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百叶窗虚掩着,外加天色好像真的渐渐暗下来,总之视线模模糊糊的,周可盈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倒是能听清楚这个问题。
本来没想提,或是没想先和他提,不过他既然猜到了,她也不介意告诉他。
她把外卖袋子在茶几上放好,就开门见山:“刚刚吃饭的时候,除了碰到卢超群,还碰到魏深了。”
“魏深?”安舒正在绕客厅一周,打开从客厅到吧台的所有灯,等到这个名字,停下脚步愣了愣。
她手上也没闲着,弯下腰把餐盒一个个拎出来,还没完全凉透,先打开给他看看再说。
一边动手,一边从一进餐厅大门开始说起,这也就没漏掉Mia这个半关键不关键的人物,不过重点还是放在魏深如何像谍战片那样眼神交流,卢超群如何出言不逊。
“我以为茶水会洒到他衣服上的。”周可盈说到这儿,刚好打开了最后一个小盒,而后站起身看向他,笑得还挺灿烂,似乎刚才并不是被言语骚扰,而是钓鱼执法成功一样,“没想到老天开眼,直奔他□□就去了,哪儿脏了就得洗洗哪儿,这不正合适么。”
安舒没插话,她便继续说道,“他那个裤子,我近距离观察才看到logo,估计要送到超市旁边的黑店,不知道能不能洗干净。”
她觉得这话挺幽默的,陈微然向她介绍过,超市旁边两家店是姐妹俩开的,姐姐开的美甲店很黑,妹妹开的洗衣店更黑,总之打包避雷就是了。
然而自己又笑了几声,却发现对面没什么动静,甚至有点严肃。
“为什么不喊我过去?”他轻声问道,语气似乎又不像表情那样不带温度。
“你过去干吗?”这是她的第一反应,想也没想就反问他了。
而他似乎也没料到她会这样问,皱皱眉走到她身旁,拉住她很认真地说道:“我在的话,他们肯定不会这么做,也不敢这么做?”
他说的好像有道理。周可盈盯着这双坚定的眼神,细细琢磨,至少那样的话魏深不会莫名其妙把她当成今晚的目标,像只没做绝育,随时随地发情的动物一样。
但她当时的确是没想到的,只想自己解决他们,放在往常可能是言语攻击,阴阳怪气地骂开,但是听过然姐去年在party上泼酒的事迹,似乎这是更高效的方式,避免扯皮,也不用那么歇斯底里。
总之脑子转到那么远,都没想到等安舒来帮忙,更没想到他是不是在纠纷现场脱不开身。
见她没什么反应,安舒继续开口,“魏深现在就在你那个家里对吧?我去找他算账。”
说话间拉她的手被他突然松开,周可盈反应也快,追了半步又拉了回来,“哎,你不用去。”
“怎么会不用去?”安舒不解,虽然在一起时间不算太长,他已经摸清了她的脾气,不是什么轻易低头的人,“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应该维护你的。”
周可盈眨眨眼,手没松开,也没说话,心中有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在汹涌,温温热热的,以前从来没有过,持续了半晌,空气仿佛也静止了。
安舒以为她答应了,这次没放开她,“走,一起去,他们的酒局几点开始?最好卢超群也在,一起砸场子。”
他的确是这样想的,蛇鼠一窝没什么好东西,他以前更习惯当一个旁观者,而不像梁老师那样有那种英雄救美的中二情结,今天则像是憋了20年全部被激发出来,非要替阿灵顿除害不可。
“不用,真的不用。”她回过神来,淡定摇了摇头,理智再次占了上风,“你不用做那些,你帮我......把这些热热就行,我俩还没吃饭呢。”
最后半句,倒是成功叫住了安舒,“那好,我们吃完了去,刚好晚一点,人就更齐了。至少要让他们录个道歉视频,涨涨教训。”
而后他突然正色:“你不要怕这种言语侵犯,我知道有些人担心丢人,不敢反抗,其实没什么丢人的,我会和你站在一起。而且有视频为证,以后也不用怕什么谣言猛如虎。”
这番话从每天陪她打游戏看风景的人口中说出来,她突然有点恍惚,尤其是这人给她的另一个印象是,因为家庭有缺失,所以对感情的需求度高,有点脆弱。但随即又认识到一件事,那只是偶尔在她面前的姿态,他的另一面,比她想象中要冷静坚强得多。
“没事的。不用道歉,我这样解决,比道歉高效得多,他们以后也知道我不好惹。”周可盈说着,没松开安舒拉上她的那只手,而是在二人中间甩来甩去,越甩越得意,缓和了那些她不喜欢的严肃,“这是佳昱之前告诉我的,她说她小学的时候,班里有同学孤立她,找茬堵她,她就用这种发疯的方法,不计后果地和他们打架,有句话叫什么,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安舒没听过这话,瞬间被她逗笑,忘了自己原本要说什么,跟上她的话题,“佳昱?佳昱看起来是挺横,我想象不出她竟然会遇到过这种事?不过......为什么不告诉老师?”
周可盈耸耸肩,佯装嫌弃白了他一眼,像是在看一个问她十万个为什么的小孩,“老师又不是24小时都在场,每个课间都在场,怎么会天天维持秩序呢?总归还是得自己来。而且她碰到过一个很不负责的老师,居然和她说什么,为什么我们班氛围这么好,为什么大家就和你过不去啊,反思反思你自己的问题?”
安舒“嘶”了一声,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会有这种老师?那也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周可盈笑道:“她是这样做的,那帮人下课找她茬,她就挑上课的时间还手,最后掀桌子瞪眼睛,全班都没法上课了,老师没办法,总不能跟她一个小学生动手,只能维持秩序。”
这比他想得“颜色”浓墨重彩得多,令他哭笑不得。他忽然想到很久之前和蒋宇川他们讨论的话题,那是一部很火的校园剧,窗明几净的教室里,稀稀拉拉没坐几个学生,放了学也没什么作业,可以去打球可以去看别人打球,也可以早恋,各种社团活动根本参加不过来。
而且顶撞老师完全不会被骂,甚至会被同学们奉为榜样。
当时他们几个发小集体提出质疑,那样的学生生活,到底是什么地方的事?总之他们从小到大,没有人读过那样的学校。
现在他恍然大悟,好像自己的女朋友和她的朋友们,“你呢,你小时候,也是这样难搞的学生吗?你们班,也是这样的氛围?”
“那倒没有。”周可盈摇摇头,回忆起初中的生活日常,“我们班还挺团结的,大家一致对外,只和老师作对。”
他嘴巴张成了大写的“O”型,“破案了,那样的学校,就是你们在替我们上。”
周可盈听他提了那部剧,顿时被气笑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那是影视效果好不好?”
而后假意无语,甩开他的手。
他原本是舍不得放开的,这下他也有理由赶紧去热饭,他下一秒就走到厨房,洗了手取出一叠餐盘,把一个个点心放进去摆好,在此过程中,耳边传来周可盈为自己正名的声音。
“我说的作对也是开玩笑的,我们班主任人很好的,是数学老师。哎,说起来还是盛峰的校友。一个很精神的小老太太,快退休的年纪,思路清晰,语速很快,但也特别有耐心。如果不是因为她,我也不会选数学专业。”
他手上的动作比她麻利很多,几句话的工夫已经装盘完成,端到厨房,“用微波炉可以吗?还是你想重新上过蒸一下,那样会更软一点。”
“微波炉就可以了,没那么多讲究。”话题被他打断,她有点不耐烦,追着他到厨房,讲起初中时白天在学校上课,晚上准备竞赛的事,生怕他下一句就是,我听说你们那学业挺轻松的,是不是很水啊?网上这种说法,她都懒得理,只觉得争来争去挺幼稚,分数学历能代表多少?社会资源才是重点好吗?可今天,又非要幼稚地和他较真不可了。
“有一次竞赛集训熬到很晚,在一个不太安全的位置。”她不是歌颂苦难,只是突然想到这事,“晚上十点多了,和我一起的小伙伴,平时是坐公交车上下学的,我本来打算和她一起,老师说我们的家太远了,时间也很晚了,打电话叫她儿子开车来送我们回家的。”
“真好啊。”他忽然意味深长地点头,“这样长大真好。”
“长大真好?”话题有点跳跃,周可盈没听清,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设置好时间微波炉的时间就转过身,双手搭在她的肩上,“我是想说,你长大的一路,都有这么多耐心照顾你的人,以后你交给我了,我也会做好的。”
“什么呀。”周可盈嘀咕着,看到他的笑,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产生了和刚才一样的感觉,这次清晰明了了,好像包含了感动,又不全是。
可下一秒,她又意识到这话里有个潜在问题,挑刺扫兴的老毛病又犯了,“也不完全正确,我又不是镖车,被交接来交接去的。”
“镖车?”安舒好像理解了这个比喻,又好像没有。
她就换了个说法:“就像婚礼上,什么爸爸把女儿交给新郎的环节,美名其曰照顾她的人换了。我不喜欢这个环节,你们不用交接来交接去,我永远都是独立的人,而且你们会一直陪着我,不存在谁替代谁。”
如此具体的表达,安舒顿时懂了。
“那我们到时候不搞这个环节。”他还点了点头,仿佛这不是一句迎合的玩笑,而是婚礼在即,他们商定流程。
“好啊。”
“所有环节都你定。”
“你是不想管吗?当甩手掌柜?”
“怎么会呢?你交给我的事情我什么时候推过?”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斗嘴,而后一起找了部电影,边看边吃晚饭,谁也没再提去算账的事,而是睡前达成了另一个共识。明天就去问魏深搬家的事,龙佳昱那边也应该知情,不过不能现在告诉她,现在她每天都和乐辰言腻在一起,为了以防误会发生,就等到半个月后,她回到阿灵顿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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