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霜君的脸上依旧挂着那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胡从风刚才那番色厉内荏的威胁，不过是孩童幼稚的叫嚣。
她的眼神清亮而平静，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轻易地就将他所有的愤怒、不甘和挣扎尽数吸了进去，不起一丝波澜。
“哦？你觉得你能做到吗？”
她轻声反问，声音里带着一丝慵懒的嘲弄。话音未落，她的手已经轻轻抬起，五指如兰花般绽开，随即又迅速收拢，捏成一个古朴而玄奥的法印。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快得几乎看不清轨迹。
下一瞬，她的指尖已经轻飘飘地点在了胡从风那坚如铁石的胸膛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也没有绚烂夺目的光华。
胡从风只觉得一股冰冷到极致、却又锐利如针的灵力，瞬间穿透了他的皮肤、肌肉，精准无比地钉在了他妖力运转的核心节点上。
那感觉就像一条冬眠的毒蛇，在他的心脏旁苏醒，冰冷的信子舔舐着他最脆弱的要害。
刹那间，他体内那股奔腾咆哮、足以开碑裂石的磅礴妖力，仿佛被冻结的瀑布，瞬间凝固了。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原本在他经脉中横冲直撞的妖气，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迟滞、沉重，最后彻底归于死寂。
他高大健壮的身躯猛地一僵，彻底动弹不得。
别说反抗，就连动一动手指头都成了奢望。那股让他引以为傲的、属于华南虎的恐怖力量，在这一指之下，脆弱得像纸一样。
更让他感到无边屈辱的是，随着妖力的凝滞，他身后那条因为紧张和兴奋而绷得笔直的、毛茸茸的虎尾，竟不受控制地软了下来，无力地垂了下去，紧紧贴在腿间。
那是野兽在面对绝对强者时，彻底臣服的姿态，是一种刻在基因里，绝对无法抗拒的本能反应。
羞耻和恐惧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
“虎妖难道都这样一根筋？”韩霜君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点评意味。她的手指依旧点在他的胸口，甚至还饶有兴致地在他那紧实的胸肌上轻轻按了按，感受着那惊人的弹性和密度。
“在人眼中，这些行为像个不折不扣的笨蛋……”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狠狠地砸在胡从风的自尊心上。
“华南虎的肌肉构造确实不同凡响。”她轻声点评，指尖在他胸膛上缓缓移动，像一个技艺精湛的医生在寻找穴位。
每移动一寸，胡从风都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灵力随之游走，让他浑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
最终，她的指尖在某个穴位上停下，稍稍用力。
“唔！”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麻胀痛感，如同电流般从那一点瞬间传遍全身。
胡从风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额头上立刻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那不是单纯的疼痛，而是一种让他全身脱力，要害被完全拿捏的无力感。
“但妖力运行节点和人类差不多呢。”她挑了挑眉，那双清冷的眼眸中终于透出了一丝真正的、不加掩饰的锐利。
“如果你还是满脑子打架斗殴求□□……那么也没必要修成人形，更没必要……跑到南光镇了。”
最后一句话，如同最锋利的尖刀，精准地剖开了胡从风所有的伪装，狠狠地扎进了他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是的，他为什么离开熟悉的深山，离开自己的族群，冒着巨大的风险来到这陌生的人类城镇？不只是因为他厌倦了山林里那种茹毛饮血、只有力量和杀戮的原始生活吗，也不是因为他从那些误入山中的人类身上，看到了一个新奇、有趣、充满无限可能的文明世界。
他向往的，是人类的灯火、食物、音乐，是那种……被他称为“生活”的东西。
他向往的是，能够供应那么多人活下去的食物、空间和水源。
而眼前这个女人，一语道破了他最大的渴望，也一语击碎了他最后的骄傲。
胡从风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粗重，他死死地瞪着韩霜君，琥珀色的虎目中充满了血丝，愤怒、屈辱、恐惧、不甘……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化为一片灰败的绝望。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体无完肤。
看到他那副如同斗败了的公鸡一般的模样，韩霜君知道，火候到了。
她脸上那抹玩味的笑容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冷漠。
她松开了点在他胸口的手指，但那股禁锢着他全身的法印却并未解除。
她就这么冷漠地看着他，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宣读一份死亡通知书。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协会的存在，不是为了和你们这些小妖怪过家家。”
“不遵守规则的下场？”她轻轻歪了歪头，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有很多种。”
“第一种，也是最仁慈的一种，强制收容。”她伸出一根白皙的手指，“我们会把你带回协会总部，关在一个特制的、绝对无法逃脱的禁闭室里。每天有人给你送吃的，保证你饿不死。但你将永远失去自由，直到你老死或者……学会什么叫‘规矩’。”
胡从风的心猛地一沉，虎目紧缩。
永远失去自由？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第二种，”韩霜君伸出第二根手指，声音愈发冰冷，“消除记忆，放归山林。我们会用特殊的术法，洗掉你化形以来所有的记忆，包括你对人类社会的向往，你学会的人类语言，甚至你自己的名字。然后把你变回原形，丢回你来的那片山里。你会变回一头真正的、只知道捕猎和□□的野兽，浑浑噩噩地度过余生。你所有的修行，都将付诸东流。”
这个选项，让胡从风的身体都开始微微颤抖。
变回一头野兽？忘掉一切？
不！他好不容易才挣脱了那种原始的宿命，他不想再回去了！
“至于第三种……”韩霜君的目光落在了那张带血的桌子上，眼神变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一样刺骨，“……对于那些屡教不改，甚至对人类造成了实质性伤害的妖，协会有权进行‘清理’。”
她没有详细解释“清理”是什么意思，但那个词本身所蕴含的血腥和终结意味，已经让胡从风不寒而栗。
他毫不怀疑，那代表着彻底的、从物理到灵魂层面的抹杀。
“当然，”韩霜君话锋一转，语气中又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协会的资源也是有限的，不是每一只不听话的小猫小狗都有资格被我们这么郑重其事地处理。很多时候，我们会把一些‘麻烦’，外包给那些拿赏金的猎妖人。”
“那些人可不像我们这么讲‘规矩’。他们会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把你的妖丹挖出来当药材卖。你的虎骨可以泡酒，虎鞭可以壮阳，你的血肉会被端上某些有钱人的餐桌。你的每一寸身体，都会被明码标价，榨干最后一丝价值。”
她每说一句，胡从风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这个女人……这个看起来温柔可欺，身材娇小得仿佛一捏就碎的女人，她的嘴里怎么能吐出如此残酷、如此血淋淋的话语？
她不是在威胁，她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冰冷、残酷，却又无比真实的事实。
他被吓到了。
丢脸地说，他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连尾巴尖都在不受控制地哆嗦。
他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引以为傲的虎妖身份，在这个人类主导的世界里，不仅不是荣耀，反而是一种原罪，一个随时可能招来杀身之祸的标签。
韩霜君将他的恐惧尽收眼底，她知道，这只桀骜不驯的“小老虎”，那身坚硬的虎皮，已经被她用言语彻底扒了下来，露出了内里那颗既渴望又恐惧的、脆弱的心。
她上前一步，重新将那部冰冷的手机塞进他那因为被禁锢而无法动弹的手中。
“现在，你还要问我‘不遵守会怎么样’吗？”
她的声音恢复了最初的温和，但听在胡从风的耳中，却比任何恶魔的低语都要令人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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