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竟是一只白虎,但此时伏在白衣修士身边,温顺得不像话。
楚云之弯下腰,顺着背毛,从头到尾温柔抚摸着,那一大坨毛茸茸舒服地呼噜起来,它伸出舌头,舔了舔楚云之的另一只手,示意他两只手一起来。
见它撒娇,楚云之轻笑一声,蹲下身两只手一起揉搓。
目的达成,白虎又趴下享受起来。
“脸上总算带了些活人气息。”沈泽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感慨道。
白虎护卫在楚云之身边,冲他呲牙。它这一起身,竟有半人多高。夜色澄明,白虎一身光亮皮毛镀了层银白月光,越发显得威风凛凛。
一人一虎温暖有爱的场面被他打破,始作俑者满面笑容,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一样,还笑眯眯地招手:“过来小老虎,他身上冷得和冰似的,我陪你玩。”
沈泽见楚云之刚回来时动作僵硬,就知道他是去了哪里了。
这人都一百多岁了,还是这样孩子似的和自己赌气。虽说从问筠之死实在蹊跷,但到底过去八十多年了,若是寻常,早已尘归尘土归土,偏他死揪着不放,拽着他师父的一具尸身当成救命稻草,不惜把自己的前途性命也折进去。
那处冰室他进去过,虽然楚云之设下禁制,但挡不住自己被他炼化,身上有他的灵力。
这小子,聚灵阵那样的邪魔外道都敢用,真是大胆的很。楚云之不擅阵法,做到这地步,想必吃了不少苦头。怜他孝心,自己难得善心大发一回,些微改动了几处,免得他英年早逝。
哪成想他丝毫不知感激,连养的白虎都不让自己摸。
“走吧凌。”楚云之站起身来,在气势汹汹的白虎头上抚摸几下,以示安抚。
也许是从凌身上也有自己灵力的原因,除了自己,只有它能看到沈泽。不过这一人一虎刚开始就不太对付,主要是从凌讨厌沈泽,每次他靠近都要哈气,至于沈泽,恐怕只是觉得有趣,总喜欢招惹它。可怜从凌一只头脑简单的小老虎,怎么玩得过沈泽这个油嘴滑舌讨人厌的家伙,每每被他逗弄到弓背炸毛。
偏偏别人还看不到沈泽,只觉得是从凌脾气不好,动不动就生气,小老虎真是委屈极了。
想到这里,楚云之又在它头上多摸几下,捏捏耳朵,领它回屋去了。
沈泽远远跟着,正要一脚迈进屋门,却动作一滞。他心中疑惑,抬起胳膊,试探性地在半空中敲了敲。
感受到一股熟悉的灵力波动,沈泽嘴角一抽,怪不得楚云之一句话没对他说就走了,原来在这里防着他呢。前几日拿来保护他的法器,这次却把他挡在门外。亏得刚刚还有点心疼这小子,真是狗咬吕洞宾。
他正和屏障较劲,余光瞥见一团白色走出门来,不是楚云之良心发现,而是从凌特意来耀武扬威。
沈泽觉得自己好像在一只老虎脸上看到了“狐假虎威,小人得志”八个大字。
从凌巡视一圈,摇摇尾巴,意满而回。
沈泽站在房外竹林中,孤独寂寞,唯有与月相望。
一夜无事。
————————
再说楚云之领队参会,虽然有人认为此事不妥,但终究抵不过掌门威压,于是这件事便成了板上钉钉。
七日后,清徽门一行人拜别掌门及诸位阁主长老,脚踏宝剑,浩浩荡荡前往余平山。
这届玄天大会由掩月宗承办,地点也自然选在他们的地盘。
作为掩月宗接引弟子之一的葛永明正混在人群里偷懒。
作为一个实力不上不下,没有一张舌灿莲花的巧嘴,也没有人脉可以攀附的普通弟子,这个跑腿打杂的活自然就落到他和众多与他一样的人的头上。
但是做了多年闲散弟子,他也不是一无所成,至少偷懒这门功法算是修到了极致。比方说在这种人数众多的场合,所有人都匆匆忙忙,躲在一旁多容易被发现,装模作样乱跑一通才是忙里偷闲的真谛。既在管事之人面前刷了脸,又不用真的出力,真是一举多得的好法子。
葛永明和往常一样,东窜窜,西走走,绕着这里走了一圈又一圈,就是不干什么实事。
他余光一瞥,只见在一名白衣修士的带领下,数十名身着不知哪门哪派弟子服的人向这边走来。
葛永明慢慢走着,装出一副迎接的样子,实际上眼神左右乱飞,期盼有谁赶快来接过这团麻烦。但不知是其他人都正忙,还是都存着和他一样的心思,直到葛永明走到那波人面前,都没谁来横叉一脚。
他心中烦闷,未走近就不情不愿地开口,还特意将声音放大了些,想要吸引别人注意到这边:“请问道长有何吩咐?”
“请问清徽门客房在何地?”嗓音清润,不疾不徐。
这声音实在好听,葛永明被勾地抬头,仔细一看,那张脸竟然比声音还要美上几分。
他这辈子还没见过这样俊俏的人,说他是晴日娇花,未免太过艳丽;说他是林中松柏,却又多了几分鲜妍。葛永明眨眨眼,一时忘了答复。
“这位道友?”白衣修士正是楚云之,他看着身前这个呆呆的小修士,再次出声询问。
“清徽门?清徽门是吧,那个,你等等,我去查查名录,马上就回来。”几天来,这是葛永明第一次真正跑起来。
楚云之目送那个有点傻气的小修士离开,好脾气地在原地等着。
葛永明很快跑回来,他心中激动,一时不防,左脚拌右脚,差点摔在地上。这一绊,却把他的脑子找回来了,那个好看到过分的白衣修士,是清徽门的领队长老,而自己刚刚的表现可谓糟糕至极,若是他怪罪下来……
霎时间,葛永明出了一身冷汗,他不着痕迹地在衣摆上蹭了蹭掌心的汗水,稳下身形,快步走到楚云之面前,弯腰行礼,恭敬答道:“清徽门客房在靖苑,请诸位随我来。”
只是他虽极力隐藏,却仍然有些紧张结巴。
“这小修士,刚才没认出你们来吧,现在知道怕了。”沈泽走在楚云之身侧,贴近他耳语,“要不要吓吓他,给他个教训。”
“劳驾。”楚云之才不理他,一肚子坏水。
——————
清徽门诸人到得晚,修整一天,就到了大会正式开始的日子。
要说大会地点,却还不在他们所居住的济海峰,而是设在了离这儿不远的丰怀峰上——掩月宗在门派之外,丰怀峰峰顶上另外修了高台广场。
各门派领队长老坐在台上,弟子及参会散修则是站在台下空地。
楚云之到的早,台上人还不太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着话,他没什么熟人,独自站在栏杆前远眺。
这里楚云之来过,那时他化名从延年,在世间游荡。
初入此地,也曾惊叹于丰怀峰的奇绝险峻,而现在,这里一眼就能望到对面山崖,与当时大相径庭。如此移山平地之能,除却清徽、苍岩、掩月三大宗门,再没有谁做的到了。玄天大会之所以只由这三派轮流举办,也正是这个原因。
是啊,再没有谁做的到了。
若是魔修伤人,但凡动手,必定留下痕迹,但那日,师尊身上无半点魔气。不是魔族,那么,伤了师尊的,会是谁呢。楚云之低头敛去眼中情绪。
白衣修士放出神识,控制着它悄悄在台上每个人身边掠过。自小他对神识的把控就强过同龄人,修炼到现在,哪怕是方不晦也不一定能察觉到他神识的偷偷靠近。
沈泽早已不合时宜地现了身形,意味深长地看着楚云之。
搜索一圈,无果,楚云之收回神识,目光散乱落在台下弟子身上。
就在他向下瞧的时候,楚云之察觉到似乎有道视线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倒也不奇怪,自己这个生面孔突然出现在这里,是有些引人注目。
只是,这道视线看得时间有些太长了些,自从他站在这儿,已经有了一盏茶的功夫,那人还锲而不舍。
楚云之索性扭头回望,毫无疑问看到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那人正和身边朋友交谈,却频频侧目看向他这里,眼神躲闪中又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在两人视线对上时,神色一变,露出一点被抓包的羞赧。
楚云之向他点头。
那人辞别朋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向他走过来。
楚云之主动开口询问道:“这位道友,你我二人可曾相识?”还是他这张脸有什么不妥,不然为何引的他时时张望。
那人面色有些尴尬,嘴角扯出一点弧度,向楚云之拱手行礼:“不,没什么,久闻楚阁主盛名,今日一见,难免心情激动。”当年他被楚云之操纵的灵器一把打飞出去,昏迷了两天才醒,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但看现在情形,这人竟一点印象都没有。想到这儿,他心情有些复杂,自己和楚云之年岁相仿,第一次见面时还同为弟子,今日再见,他已经是堂堂阁主,带领弟子赴会,而自己仍然只是个弟子。
“不敢当。敢问道友名讳?”楚云之还他一礼。
“在下苍岩宗宗主尉迟言座下三弟子——邹休”
原来如此,难怪他神色复杂。
"久仰。"楚云之淡定自若,面色如常。
“哈哈,不敢,不敢。”邹休摩挲着身侧的剑柄,浑身不自在,正想找个法子脱身,恰巧掩月宗宗主瞿青延登上高台,他忙告饶一声,急匆匆走了。
回到苍岩宗队伍里,邹休长舒一口气,刚才的情形真是太尴尬了,偷看被抓,结果人家还完全不记得自己了。
楚云之不觉有他,当年之事是自己思虑不周,但他绝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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