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倩看着手里的资料，目光停留在纸张上。
看完之后，将文件递还给同事。
“没有什么问题。”
其实她对这些平级下属或者上司，都保持着差不多的态度。
一开始，她习惯性的“保持距离”的确让人感到有些不适，江倩自己都有些怀疑自己。
没想到时间长了，他们居然能够从自己的冷漠中，品出一番好来。
在同事走之后，江倩摘下那张看不见的虚伪皮套。
她静静地看着越走越远的人——连最基本的工作都做不好，真是够无能的。
目光放在玻璃门外，想到对方说的话。
“Helen，你们部门来了一个可爱的小妹妹。”
她指尖轻轻摩挲着桌面，看向窗外正在微笑的女孩子。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似乎那回答里多了几分耐人寻味。
“是挺可爱的……”
被细密的柔软嘴唇亲吻，更为青涩的面孔露出全然沉迷的脸，眼角流下欢愉的眼泪。
“嗯……啊……”
夜深。
气息喷洒在对方耳边，女孩子轻声说出喜欢的字眼。
放在脖颈后纤细的手，慢慢拆开头发。
即便江倩再冷漠的心情，也因为对方的主动，动作和神情都显得格外温柔。
无论是毫无保留的柔软依附，还是情动时的竭力压抑，她都很享受。
送走人之后。
将自己沉入黑夜中的沙发。
现在，她却难得地想要借酒消愁。
很干脆地喝完酒杯里的一点酒，不知道坐在那里干什么。
望向电视的方向，江倩却没戴上眼镜，眼前只有一篇模糊晃动的光晕。
和刚才陷入温柔的神情完全不同。
那片刻心跳加速产生的错觉已经荡然无存，现在只觉得身体有些发冷。
她没想到，第一次和女孩子在床上，居然会是这样糟糕的心情。
就算一次次被推上感官的顶峰，很快就会面临空虚的状态。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你情我愿的事。
她却觉得自己特别难堪。
因为不喜欢所以再怎么亲密，都像是在演一场戏。
做完之后整颗心都是空掉的。
江倩摩挲着手指，浑浑噩噩地看向左下角的时间。
站起来却撞到桌角的书本，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睡了过去。
站在镜子前扶着额头，看到衬衣被压得皱起来。
麻木地脱下衣服，站在花洒下快速地冲洗身体，从柜子里拿出熨好的衣服。
自始至终，脑子里昏沉得一塌糊涂。
虽然想着专注在邮件上，注意力稍一松懈，还是会忍不住看向那个人。
临近下班，公司里的氛围越发松弛下来。
她抬头看向那一男一女，站着的男孩，低着头正和文秋微笑。
江倩看了他们好几次，目光落回自己的桌面。
文秋对着那个男孩露出笑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只有微笑的面孔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江倩想——说了什么，他的话有那么好笑么？
她感到自己有些喘不上气，转身看到窗外的雨，从抽屉里抽出雨伞，去了一趟隔壁街的药房，拿着药从药房出来。
一直等她重新坐在办公室，看了一眼时间。
都已经过去半个小时，那两人还在说话。
不经意扫过暗下的电脑屏幕，反射出自己的表情。
僵硬和难看得让她自己都一怔。
她将目光收回，动了动鼠标唤醒屏幕，眉头不自觉地皱紧。
从文件中找到那张年轻时的照片。
那个还带着眼镜，模样青涩的自己。
有什么念头划过心底——如果自己再年轻十岁就好了。
江倩将眼镜摘下来，她将对方的信息调出来。
——照片上年轻的面孔，从哪所学校毕业，在哪个城市读书，爱好是什么……
百无聊赖地浏览着那个男性职员的档案。
以前都没有注意过这些无意义的文字和照片。
就只是因为那人的笑容，她就浪费时间，在这里自虐般地审视。
关掉页面，江倩不紧不慢地回复邮件，指出职员工作上的问题。当对方回来看到邮件上几处被标出的错误，若有所思地看了办公室的江倩一眼。
问题不在于任何条款和格式，而是出在办公室里坐着的人。
雨水密集地冲刷着前挡风玻璃，她随手按了广播。
听到女主播的声音——“近期市内发生的两起入室凶杀案……”
正描述着四十岁左右嫌疑人的轮廓，一桩由入室盗窃引发的命案。
那句“肢解了受害者”在车里响起时，江倩还没有起一丝波澜。
在听到熟悉的小区时，让她不由自主地皱起眉。
她切换到音乐台，微微开启窗户，冷空气进入车内，想将阴郁的情绪吹散，又想起王敏对自己说——你年纪也不小了，这种话。
她凝视着后视镜中失去光彩的脸，将车窗关严，停在地下车库。
以前，江倩跟在王敏身后进到美容沙龙，只是总坐在沙发上看几部电影打发时间。
瞧见外面有卖糖葫芦，便伸手朝她妈要钱。
“要钱做什么？”
“女孩子不可以吃甜食。”
那时候江倩就觉得王敏是个贱人。
年幼的江倩将手缩回，重新坐回沙发上。
“我以为外面那些男人才是你的好儿子。”
“十多岁就让我搬出来的不是你么？把房子腾出来给你和新男人过性生活。”
“你让我回国，那些东西必须改我的名字。”
回忆冰冷而生硬，手指却轻柔地抚过她的面颊。
在这矛盾的触感中，江倩思绪万千。
美容师坐在她身边，娴熟地将乳液倒入掌心。
“二十岁的话，不需要使用刺激性产品。”
“你看着来吧……”
江倩懒得再说什么，耳边萦绕着音乐，闭着双眼。
突然感到脸上有些刺痛。
“麻烦轻一点。”
“抱歉，抱歉。”
她并未睁眼，只是轻声询问。
“之前没见过你？”
对方点头。
“是，我刚从其他美容院辞职过来。”
“难怪……”
女人满脸歉意。
“抱歉，在那家店做多了，和这边会不太一样。”
江倩替她补充。
“这边工资会高一点是么？”
女人笑了笑。
“是，要求也会多一点。”
“怎么想着辞职？”
“要结婚了，多攒一点钱，替男朋友分担一些。”
“年轻攒这么多钱，单身的话不会更滋润？”
“刚好找到一个有魅力的男人，我就想着抓紧时间带回家。”
“只谈恋爱呢？”
“哈哈，结婚的话，男朋友就可以叫老公了，早点生个baby拴住他，这样就不会祸害其他女人。”
“听起来，你老公很有魅力。”
女人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甜蜜的微笑。
江倩在前台站着，店长看到她。
“江女士，今天还满意吗？我看到你这边快要结束……”
“是这样，不打算续费，而且我要把卡清掉。”
……
她那股火气在刚才的对话中，并没有平息掉。
回到家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用手轻抚脸，凝视镜子里面那张，比起十年前更为消瘦的面容。
不管怎么做，自己这张脸已经不像是当年那样水润了。
想到文秋，留意到女孩子在靠近自己时，特意绕路而行。
尤其是当目光不小心触碰到一起，刻意避开。
她真的这么没有魅力么……
虽然是她自己说出那种让人伤心的话。
什么时候，自己变成了这么一个患得患失，多愁善感的笨蛋！
江倩望着桌子上的碟片，杂志和书本，看着上面的人物。
页面上摄有男女之间亲吻的画面。
她仿佛回到文秋对着其他人展露笑颜的那一刻。
还有浮现上来的，身边那些脑残的爱情故事。
她将桌上的东西猛地推落在地。
“男人有什么好的！”
轻咬着自己的嘴唇，开始用力擦拭桌上的水渍。
嘴里念叨着。
“烦死了……”
江倩擦拭的用力程度远超平常，看着指头蹭出了血迹，她才猛地回神。
站起身去翻找药箱，内心的焦灼又让她失手将整个药箱打翻在地。
镜中的人双眼泛红，眼白布满血丝。
碰了碰眼睛，旁边人询问江倩怎么了，她只是说自己没事。
望向办公室面带微笑的职员，聆听着男人的建议。
“跟去海外的事情，我会考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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