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离靠在躺椅上,看天边白云飘浮。
春日既来,天便显得更为鲜亮,放眼望去,湛蓝一片,底下则是五彩缤纷,时常还能瞧见在田间穿行的身影。
他抬起手,挡住映照而来的日光,不由得眯了眯眼。
“阿离哥哥。”
福娃清脆的声音近在咫尺,云离偏头看去,噗嗤大笑。
“你头上这戴的什么东西?”
云离捧着肚子,半坐起身,更仔细地观察。
福娃撅嘴,“真没眼光,这可是福娃大人的杰作,七彩花环。”
“七彩?”
云离默默数着,哪怕是加上草,顶多也就五种颜色,但他不想打击福娃的快乐,照旧笑问他,“那你手里这个是要给谁?我吗?”
“本来是的,但是我现在不想给你了。”
“生气啦?”云离讨好着开口,“那我是实话实说嘛,但这个想法还是不错的,就是手艺还得精进。”
“怎么精进?”
云离道:“把你手上那个花环给我,我试着调整调整。”
出于信任,福娃把东西递给他,只见云离的手在这花花绿绿的花环上翻飞,没过多久,他停下手,说道:“你看看,现在是不是有好一点了?”
“一般,没我做的好。”
云离轻笑,把调整得相对规整的花环戴在头上,深吸一口气,“春天的味道。”
福娃嘻嘻笑,又跑去做新花环,分给林见和大黄。
“注意安全,别跑远了。”
福娃随口答应一句,跟外头的小伙伴们汇合,继续他们的春日踏青之旅。
云离轻轻摇头,重新靠回躺椅,继续看云卷云舒。
躺了不知多久,昏昏欲睡之时,忽听屋外有人叫门,骤然清醒过来,过去应门。
“云大夫,冒昧来访,没打扰你们休息罢?”来客礼貌开口。
对方有点眼生,云离想了几息,才想起是在师爷手下办事的一位村吏,先前在义庄时与对方打过照面。
云离请人进屋,倒上一杯新茶。
“是身子哪里不爽利么?”云离问。
村吏忙摇头,“最近身子还好,没什么大碍。”
云离瞧他的脸色,除晒得有点黑,确实没见旁的异常,便问道:“村里事务繁忙,您今日怎得空前来?”
“是师爷的吩咐,不,准确点来说,应当是受驱魔队仙长们所托。等你这儿走完,我还得往下一家去。”
“发生什么事了?”
村吏一口饮尽茶,云离见状又给添上新的。
“云大夫,你应该听说过前段时间又有人失踪的事罢?”
“是魔族干的吗?”
“这回是的。”
村吏又吞下小半杯茶,“这回是驱魔队的宋君迁宋队长亲自去调查,得来结果后,便让队员将结果公示,我们也是前两天才接到的消息,开始挨家挨户提醒。”
“宋君迁?我记得原本的驱魔队队长不叫这名。”
“原先那位是他师弟,在一次驱魔任务中受了重伤,至今还在闭关疗养,城主就把位置暂托给自己的大弟子。你不是去过主城么?应当见过他,他常骑一头鹿,腰横一把细长的剑,剑柄刻了鹿头。”
云离大吃一惊,“他居然是驱魔队现任队长?完全看不出来,模样看着实在温和,我还以为是哪个专职后勤的仙长。”
“正是这样才能唬人,看着像是小白兔,实际上是只大灰狼,这多有意思。”
村吏意识到他们的话题好像有点跑偏,清了清嗓子,“这些闲话日后可以再说,先谈正事。”
听到这话,云离也暂时打消打听这位新队长更多信息的念头。
村吏正色,又喝下一口茶,说道:“傀儡蝶能控制人这事,你了解过,我就不赘述。这回是想告知你们另外一种哄骗法子。”
云离全神贯注,听他诉说。
经过些时候,村吏动身告辞,奔赴更远处的下一家,临走前,云离还送上一包腊肉,以示感谢。村吏再三推辞,见云离态度坚决,不住道谢收下。
“云大夫,你是读书人,脑子自然更加活泛。但魔族里头也不乏阴险狡猾的人,务必小心行事。”
“我明白,多谢告知。”
云离送他出去,待人走远,才关上门往藤苍房间走去。
照平日来看,这个时辰对方已然午睡醒来,云离站在门外,静默着听屋里的动静,来回踱步,犹豫着要不要敲门。
来回数十次后,他鼓起勇气,走上前,抬手就要敲门。拳头就要落下,门吱呀打开,那拳头险些砸到藤苍身上。
“有事?”
云离把村吏来访的事说了,但涉及魔族的内容尚未展开,只说了个大概。
“进来细说罢。”藤苍道。
这正合云离的想法,他跟着人进去,面对藤苍坐下。
“要喝什么吗?”
说着,藤苍晃晃屋里的茶壶,空了。
“没事,等会儿我给你们煮蒲公英茶。先聊正事。”
藤苍看他神情严肃,亦是正襟危坐,等待后语。
“村吏的意思是,被抓走的人里头有人被策反了。”
“迟早的事。”藤苍说。
云离点头,“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我以为大家都是硬骨头。”
“有的人跪习惯了,让他站起来反而是折磨。然后呢?”
“他们后续可能不会太依赖傀儡蝶,所以这很可能会产生新的困难——我们十里八乡的结界只能挡住魔,挡不住人。”
藤苍道:“是因为这次的事?”
“这个倒不清楚,但听村吏的说法是,傀儡蝶的力量大大减弱,已经无法长时间控制住目标。”
“好事。”藤苍评价。
云离含笑同意,继续道:“倘若魔族真以那些叛变者作为诱饵前去哄骗亲朋好友,只怕是防不胜防。老话说得好,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有办法破解吗?”
“目前没有,只能多加警惕。”云离打量着他,“尤其是你。”
藤苍反呛,“还有你。别忘了,王六可提过你适合去做炉鼎,而且,你还有传家宝在。”
“你再提炉鼎,我真的会跟你翻脸。”云离假装生气,“不过,混元鼎确实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如果真被抢去复活魔尊,那我就成人族历史上的大罪人,还能单开一页批判的那种。”
藤苍闻言,眉眼间隐有笑意。
“你笑什么呀?我很认真的。”
“没什么,就是忽然觉得有点好玩。”
云离嗔怪看他一眼,想起自己来时琢磨着的计划,重新开口,“你听了这些,有没有什么想法?”
“目前没有。”
“我有一个,你愿不愿意听?”
藤苍抬了下手,示意他尽管提。
云离看上去有点犹豫,过去好一会子才道:“他说尽量不要落单。所以,我想着,以后要是出门的话,你能跟我一起吗?”
“先前不就是如此?”
“你同意了?”
藤苍点头。
云离欣喜道:“我本来还想着会不会有点为难,可能你得多考虑两天,没想到竟这么痛快。”
“这对我来说并不为难,无需花心思考虑。”
云离心里一暖,怕他瞧出不对劲,连忙起身,“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去给你们煮蒲公英茶。”
不等藤苍回答,他一溜烟似的出门,脚步轻快如兔。藤苍见了,心里也觉喜悦,再坐了一会儿,提壶去后屋清洗。
再过去两刻钟,福娃从外头疯玩回来,灰头土脸的,被云离好一顿训斥,训斥完了,由藤苍带去洗澡。
“我想在院子里洗,院子里凉快。”
“你也不怕着凉?”云离说。
福娃朝他用力哼了一声,眼巴巴地看藤苍。
“给你个盆,你自己泡。”藤苍说。
“可以。”
福娃赤条条地泡在水里,时不时挥舞手臂,把水洒了一地,有一回大黄路过,被他泼个正着,吓得直跑,福娃见了,坐在盆里哈哈大笑。
藤苍坐在不远处屋檐下的靠椅上,含笑着看福娃闹腾,倏然间,几个画面闪过眼前。
又是那华丽的衣摆,这回,衣服的主人张开手臂,似是要拥抱什么。下一刻,画面之中血雾弥漫,太阳雨降临,她静静地躺着,奄奄一息,嘴唇翕动,似在说着什么。
【瑾儿……】
“瑾儿。”
“你在喊谁?”云离的声音划破回忆,停在藤苍耳畔。
藤苍回神,接过他递来的木碗,里头盛着温热琥珀色液体,是他先前提过的蒲公英茶。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别动,我给你把下脉。”云离将手指贴上去,讶道,“脉搏跳得有点快。”
“瑾儿。”
云离不解,“谁?你想到什么了吗?”
“我的名字。”藤苍定定地望着他,吐出此言。
“怎么写?”
藤苍摇头。
“我看见了她。”
“谁?”
“那个女人,好几次了。”
云离道:“是你提过的那个衣服上有花纹的女子吗?”
藤苍点头,吹着碗里热气。云离思索着,又抬头去看福娃,提醒他规定的洗澡时间已到,可以开始擦水穿衣。
随后,他的视线又转回藤苍这儿,冲着那张有些无措的脸暗暗叹气。每当这个时候,对方都会表现得像一只被遗弃的小兽,瞧着只觉悲苦和心疼。
“如果想不起来就先别想了,免得又头疼。福娃,把头发擦干了再来吃东西。”
福娃被抓包,吐吐舌头,喊藤苍给他擦头发。
“你林见哥哥在想事情,别打扰他,我来罢。”
“你保证不会趁机报复。”
云离无奈,进屋拿来一块干巾子,半蹲着给他擦拭。
“你轻点,水都进我眼睛里了。”
“我看看,别乱动。”
福娃半眯着眼睛,小声问道:“林见哥哥又怎么了?”
“没事,可能是春天到了,偶有烦恼。”
“诶,林见哥哥,你去哪里?”
云离转头,就见藤苍头也不回地钻进屋子,待擦干福娃的头发,跟着进屋。
“这是……”
福娃按着桌沿,撑起身子往上瞧,“你在画画吗?”
藤苍不答,握笔的手在纸上移动。过去好一阵子,他搁下笔,对着成品失神。
“这是你的自画像吗?”福娃好奇。
云离端详之下,却觉稍有不同,想到什么,惊道:“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废话,这不就是林见哥哥吗?虽然穿了裙子,对了,你为什么要画自己穿裙子的画?”
云离轻拍了下他的头,示意安静。
“她是我娘。”藤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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