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诩前脚从废品站出来,刚拐弯,后脚就看见巷口有人打架。
乱哄哄的,阵仗还不小,保守得有五六人。几个七彩头嘴里骂些不干净的,脚下跟安了弹簧似的,细胳膊细腿一蹦三尺高。
八月的天,蝉在树上滋哇滋哇个没完。陈诩上身套件花T恤,上面写几个英文字母他也拼不好,下面套件沙滩大裤衩,布料硬得能当搓澡布。
买时他指着字母问老板:“这咋拼啊?便宜点呗。”
“怎么,要穿去高考啊?”老板踢了踢写着清仓甩卖的白色泡沫牌,“我裤衩子也脱给你算了。”
陈诩把袖子扒到肩上,大片纹身就露出来,从肩颈漫至后背。问:“两件,二十。能拿?”
老板说:“能。”
晚上回去洗三遍水还是黑的,地摊货就这质量。
他不洗了,找根衣服撑晾起来,鼻子不对鼻子眼不对眼的,第二天取下来时衣领子能朝前抻二里地。
陈诩哟呵一声,趿拉着拖鞋停下来。
这会他闲得发慌,太阳晒得人昏昏沉沉,陈诩不想走了。
他把二里地领子往下掖,将手里卖电视的几张票子——一百八十块,朝兜里一揣,找个距离不远的阴凉墙角蹲着。
伸脖子朝巷口看,战况胶着。于是他又抬点身子,左手小指勾着的一兜塑料袋摇摇欲坠,里头是从小张卤菜店买的素拼。
怕油沾到身上,翘着兰花指摸摸摸。终于从沙滩裤口袋捏出个方盒。
现成的节目,不看白不看。
左边黄毛边走边弹边抡胳膊,右边花毛张嘴闭嘴都是国粹,不带换气的,浩浩汤汤颇有荡气回肠之势。
陈诩想这人其实挺适合送去一些需要唱诗念经的场所。一是肺活量大声音洪亮,二是顺带就给这人感化了。
他被这个想法逗笑了。捏着烟吭哧嘿半天,腿有点麻,陈诩掀半截腰起来跺下脚,调整姿势重新蹲回去。
陈诩有点近视,没去测过,看东西有层虚影,跟起了雾似的。看着看着他眯眼嘶了声。
他有点看明白了。这帮人压根不是互殴,原来是一伙人都抵着最中间的那团黑影打呢。
黑影看着块头倒是不小,就是不怎么动,也没声儿。
该不会是打出问题来了吧?
陈诩不是什么好人。他纯看热闹心理,谁胜谁败,谁断根胳膊流点血的,和他有半毛钱关系吗?
最后他不还是得提溜着一塑料袋素菜,回自己的出租屋吃自己的饭。
早前陈诩还有电视能看,接收信号的小锅子安在三楼天台,他住一楼,贴墙一列铁架梯,陡得很,生着锈。
每逢刮风下雨天,信号受损的电视都会滋滋啦啦地闪,大概是天台的锅子位置被雨水大风所挪动。陈诩就从床上下去拍电视机。
管你身上纹得什么,闪一会电视就彻底变成了雪花屏。
陈诩腿有点毛病,走路看不出来,跑起来会发现右腿膝盖有点滞,不那么顺溜。生活不影响,但陡梯子爬不了。
只能等二楼的单身大姨睡到十点自然醒来后,什么时候要爬上去给天台的菜浇水了,陈诩才从窗户探出头喊人帮个忙:“哎姐,帮我挪下呗。”
“我可不保证能挪到台啊,”单身大姨叫许丽丽,人还行就是嘴厉害:“你换成数字电视不行吗?天天不够折腾的。”
“活一天是一天的,”陈诩笑,他长得好看,一排小白牙,“谢了姐。”
但许丽丽不常在家,有时十天半个月都见不着面。比如大前天晚上起电视就彻底失去信号,往常还能幸存个藏语台听听声儿,这次是全军覆没。
一个台都没了。陈诩拿没有后盖的遥控器按了两圈。确认连广告都消失了在那片茫茫雪花之中。
他把遥控器往玻璃茶几上一丢,带牙印的电池就掉出来顺着滚到地上。
天气实在闷热,电风扇吹出来的风也热。陈诩将头发朝后抓,点了几次才终于点燃烟,打火机扔进垃圾桶。
人靠在黑色人造革沙发上,喉结顶着颈部薄皮,朝天花板长长呼出一溜白雾。
陈诩从墙角站起来,往口袋摸。报个警吧,他想。
巷子过去隔一条街就是学校,这块晚上没有路灯,乌漆嘛黑的。搞出人命来不吉利。
手机还没掏出来,就听前头哪个黄毛“嗷”地尖叫一声。
烟灰掉了截在手指上,给陈诩烫了个激灵。他爆句粗,边抖灰边想,坏了,估计真出事了。
他抬头一看,见个儿最高的那个黄毛跟他一样正直甩手,触电似的,跳起来干嚎:“死哑巴!你踏马属狗啊!疯狗!”
黑影动了,原来没死,还真是个哑巴。
不仅没死,还张嘴将周围几个人咬了个遍,逮到谁咬谁,咬到了就绝不松口。
跟长在对方胳膊上了一样。看着还真像条疯狗。
巷口登时哀嚎叫骂声一片,哑巴战力挺强。不仅咬,抬腿对着几人就踹。
陈诩有点意外地笑了声,还挺厉害。
他往墙上一靠,肩膀又恢复吊儿郎当那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样子也出不了什么事儿了。
陈诩打个哈欠,蝉还在吱哇叫。
烟还剩一小截屁股,他看热闹的劲散得差不多了。枝头的鸟儿扇着翅膀扑棱棱飞走。
踮鞋尖在水泥地面上磕了两下,掉头回家。
走两步,他又倒了回来。
不对劲。
这帮人要背后使阴招。其中一个趁其不备,抬腿就要照着那疯狗的后脑勺踹下去。
陈诩捏着烟屁股瘪腮狠吸一口,摁灭了。
他最看不起这种人,多打一就算了,对面还是个残障人士。
欺负残疾人叫什么事?
正面打不过还敢玩阴的,够下作。
陈诩从鼻孔哼笑一声。自己这满肩臂的纹身,一身薄肌可不是闹着玩的。
也不是他想多管闲事,实在是看不过眼了,不惯着。
他助跑几步,猛地从地面跃起。
非常干脆的一道弧线。大T恤灌入风,带抽绳的沙滩裤就从下方露了出来。
陈诩的下半截小腹连带劲腰肌肉紧绷,线条利落有型。
英雄救美好潇洒。今天也是运气好叫小哑巴遇上自己了,要谢就谢那台破电视吧。
按照预想,自己这一脚会狠狠出现在对方的腰胯上。
那人应该照着后边飞绿头苍蝇的臭垃圾桶坐下去,狠狠摔个狗吃屎。
然后他带着哑巴远走高飞。
陈诩摔到地上。
哎哟我草。
踹歪了。
紧接着他被一股力掀起来,二里地领子变成了把手。黄毛揪着十分趁手,沙包大的拳头朝他当头就砸了过来。
“有你什么事?早盯你半天了,蹲那好看吗?”
“不男不女的小白脸,你也是哑巴?”陈诩脸一偏,指甲刮着他的颊边擦过去:“脸生得倒跟姑娘似的,可惜我不好这口。今儿就连你一块打!”
他这一偏头,刚好跟那哑巴对上眼。
头发凌乱,脸跟从煤堆里滚了一圈似的,脸型倒是周正。那眼睛就更黑了,乌溜溜黑的一双眼。
亮堂得晃人,其间有股横冲直撞的狠劲。
陈诩感到脸边火辣辣地疼。体感来说肯定是流血了,有东西顺着滑下来。那哑巴紧盯着看。
陈诩摸了下,趿拉着拖鞋。
他顺手抡起塑料袋,朝黄毛脑袋掼去。同时腿往对方裆下迅速一别,胳膊肘就抵着人家小腹扽了过去。
陈诩跑的时候黄毛还没从地上爬起来,人躺在水泥地上蜷成基围虾,胳膊上一排发紫的大牙印。
满脑袋连带全身都是海带和腐竹,中间卡几粒花生米与宽粉。红油散落一地,零零散散还有夹着蒜末的木耳。
几个彩毛追着陈诩撵。
他心疼自己那凉菜,好不容易今天去得早买到了藕片。小张卤菜店素拼里的藕片一绝,平时不到十一点半就卖光了,有点酸口,吃起来又脆又辣,带点甜滋味。
他越想越气,摸了下脸,手上红。
陈诩歪头朝后破口大骂几句,喊墙边那哑巴:“你还不走?走啊!没被打够?”
哑巴不动,还是盯着他看。
陈诩气不打一处来,又觉得该不会这人其实耳朵也有障碍。
他索性脚一拐,伸手将脑袋后扎着的小揪拽掉。头发垂到肩,朝哑巴那跑,比划:“跑!往外跑!”
哑巴咣地站了起来。
陈诩心里嚯一声。刚才离得远没看出来,还以为是个发育挺好的小孩,一站起来居然跟他差不多高。
或者说比他还得高一点。
膝盖吃不住劲,拖鞋里又溅了几滴红油,跑起来脚下打飘。
快到时他伸手去捞哑巴。鞋比他手伸得快,嗖地一下飞了出去。
陈诩要栽。
然而身侧突然闪来一道巨力。
他下意识要躲,一只手掌毫不客气地伸进他T恤里,勾着窄腰一掏。
陈诩哆嗦了下。刚要骂人,下一秒自己竟被人拦腰一把扛了起来。
红砖墙与彩毛们不断向后,眼前的一切都在上下颠动。
骂声不绝于耳:“给我站住!踏马的你们给我等着!”
“草你大爷!”
陈诩感觉脑袋发晕。
他用手撑着从下方那肩头爬起来,用尽全力朝后比个中指。
真是草了,摸着挺健壮。
他被哑巴卷走了!
开文啦开文啦。是两个不完美的普通人相互扶持,寻找人生意义的小城故事,日常流[撒花]欢迎大家收藏与评论。
带下预收《跟踪我的上司》
许周一是个老好人,吵不好架,发不好火,窝囊活到二十六岁,这辈子讨厌的东西不多。一是上班,二是骗光自己积蓄的发小。
三就是有钱人了。
尤其是那个明明人生顺风顺水到没有任何烦恼,却整天阴死阳活,拉着个臭驴脸刁难人的富二代上司。
“重做。”“重来。”“重新弄。”
他将上司的名字写在笔记本上,章策。用红笔打叉,恶狠狠批注:章策,重新投胎。
温吞老实的许周一被人跟踪了。
从公司到出租屋公交二十一站,地铁要换乘三次。不知从哪天起,加完班后回家的路上,额外多出道脚步声。
啪嗒啪嗒,不疾不徐,日复一日,鬼魅般如影随形。
许周一不堪其扰,却并没报警。
透不过气的债务让他别无可选。
直到某天他被摁在漆黑的楼道里。
平时板正的衬衫此刻凌乱不堪,领带松散挂在锁骨上,那只冰凉的手正顺着自己的脖颈向下,抚过脆弱的咽喉,缓慢摩挲着他的每寸肌肤。
许周一懊恼又恐惧地发着抖,窝囊的他再一次将自己推至深渊。
一双鹿眸里盛着惊恐的碎光,“求你,不要这样。”他小声又可怜地祈求。
“我可以不告诉任何人,求求你。”
跟踪狂——他不苟言笑冰冷的上司章策,白天他们才刚在公司见过面。
此刻脸上难得出现一抹笑意。
却没有温度。含着侵占,欺压,恶趣味。
无趣的漂亮老实人此时可怜得像只羔羊,眼底发红,将他向外推的掌心发着抖。
“可我会,”章策垂眸,“所以你最好不要发出声音。”
预收2《漂亮小骗子卷钱跑路啦》
文案:
时绝不是生来就爱钱的。生在贫民窟的omega,谎言里泡着长大,吃不饱穿不暖。
但脸长得好看又会撒娇哄人,最恶劣的痞子寻到吃食都甘愿分他一份,横竖饿不死。
直到他差点被亲爹卖了换三袋面。时绝把他爹手从自己身上一拽,将爹往地上一踹,携着恨铁不成钢的骂声远远地逃走了:
“怎么就三袋?有没有脑子?!起码值五袋!”
会不会卖啊?不会我自己卖!
时绝将自己一纸卖去了红灯区,誓必要做金钱的奴隶。
当晚就被塞进了一辆黑色军用老爷车。
他瞧瞧锃亮的车面,摸摸一看就很贵的真皮座位,看看身侧那位剑眉星目却面无表情的年轻军官。
老爷车里坐少爷。是大款,傍上了,好耶!QWQ
少爷脸臭脾气臭,鼻孔看人,冷得像块冰。
爱生气,肌肉硬。难伺候,精力还过于充沛。
白天男人穿上军装去军队,腿软站不起来的时绝趴在床上。
浑身都是S级alpha浓烈的信息素,觉得自己真是好辛苦。
“嘶,”他摸脖子上的牙印,脱口就骂:“狗。”
然后掏存折开始数。数字溜长,美得眉开眼笑。
数完还要清嗓子给男人打个电话:“亲爱的闻屹,分别十分钟已十分想念。”
“床旁边空空的,我的心也空空的。”
“你不在我都做噩梦了TvT”
客套完图穷匕见。
“答应好的鸽子蛋钻石什么时候到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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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屹,家境优渥的掌权者继承人,自傲冷血。杀伐见得多,战火里回头是为了避开遍地残肢拾自己的打火机。
家里送来供他消遣的omega闻屹赶得赶,杀得杀,没一个瞧得上眼。
长成这样还敢往他这送?
信息素得不到释放的闻屹烦闷无比,头一次去了红灯区,又是一堆丑货。
慢着,有一个尚且不算丑货。
他把不算丑货的那个带回了家,日日做,夜夜做。
“不算丑货”嘴巴甜,一双桃花眼水汪汪亮晶晶,天天咕咕噜噜一堆黏腻腻的情话。
又要房又要车,笑死,够物质的。
俗人,空有一张脸蛋罢了。
空有惯会撒娇的好嗓子罢了。
空有热腾腾的软胳膊软腿罢了。
空有…
不过话说回来,钱嘛,他最不缺的就是钱。
买点怎么了?俗物罢了,真的很俗。
不是真心的又如何 ,敢问他时绝离得开自己吗?
还真能。
小骗子骗了个盆满钵满,在风和日丽的一天,卷钱跑路了。
留下句字条,笑嘻嘻的:“嘿嘿钱赚够了,我先走了哈。”
闻屹捏着那纸条,脸色难看,太阳穴乱跳。
终于是坐不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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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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