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分页面的数字停在637时,陈默的指尖在屏幕上悬了足足半分钟。那串数字像被正午阳光烤硬的水果糖,棱棱角角嵌在视网膜上——比最后一次模考多出的二十分,足够他稳稳踩进C大的投档线。墙洞漏进来的热风卷着楼下的栀子花香,糊在他汗湿的后颈,像层化不开的麦芽糖,可掌心的汗却突然凉了,顺着指缝滴在床单上,洇出小小的圆点,像没敢落下的眼泪。
他捏着手机走到客厅时,妈妈正坐在竹凳上择豆角。绿豆荚在竹篮里滚出细碎的响,她指尖掐断豆筋的力道很匀,断口处冒出的嫩绿水珠,在晨光里闪得像碎玻璃。“查了吗?”爸爸端着搪瓷杯的手顿了顿,杯沿的茶渍圈歪歪扭扭,像他去年没画完的年轮。陈默刚把手机递过去,指尖的抖就碰倒了桌角的醋瓶,玻璃罐在瓷砖上转了半圈,酸香漫开来时,妈妈的指甲突然在豆荚上掐出个深印:“637?!”
竹篮“哐当”撞在凳腿上,豆角撒了满地。妈妈的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指甲缝里嵌着的豆荚绒毛蹭过数字,把“6”的尾勾磨得发暖。“能上C大了!”她突然抓住陈默的胳膊,掌心的老茧蹭过他的皮肤,带着豆荚的青气,“晚上给你炖排骨,要肋排!我去冰箱翻冻着的那盒——”爸爸在旁边猛灌了口茶,喉结滚动时杯底磕出轻响,他放下杯子时,指腹在茶渍圈上蹭了蹭:“别骄傲。”可陈默看见他转身去拿烟盒时,火柴划了三次才亮起火苗,橙红的光在他指节的老茧上跳了跳,像在数那些没说出口的欢喜。
陈默的拇指无意识蹭着手机边缘,637这三个数字在余光里发晃。他该高兴的——妈妈翻冰箱时塑料抽屉的响动,爸爸火柴烧到指腹时的轻嘶,都是活生生的欢喜。可后颈的汗突然凉透了,像有片栀子花瓣落在脊椎上——他报给爸妈的“计算机”,和笔记本里圈着的“经济管理”,此刻正像两根豆角,在竹篮的缝隙里互相硌着,都带着没说出口的疼。
班级群的提示音突然炸开时,陈默正用指甲抠着手机壳边缘的裂纹。那声 “叮咚” 尖锐得像考场收卷铃,他刚把 “637” 三个字发出去,屏幕就剧烈地震动起来 —— 不是消息提示的轻颤,是群里瞬间涌来的消息把手机震得发飘。
班长的 “陈默牛逼!” 带着三个红得刺眼的感叹号,像三记重锤砸在对话框顶端。紧接着是成片的 “!!!”,礼花表情包在屏幕上炸开银白的光,连带着 “稳了 C 大”“必须请客” 的消息涌成浪潮。“我靠!637?!” 数学课代表的消息带着电流杂音似的颤抖,“上次遇到你还说发挥一般—— 藏得够深啊!” 紧跟着是他发来的语音,背景里能听见翻试卷的哗啦声,“我刚翻了去年录取线,这分能挑 C 大最好的专业!”群里的消息还在疯长,有人翻出高三最后一次班会的照片:陈默缩在角落的阴影里,校服领口歪着,被后排同学的脑袋挡去半张脸。“当时就觉得你憋着股劲!” 有人在照片下留言,配了个举着奖杯的小人,“果然是闷声干大事的主!”
陈默的指腹在屏幕上蹭出细响,汗渍把 “637” 三个字晕得发虚。他能想象出同学们此刻的样子 —— 班长肯定正拍着桌子喊,课代表大概在翻志愿手册,连平时最安静的女生都发了个惊讶的表情包,卡通人物的眼睛瞪得溜圆,像极了他们每次看他埋头刷题时的神情。
“晚上去麦霸 KTV!” 班长的消息带着碰杯的脆响,“我刚问了,咱班过一本线的有八个!陈默必须来 —— 你要是不来,我们就去你家楼下唱《孤勇者》!” 下面立刻跟着一排 “ 1”,有人发了段教室的视频:几个男生正趴在课桌上拍巴掌,粉笔灰被震得在阳光下跳,黑板上 “距离高考还有 0 天” 的粉笔字还没擦,被他们拍桌子的震动震下细小的白屑。
副班长的消息单独弹进来时,带着张冰粉摊的照片:红糖浆在瓷碗里漫开,裹着透明的粉块,上面撒着的花生碎闪着油光。“别躲啦,” 她的字里带着笑意,“刚跟老板说好了,留十碗红糖的。你要是不来,我们就把冰粉扣在 KTV 话筒上 —— 反正你最怕黏糊糊的东西。”
陈默盯着那张冰粉照片,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群里还在刷他的名字,有人翻出他高一时的月考卷,红笔写的 “428” 被圈出来,旁边 P 上了现在的 “637”,配文 “这哪是进步,是坐火箭”。他能听见手机听筒里透出的电流声,像无数细碎的欢呼正顺着信号爬过来,缠得他耳尖发烫。
窗外的蝉突然集体噤声,风卷着栀子花瓣撞在纱窗上,簌簌的响。他看着对话框里不断跳动的消息,突然想起高三最后一节自习课 —— 全班都在传他的数学满分卷,有人抢过去看时,试卷边角被扯出毛边,他当时攥着笔的手沁出的汗,把草稿纸洇出了圈淡蓝的印。原来被这么多人盯着,是这样的感觉:像被扔进沸腾的水里,连骨头缝都透着烫。
陈默对着对话框发愣。初二那次同学聚会的画面突然涌上来:包厢里旋转的射灯晃得他头晕,有人把话筒递到他嘴边,他盯着地毯上的啤酒渍,喉咙像被棉花堵住,最后躲在走廊长椅上数地砖,直到散场时的脚步声把他惊醒。
他最终敲了个 “好”。发送的瞬间,窗外的蝉突然停了声,像被掐断的弦。风卷着栀子花瓣撞在纱窗上,簌簌的响,像在替他数剩下的、不得不面对人群的时间。
KTV 包厢的门被推开时,陈默下意识攥紧了书包带。劣质香水混着汗味的热气扑面而来,像被人塞进潮湿的棉絮里,闷得他鼻尖发酸。彩色射灯在烟雾里旋转,把沙发上的校服外套照成流动的色块 —— 蓝白相间的布料上,有人蹭了薯片渣,有人沾了可乐渍,像幅被揉皱的青春画。有人举着话筒吼《海阔天空》,跑调的尾音刮过耳膜,撞在墙上碎成满地的啤酒沫,黏在鞋底发黏。他站在门口进退两难,皮鞋跟蹭着地毯的绒毛,发出细弱的 “沙沙” 声,像只误入猎场的鹿,连呼吸都放轻了。
“陈默来了!” 班长从人群里探出头,牛仔裤膝盖处磨出的白边沾着瓜子壳,手里还举着半杯橙汁,“快进来,就等你了!”
陈默刚迈过门槛,后排就有人喊:“这不是咱们班的学霸吗?637 分也太牛了吧!” 声音撞在包厢的镜面墙上,反弹回来时带着回音,震得他耳尖发烫。他下意识地往墙角缩,书包带勒得肩膀生疼,却不敢松手 —— 这书包像他唯一的铠甲,能挡住那些过于热烈的目光。
“别站着啊。” 副班长端着盘圣女果走过来,发梢沾着点金粉,是刚在舞台上蹦跶时蹭的,“刚还说呢,你这分数往 C 大稳稳的,以后就是名校生了。” 她把圣女果往陈默手里塞,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手背,陈默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果子滚落在地毯上,红得像颗没藏好的心事。
“不好意思。” 他弯腰去捡,指尖刚碰到果子的蒂,班长就按住了他的肩:“没事没事,地毯脏,别捡了。” 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传过来,带着点汗湿的黏,陈默的背瞬间绷紧了 —— 他不习惯这样的触碰,哪怕是善意的。
“陈默你可算来啦。” 后排的女生举着手机凑过来,屏幕上是班级群的聊天记录,“你看大家都在说,要让你请客呢。” 她的指甲涂着亮晶晶的粉色,划着屏幕说 “你看班长说要请你唱《孤勇者》,还有人说要跟你讨教学习方法”。
陈默盯着那些滚动的消息,喉结动了动。他知道大家是好意,可那些 “学霸”“名校生” 的称呼像贴在背上的标签,重得让他直不起腰。高三最后一次模考后,班主任在班会上说 “陈默同学目标明确,大家要向他学习”,当时他盯着黑板上的倒计时,只觉得窒息 —— 没人知道他连 “喜欢谁” 都搞不清楚,连 “正常” 都装得那么累。
“快坐。” 班长把他往角落的沙发推,“特意给你留了单人位,离音箱远,清净。” 布艺沙发刚有人坐过,还留着点余温,陈默坐下时,臀部的肌肉都绷着,像随时准备起身逃离。他指尖抠着扶手上的木纹,那里嵌着粒没清理干净的瓜子壳,硌得指腹发麻,像他藏了三年的心事 —— 细小,却总在提醒存在。
对面的屏幕在放《同桌的你》,有人举着荧光棒晃,绿光落在他手背上,亮得像要烧出洞来。他低头盯着自己的球鞋,鞋跟处沾着片栀子花瓣,是来的路上不小心踩的,此刻蔫蔫地贴在皮面上,像被揉皱的秘密。
“对了陈默,” 班长突然凑过来,手里的橙汁晃出点泡沫,“你打算报 C 大哪个专业?我表哥在那儿读计算机,说就业挺好的。”
陈默的指尖顿了顿。其实他想报经济管理专业,可妈妈早上说 “计算机好就业,以后能考公务员”,爸爸没说话,却在他查专业目录时,把计算机相关的资料推到了他面前。“还没定。” 他含糊地应着,目光不自觉地飘向门口 —— 那里的光线亮一些,能让人稍微松口气。
就在这时,包厢门突然被撞开。一群穿着篮球服的男生涌进来,球衣后背的号码还洇着汗渍,像没干透的墨,为首的人把黑色背包往茶几上一甩,帆布带撞在玻璃盘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陈默的呼吸猛地顿住 —— 是林芒。
他的发梢还在滴水,黑色发带勒着额角,把碎发都捋到脑后,露出饱满的眉骨,汗珠顺着眉骨往下滑,在颧骨处停了停,又跌进衣领。脖颈处的汗珠更密,顺着锁骨的凹陷往下淌,没入被汗水浸透的球衣领口,像条发亮的银线。他侧头跟队友说笑时,左边眉骨下的痣在射灯下闪了闪 —— 像被阳光照到的玻璃碴,锋利,却又晃眼。陈默盯着那粒痣,突然想起高二运动会,林芒冲过百米终点时,这粒痣在阳光下也是这样闪,他当时攥着加油棒,指节都捏白了。
“老陈,你们班也在这儿?” 林芒拍了拍班长的肩膀,声音里带着刚运动完的喘,胸腔起伏时,球衣下的轮廓像被风鼓胀的帆,“我们队刚赢了友谊赛,正找地方庆祝 —— 你班有能喝的吗?”
班长笑着往起站,椅子腿蹭过地毯,发出 “刺啦” 一声:“龙队这是要挑事?我们班虽没你能跑,喝酒可不含糊!” 两个班的人很快凑到一起碰杯,玻璃相撞的脆响里,林芒被队友推到点歌台前,有人把话筒塞给他:“龙哥来首《逆战》,刚赢了球,就得唱这个!”
陈默把自己往沙发深处缩了缩,后背贴紧了冰冷的墙壁。他从没想过会在这里遇见林芒,就像没想过课本里的函数图像会突然变成活生生的人 —— 带着汗味,带着笑声,带着他不敢靠近的温度。射灯的红光扫过林芒的脸时,他正仰头灌冰啤酒,喉结滚动的弧度像拉满的弓弦,脖颈的线条在光里又硬又亮。陈默盯着他握着酒瓶的手 —— 指节分明,虎口处有块浅褐色的茧,是常年握篮球磨出来的。高中三年,他总在自习课抬头的间隙,看林芒抱着篮球从窗边跑过,阳光落在他手上,也是这样晃眼,晃得他赶紧低下头,假装在算题。
“陈默,你考得这么好,不唱首歌?” 副班长递来话筒,塑料壳子沾着她的口红印,豆沙色的,像她总涂的那款,“唱首《那些年》呗,应景。”
陈默的指尖在膝盖上抠出红痕,刚要摇头,林芒突然转过身。他的目光扫过沙发这边,在陈默脸上停了半秒 —— 像看所有陌生同学那样,没带任何波澜,像盏没聚焦的灯,很快就落到了班长手里的啤酒瓶上:“你们班这氛围可以啊,比我们队聚餐安静多了。”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又空落落沉下去。陈默的指尖攥紧了沙发套,布料的纹路嵌进指腹 —— 他早该知道的。他们本就隔着两个班,隔着早自习的朗读声和操场的哨声,隔着 “三好学生” 的奖状和 “最佳球员” 的奖杯。他悄悄记了三年的侧脸,在对方眼里,不过是张模糊的、甚至记不住的陌生面孔。
“龙队这话就扎心了,” 班长笑着递烟,烟盒在掌心磕了磕,“你们队上次在烧烤摊,为了抢最后一串腰子,差点把桌子掀了。”
林芒笑着接过来,没点燃,夹在耳后:“那不是赢了市里的预选赛吗?下次打省赛,赢了请你们班吃火锅 —— 鸳鸯锅,照顾不能吃辣的。” 他的指尖在烟盒上敲了敲,指甲修剪得很短,透着健康的粉白,指腹的纹路里还沾着点篮球场的泥土。陈默盯着那根烟,突然想起妈妈上次视频时说 “抽烟的男生不正经”,可看着林芒耳后夹烟的样子,只觉得喉咙发紧 —— 原来喜欢一个人,连偏见都会变软,像被体温焐化的糖。
包厢里的音乐换成了《王妃》,有人踩着拍子跳起来,林芒被队友拽着晃,球衣的衣角扫过茶几,带倒了半杯可乐。褐色的液体在桌面上漫开,像条蜿蜒的河,把陈默这边的角落和那边的热闹隔开了。他看见林芒接过队友递来的薯片,笑着塞进对方嘴里,碎屑沾在嘴角,被他抬手蹭掉时,指尖擦过下唇;看见他抢过话筒吼 “我要穿越这片沙漠”,跑调跑到天边,却把 “沙漠” 两个字咬得格外重,喉结在颈间滚动,像藏了团火;看见他弯腰系鞋带时,后腰的球衣被扯上去,露出一小片紧实的腰腹,皮肤在光里泛着汗湿的亮 —— 那些鲜活的、带着烟火气的细节,像细小的针,扎得他眼睛发酸。
“你看谁呢?” 副班长凑过来,往他手里塞了块西瓜,果肉的甜香混着她身上的护手霜味,“眼睛都直了。”
陈默慌忙回过神,瓜汁滴在裤子上,洇出小小的湿痕,像朵没开就谢的花:“没什么,有点闷。” 他把西瓜往嘴边送,牙齿咬下去时,才发现舌尖都是麻的。
他摸出手机时,指尖抖得差点按错密码。屏幕亮起的瞬间,王洛的头像在列表里很显眼 —— 那张雨里的侧脸照,眼镜片上的水珠像没擦干净的星星,此刻像片浸在水里的棉絮,软乎乎的,能接住他所有没说出口的话。
“在 KTV。” 他输了又删,把 “遇到他了” 改成 “看到那个打篮球的人了”,发送时指尖还在颤。他从没想过会在这里遇见林芒,就像从没想过自己的心事会有地方可以放。
林芒正好唱到 “我对你用情至深”,跑调的尾音刚落,手机震了。
“他还是很耀眼吗?” 王洛的消息跟着个托腮的表情包,眼镜片上画着小星星,“我猜你现在正躲在角落偷偷看他,像藏在树后面看月亮。”
陈默的鼻尖突然一酸。他蜷在沙发角落,指尖飞快地敲:“他和队友说笑,很热闹。没人注意到我,我像个透明人。刚才他看过来,根本没认出我。” 射灯的绿光扫过他的脸,又暗下去,像他忽明忽暗的情绪,“其实这样也好,认出了又能怎样呢?”
“透明人也有自己的光啊。” 王洛回得很快,“你看他的时候,眼睛里不就有光吗?只是你自己没发现。我刚进圈时,也总觉得自己像影子,后来才知道,影子也能被阳光照得发亮。”
陈默抬头时,正好看见林芒跳起来抢话筒,发带滑到颈后,露出汗湿的额发,发丝黏在头皮上,像片被雨打湿的草。阳光从包厢门上的玻璃照进来,在他身上镀了层金边,像幅被框起来的画。陈默盯着那道光,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 原来有些喜欢,真的只能像藏在课本里的书签,自己知道夹在哪里就够了,不必让别人看见。
“可我连看都怕被发现。” 他发过去时,听见自己的呼吸带着颤,像漏风的钟。
“怕就先不看。” 王洛的消息像杯温茶,“等什么时候觉得阳光不刺眼了,再抬头也不迟。我高中时喜欢过一个学长,看他打篮球都要躲在看台最后一排,后来上了大学才敢跟他说‘以前总看你打球’,他说‘知道啊,总看见有个穿白衬衫的男生在看我’。”
包厢里突然爆发出欢呼,林芒赢了猜拳,正举着啤酒瓶转圈,绿色的玻璃在光里转成模糊的环。陈默把手机按在胸口,能感觉到屏幕的温度,像块刚焐热的玉。周围的音乐还在吵,有人在吼 “朋友一生一起走”,可他突然没那么窒息了。指尖抠着沙发扶手上的木纹,那粒瓜子壳还嵌在里面,像他没说出口的话 —— 或许这样也不错,意外遇见,远远看着,就够了。
“谢谢。” 他慢慢敲下这两个字,发送的瞬间,林芒正好转过来,目光又一次扫过他这边,依旧是陌生的、淡淡的,像风吹过湖面,没留下任何痕迹。陈默低下头,嘴角却轻轻动了动,像被什么东西悄悄熨平了褶皱。窗外的栀子花香顺着门缝飘进来,混着包厢里的啤酒味和果盘的甜香,竟奇异地让人安心。
他把那块没吃完的西瓜放在茶几上,瓜皮的绿在光斑里很安静。至少此刻,他不用躲,不用逃,只用当自己的观众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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