要他人帮忙做判断的人，今天怎么就非要从别人口中得到确认呢？依赖别人出主意，似乎不是一个靠谱的行为，但这事对她来说的确有点超纲。
说要去忙的龙佳昱又杀了回来凑热闹，甩出一条语音，“对啊对啊，那么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怎么可能做渣男？”
这软件还挺智能，这些生僻又复杂的词语，竟然能字字对译。
她又回头忘了一眼，他睡得正香，几盏台灯都还亮着，映出皮肤细腻的脸颊陷进酒店白色被单上，她忍住了想轻轻戳一下的冲动，翻个身去床边找灯的开关。
所有灯瞬间熄灭，手机屏幕却亮起，是新微信。
是陈微然私聊她：“他在什么状况下说起的这些？你为什么会怀疑呢？”
这让周可盈也打起精神，然姐果然比她想象中谨慎，于是她把这几次的来龙去脉，悉数讲给她听。
半晌后，她收到一行字：“这没什么问题啊。通常渣男拿承诺画饼，是为了得到什么好处，你这是他给你承诺好处，你可以先放放，不用多想，还是以自己的节奏为准。”
周可盈也这样认为，刚想赞同两句结束对话，陈微然又一条信息追了过来：“还有一点不一样的。”
“什么不一样？”
“恋爱观，或者说这段关系意味着什么。”
周可盈看得一知半解，正要提问，却看“正在输入”几个字频繁在对话框上闪来闪去，看来然姐和她一样急切，她也就静待答案。
“我可以来讲讲我和梁老师的经历，只是我的个人经验。当初我觉得恋爱只是我平淡生活的调剂品，但对他而言不一样吧，对每个人而言或许都不一样，他会更特殊一点。因为他其实家庭观念很重，但爸妈离婚后，爸爸又去世，经历了很多波折，我原先和你讲过一些的。”
“我记得的。”周可盈回复道，“去年冬天的事情。”
陈微然回了“对”字，然后略过那些，直奔主题：“我们出来得早，家庭观念可能比较淡薄，爸爸这个角色在我们的剧本里，也戏份不多，但作用是很关键的，他们都不是缺位的角色。”
她说的没错。
这也是周可盈前段时间思考过的问题，是她一直以来对爸爸有所误解，忽略了他的原生家庭对他的伤害，懒得去分析他做的对不对。
时至今日她才明白，没有人的一生能做对所有选择，很多问题是复杂的。
而爸爸就在一直默默等她认可这件事，即便她不想和他聊一句天，她也可以一整个学期都花他的钱，或者在她需要的任何时候。
周可盈推测道：“所以，他们会不会更需要......稳定的关系？在关系中获得更多对家的需求？得到安全感？”
“是的，我是这样认为的。”陈微然暗自惊讶，这段关系好像让周可盈改变了不少，至少在以前，她想象不出她成功换位思考的样子，而且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直观举个例子，就是你打那个峡谷游戏的时候，在外面快死了，随时可以回城去回血。但是如果没有这个机会呢，城不能随便回，或者回去了也起不到快速回血的作用，你只好在外面小心翼翼地别掉血。”
“这个比喻好贴切。”周可盈赞叹，“你不会最近没少玩这个游戏吧？”
陈微然笑着回复：“最近快要回去了，梁老师已经开始远程做research了，我一个人的时候，的确经常打游戏。”
“那你快点回来，我们一起玩。”
陈微然发了一周后的机票截图，她答应她会去机场接机，她也没拒绝，问她想不想要从国内带点什么东西，那年代转运还不够发达，这几乎是很多好友回美前必问的问题。
陈微然没想到周可盈能云淡风轻地拒绝，她这种清心寡欲的人，恐怕只有零食这一个凡人的爱好。
仔细一问，才知道是安舒先她一步，给她屯了几箱，得了，多此一举，这个话题聊不下去了，她甩了一句：“祝你们晚安，我也出去觅食了。”
“等等！”周可盈拦下了她，“其实我还有个没想通的点。”
“什么？”陈微然已经听到了梁以恒在卧室外喊她，于是匆忙回了两个字，便满地找拖鞋，跑出门找他。
今天天气不错，梁以恒出去跑了步，带了早餐和奶茶回家，她知道他一定会等她一起吃，所以不想耽搁时间，她闲人一个，他下午还要和bug斗智斗勇。
这是梁以恒的家，在当年还不流行“大平层”这个说法，但也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小区，小时候从宅基地那套别墅搬出来后，他就一直和妈妈住在这里，算是他长大的地方，是他不可替代的“家”。
如今她也成了这里的常客，彻底进入了他的生活，似乎在阿灵顿留学的条件下，自然而然会让他们选择住在一起，那种宿舍楼下的偷偷约会，她其实没经历过。
一切走在加速进行，但这完全是他们可以适应，甚至喜闻乐见的速度。网上很多人的观点是，留学生在异国他乡，容易因为孤独，而匆忙选择搭伙过日子。还是要谨慎一点，不能因为一时情绪一时心境的选择，作出影响一生的决定。
虽然陈微然认为这不符合她的情况，但细想下来也符合逻辑，有几分道理，总而言之也是好意，劝大家不要昏了头去闪婚，一定要再三印证，两个人是否真的能一起生活。
她现在就在印证，说一千道一万，实践才能出真知，现在不住在一起，等到付出多年时间成本，甚至婚后才去发现问题吗？
所以她认为，周可盈好像也不需要有那么多的顾虑，把一个问题拆成三个问题来看，不论对方怎么说，要看他在实际情况中的表现。
她不知道此时另一个国家的陌生城市里，周可盈正在键盘上敲的问题，根本不在这个层面。
“没有那么复杂，我......”身后传来安舒的声音。
“啊？”周可盈一声惊呼，将他的话打断，回头看到他惺忪的睡眼还没完全睁开，“你怎么醒了？”
“可能......”他下意识去找自己的手机，想看看时间，他猜测现在远远没到平时睡觉的点，相当于打了个盹，可摸了半天，没找到它的影子，只好先问了周可盈，“几点了？”
问这话的同时，他又去看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这个大忌连犯两次，周可盈下意识锁了屏，夜深人静，她这道声音十分响亮：“你看我手机干什么？”
这一嗓子算是把他彻底吼醒了，眨眨眼意识到，自己需要回答三个问题，于是从最紧急的说起：“刚刚我......不是故意的，一睁眼就看到了。”
周可盈显然将信将疑，他支起身，正脸看她，“但我没看到什么，我就看到是然姐的头像，然后你没法出去那行。”
她心下了然，他指的是那两行字。
“其实这边的身份，我目前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那么需要，如果以后因为这事吵架，成为他的筹码......”
后面的字她没打完，幸亏没打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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