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青的目光微带寒意,“江砚白身为天下共主,本就有义务铲除‘春月宫’这种飘摇在仙魔两道之间的门派。他要灭春月宫,甚至是人心所向之事。绝不会趁夜偷袭,更不会做了之后,反口不认此事。”怜青冷笑一声,“水笙在骗人,但她的目的不在于折辱江砚白,她也根本不恨、甚至不关心江砚白。”
张见素听得心惊,“那她的目的是什么。”
怜青直接指出来:“她在用江砚白作幌子,遮盖真正灭了春月宫满门的人,如若我没猜错……背后的推手其实是水笙。”
张见素想吟诗一首:“啊,怜青啊怜青。遇上你以后,我的生活就总是那么的丰富多彩。”
“别打岔,”沈怜青皱眉道:“林雪平与玄月真人分明是两情相悦。但是看水笙的态度,竟是厌极了林雪平与玄月真人之间的感情。水笙如此依恋着林雪平,而整个春月宫又只活下了林雪平一个人,难道你不觉得蹊跷吗?”
“不对啊,”小鸡又说,“你凭什么说林雪平和玄月真人两人有事儿?没实锤那不是纯造谣么。”
怜青面无表情瞄它一眼,“我当年偷跑来春月宫里找一样东西,不小心看到了。”
小鸡连忙问:“你看见啥了。”
它被怜青不轻不重地弹了下脑门,“未成年小鸡少打听这些。”
窗外忽响起一阵异动,怜青和张见素正在背地里说人家小话,难免心虚。
紧接着,窗格被人敲了敲,窗户纸上,有一团朦胧而庞大的影子。
风吹烛摇。
张见素心虚不已:“你快去。”
怜青只好整理了下表情,快步去推开了窗户。
……一束花。
是‘小七’,她的角顶着那束采来的山野小花,正往怜青的手边送。
整整地接过这束散发着清香气息的小花,怜青道了声,“谢谢你啊,小七。”
独角兽高兴着嘶鸣一声。
它歪了歪头,略过怜青的身子,看向站在桌上的小鸡,鼻子又是喷了喷气,像是在打招呼。
小鸡:“……叽叽!”
得到了回应,小七这才慢慢走回去了。
怜青不禁看向怀里的花儿,对面屋子里的窗户忽而也打开了,水笙那一张脸笑吟吟的,“姐姐,你看小七在跟小鸡赔罪呢。”
“她是不是喜欢小鸡呀,哈哈!”
怜青忍俊不禁,“小七真是可爱。”
两人又笑着说上了几句话,怜青便关了窗户。
她的脸色‘唰’一下就垮了下来。
小鸡嗅了嗅那束野花,“我还是觉得你多心了,江砚白连你都能杀,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那么抛开江砚白不谈。”怜青挑了个花瓶,把那束小花插在瓶里,转过了身子,她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你难道不觉得,这个水笙在故意装小女孩儿嘛?哪儿有女孩子会像她这样,明明很聪明,却总故意装乖卖蠢的。”
水笙的一言一行都太过刻意,就像是故意‘演’出小女孩的天真可爱。
况且,怜青总觉得她会在不经意之间,流露出一股冰冷的厌恶感。
张见素感觉自己浑身的小鸡毛都要立起来了:“孤、孤儿怨。”
怜青已经习惯张见素这些古怪的词语,因为未做停顿,只是一味分析着:“我并非空口无凭,只因她下午时,无意间跟我提起过狌狌,这种神兽,千年之前便几乎绝迹,但水笙却说,她小时候,最喜欢骑着狌狌追逐落日,还当那是张油汪汪的大饼。”
“天呐!”张见素傻眼,“你知道这个水笙想干嘛吗?”
怜青叹了口气,“我们自是不入她法眼,但她一定对江绮的异骨有兴趣。”
如今江绮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被人盯上了。
而这种事情,在以后却是无可避免的。
一时间,她们难免有些惶惶不知前路的迷惘感,张见素刚想说什么,屋内的横梁上,却忽而有人轻声一笑。
“姐姐,你说错了。”
她们瞬间头皮发麻,下意识往上头看。
水笙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横梁上,她的一条小腿垂下来,随意着晃了晃。对怜青甜甜笑道:“一把异骨有什么可稀罕的?相较而言,我当然是更想要你啊。”
张见素三两步就蹦进了怜青的怀里钻进去,而怜青却是镇定着坐在桌边,“哦?我一个凡人,有什么值得你要的。”
“你可不是普通的凡人。”水笙托着腮,长睫忽闪着上下打量着她,“你这么聪慧美丽,为了救一个男人,却连性命都可以不要。我想知道,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出来的。”
怜青说:“**凡胎,与常人无异。”
“你不像常人,你像我师父。”水笙慢条斯理道,“但是不要紧,待我剖开你的心,一瞧便知。”
只是她那话音刚落,端坐着的沈怜青便忽而暴起,向半空撒了把紫灰色的灰尘,浓烈到近乎固体的烟雾弥漫了整个房间,怜青趁机闪身推开了门。
月上中天。
她才疾步来到院中,水笙却仿佛是凭空闪现般地来到了她的眼前,一双鬼阴阴的大眼里映着有些被撕扯变形的月亮,露出了个讥笑,兀地握住了怜青的手腕。
怜青进退不得,她的眸中闪过一丝狠戾,重重地抬手,在水笙的桎梏之下,一只腕骨竟是硬生生的折断了,发出清脆的咔嚓一声。
这声响动让水笙不由有些分神,讶异着垂眼看向自己握住的那只手,而怜青右手已然抬了起来,指尖银色光辉一闪而过,直冲水笙的脖颈而去!
出乎意料的是,水笙毫无反应。
怜青毕竟只是凡人,水笙绝不至于躲不过这一击,可在这千钧一发间,她只是害怕地缩了缩脖子,毒针即将没入肌肤以前,忽有粒小石子重重打了过来,正中怜青的右手,她被迫往旁倾了半寸,堪堪擦过水笙的脖颈。
被这力道打得踉跄几步才堪堪站稳,怜青听见那水笙无限委屈的一声:“师父!”
她的一颗心,却在瞬时间安定了下来。
林雪平。
怜青回头看去,只见白霜般的清冷月光里,浸着一个玄色衣衫的女子。
五十年来,林雪平变了许多,从前她身上总带着几分清冷疏离,虽是矜傲着的少女,并不显得拒人千里之外。
可如今,眼前之人的眉宇里却仿佛藏了剑锋,自有威严,令人不敢生出亲近之心。
此时,林雪平收了打出暗器的那只手,她定定看着怜青,冷声问道:“何人敢在春月宫放肆。”
水笙已经扑到了她的身前,惊魂不定着捂着自己那不曾被伤到的脖颈。
怜青在这样锋利的目光下并不显得害怕,她单手握住了自己折了的那条胳膊,朗声回道:“晚辈沈念初。前来春月宫求医,绝无半分恶意。”
大约是她的表情太过坦然,语气里甚至有几分难以言喻的熟稔,林雪平皱了皱眉。
“她骗人!”水笙说,“她是江砚白的走狗,装成凡人,要来求医,骗过了阿瑾,来春月宫里赶尽杀绝!”
江砚白这个名字一出口,林雪平整个人骤然间却是戾气丛生,将水笙护在身后,林雪平召出了自己的秋水剑,缓缓指向怜青。
剑尖流过了几分清冷的月光。
怜青却是毫无惧色,“前辈,我的确是凡人,我的身上没有半分灵力,这又怎好伪装。”
“江砚白什么事情做不到,让她伪装成凡人再简单不过。”水笙嘟囔着,“不是都说江砚白有个仙骨被剔了的妻子吗,说不准就是她呢!”
张见素这时候才敢把头露出来,此刻竟有些敬佩:……虽是栽赃嫁祸,但是妹妹你猜得真对。
今夜危机四伏,变故总是来得猝不及防,就在水笙这句话刚落下来,天空中忽而传来剧烈的嘶啸,脚下大地仿佛在轻轻颤动着,水笙瞪大了眼睛:“阿瑾?!”
春月宫的结界,被人一剑荡平了神魂。
“她并非吾妻。”
沉沉天幕,姣姣明月。
江砚白的声音,就像这片霜华的月光,静静地流淌下来。
怜青缓缓转着身子,依言看去。
此人长身玉立,仿佛月魄雪魂,周身隔着一重无法逾越的朦胧光华,只一眼,便让人生出不可亵渎的敬畏之感,恨不得立时跪伏在地,奉上忠诚,献出生命。
所谓,天下共主。
既为如此。
林雪平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她看向不远处凝立着的身影,唇齿生寒,一字一顿道:“你怎么还敢踏足春月宫。”
江砚白温和道:“我与月卿多年好友,并无半分间隙。春月宫横遭祸患,我亦是心忧。林道友,这些年来,你无端坏了我许多事。我顾忌旧友的心意,一直不曾与你计较。但你不该拿走那条小鱼儿,请你把它还给我吧。”
水笙轻轻发着抖,她极有眼色,已经明白眼前的这尊神并非虚张声势的泥菩萨,他分明是深不可测的强大,只消站在那里,便会让她生出无限的恐怖。
怜青却是注意到了,原来林雪平的腰间,系了一条不过两指长短,木雕而成的小鱼儿。
是她当年,拿着小刻刀一点一点雕出来的小玩意儿。因为做得粗糙,她只玩了一会儿,便不知道被扔去了哪儿,没想到在这里又见到了。
怜青忽然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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