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时辰前,载着云书、云筠和卿愿的马车掐着点回到了普兰城,普兰每日申时后便关闭城门,若是错过了这个时间,便只有第二日寅时开城门后才能入城。
也不知道云书哪儿找的马车和车夫,马车硬生生被开出了战车的效果,云筠和卿愿差点就在马车里吐了,但是又怕赶不上时间,一直忍着,等进了普兰城,两人说什么都不干了,吵着要下马车透透气。
“啧,刚刚大夫问诊的时候,你俩怎么说的。一个说毒已经祛除了,只是身体弱了点,但恢复得很好。哪里好了,马车颠簸了几下便头晕目眩脸色发白。”云书依旧这么毒舌,即使面对已经小脸发白的卿愿也毫无同情心,依旧要说。
接着话头一转,笑得那叫一个玉树临风,声音那叫一个温柔带蜜,对着云筠道:“还有这位姑娘,你的回答实在是谦虚了,吃得好睡得好身体棒是吧。吃得确实也不能算少,就差把人家的锅底挖干净了,我都替你给了双份饭钱。吃也让你吃了歇也让你歇了,就车行进得快了点,冷风灌得多了点。这马上就冷得瑟瑟发抖,即刻就要风寒发热了。我马车里点的是银屑炭吧,不知道还以为我苛待你们点的灰炭呢。”
本来云书也是好心,想着玉溪谷来都来了,看一个也是看,看两个也是看,让云筠也去,给大夫问诊号脉看看,反正他也不是出不起这点问诊费和药费。
结果这两姑娘,大夫问诊的时候客气得哦,像是生怕占了人家便宜一样,客客气气的,问就是这也好那也不痛。
气得他快头痛了。
好不容易问诊完了,去排队取药的时候,嘿,他真的是要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人丢了!
云筠这个小丫头到了玉溪谷就跟倦鸟归林一样,本来路上焉了吧唧的,突然活泛了起来,叽叽喳喳、窜上窜下。就他吩咐侍从一点事情的时间,半盏茶都不到的时间,她可以把自己搞丢了。
玉溪谷地理位置优越,因为其丰富多变的地形才能种植各种药材,同时也暗含了各种危险。
她,一个能吃能睡但脑子不太灵光的小姑娘,万一误入什么特殊区域,什么沼泽什么毒林、什么悬崖什么坑底。
那他,堂堂大赢朝三皇子,就是监护失责。
想起他出发前还专门吩咐管事告诉他堂哥,他会“好好”照顾她俩,这一照顾,人都照顾没了,很难不怀疑是他故意制造意外取人性命。
为了他这一世英名!
就是把这个山谷给掘了、炸了、填平了,这只小小鸟都得给他飞回来。
幸好,云筠碰见了采药的大夫,人家给带回来了。
云筠回来的时候,看见怒火冲天的云书,魂都差点给吓没了,所以现在被讽刺也不敢开口反驳。
“要不,你先回去,我和云筠走一段路,等会儿马车再来接我们就好了。”卿愿底气不足的样子,可是云筠今天好像很开心,她又舍不得让她一直被骂。回来的时候马车坐着就是不舒服嘛,风吹着就是冷嘛,还不让人说。
“不行。”云书想也不回答。
谈判破裂,两个女孩对视一眼,同时转身就走。
“站住!”云书的声音透露着一丝危险。
两人停了下来,就是不回头。
“回来把披风披上!”云书的声音简直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
就这样,两个女孩走走停停了好一阵儿,总算是舒坦了,才上马车回般画阁。
云书今天被这两个女孩子磨得没了脾气,打是万万不能打的,骂又不敢骂狠了。气得他回了般画阁,饭都没吃就回自己的厢房沐浴更衣了。
云筠和卿愿今天太累了,又累又饿,听见云书说晚饭随便点不必等他他做东后,开心得不得了,火速梳洗完毕便下楼吃晚膳了。
店小二介绍了一长串美食,两人又苦恼起来。
“你想吃什么云筠?”卿愿心疼云筠一路辛苦,想让云筠点她自己喜欢吃的。
“小姐你喜欢哪个?”说到吃云筠可不困了,眼睛亮晶晶。
云书在话肯定很难理解,就云筠这小身板,中午吃的一大锅消化到哪去了。
卿愿看着云筠一副嘴馋马上就要大块朵颐的样子,乐不可支地笑了出来:“你来点菜吧,我都行。”
“那我可点了。”
“嗯。”
“那我们要金糕卷、明珠豆腐、荷叶鸡、红烧鱼和挂炉烤鸭。”云筠毫不客气,点了一桌子菜。
“会不会,太多了点?”卿愿见云筠一口气点了四五个菜,担心浪费了。
可云筠像只战无不胜的花孔雀般骄傲得挺了挺她并不存在的小肚子,无声胜有声。卿愿懂了,两人齐刷刷咧嘴笑了。
这时,一旁的另一个店小二回对着面前食客说道:“张管家,您放心,您先在这里用着膳,那桂花蜜我们已经让人去取了,忘不了。这齐大人的事情,我们还能忘么?要不您也来一份桂花酒酿圆子?”
男子答道:“不必了,桂花酒酿圆子于我而言太过甜腻,桂花酿有么?给我来上一壶。”
“有的有的,您稍等。”
听到此处,这边的店小二也开始卖力推荐:“两位姑娘瞧着是外地人,要试一试本店名点桂花酒酿圆子么?我敢打包票,整个百真国就我们家做的最正宗,普兰城的姑娘都爱这道点心。
您瞧那位客人就是替他们家主子来取桂花蜜的,这桂花蜜可是我们般画阁自产,阁主包了几座山种下的桂花树,用野蜂蜜腌渍采摘的新鲜桂花。这酒酿也是我们自产的,加上软糯的圆子,再撒点干桂花,香甜可口。”
卿愿和云筠对视一眼,两人都是极有兴趣的样子,双双扬起笑脸答道:“好。”
“好嘞,两位稍等。”店小二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两人都吃得极其满足,后半段都吃得懒洋洋地。
“齐大人对他的侍妾可真是好,每月月初雷打不动的派人来取桂花蜜。”一旁的食客见那位管家走了,突然开始讨论起来。
“说是侍妾极喜桂花,昨儿听那香粉铺子的老板娘说,齐大人又订了一批桂花香膏、香露给那侍妾,照着齐大人这买香膏香露的速度,老板娘都担心她的存货能不能撑到今年桂花季。”另一食客接话道。
这时一个娇滴滴的女声说道:“要是能得齐大人如此珍重,便是我,也是愿意的。”
“蠢丫头说什么呢,咱爹娘可不许你做妾。”貌似是这位姑娘兄长的男子,横眉怒目极其不屑的样子,对着自家妹子一阵教训。
卿愿和云筠听得云里雾里的,两人表情都藏不住事儿,一眼就被当地的食客看穿了。
那女子笑着说:“两位姑娘是外地人吧。”
卿愿两人默默点头。
“难怪,这普兰城就没有不知道齐大人与他宠妾故事的人。”
这女子方才才被她的兄长呵斥了,现在又是这幅憧憬的样子,更让卿愿和云筠好奇了。
女子打开了话匣子。
原来,这齐大人是近几年来晋升最快的百真朝廷新贵,出身书香门第且清俊不凡,是无数世家的梦中佳婿。无奈齐大人外放几年,回京时竟然带回了一女子,据说是齐大人救下的望族遗孤。
齐大人对她情根深种,想要求娶为妻,可这女子举世无亲不说还体弱多病极难有孕。也就是说,娶了她齐大人在这段婚姻中得不到任何实际的好处,既不能像娶其他世家女子那般在官场上获取岳家助力,也很难像娶一般康健女子那般可以儿女双全。
可齐大人异常执拗,想尽了一切办法争取,甚至损害自己的身体作为要挟。
看着一个冉冉新星如此冥顽不灵,百真太子生出了怒气,扣下了齐大人的晋升折子。最后,还是齐大人好友打了圆场,才让齐大人顺利升职。
但是,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瘦骨嶙峋萎靡不振的样子,上任后也时常告假。
眼瞅着一棵好苗子还没长成大树,就要把自己搞折了。百真太子起了惜才之心,允许齐大人纳那位女子为妾。
可那位女子是齐大人的心尖尖啊,齐大人哪舍得。
不过这次百真太子坚决异常,称这位女子身份卑微,且不能替齐大人孕育子女本就不堪为妇,做妾已是网开一面。
故而,齐大人放话此一生,仅此一妾再无二人。并且以正妻之礼迎娶,除了未来无法入宗祠族谱外,在齐大人府中,她就是正室。并且这位妾室所用之物均不是凡品,所喜之物均能得到。
比如这妾室爱的桂花蜜,桂花香膏。
齐大人还携此女子入宫赴宴,本来这种宫宴只能是夫妇入席的。气得太子,当场撤了齐大人的席位,驱逐了那女子,罚齐大人禁足思过。
可是,齐大人仍旧痴情不改依旧待那侍妾如珠似玉。
这一大段下来,哪怕是已经知晓内情的人也是唏嘘不已,更何况卿愿和云筠这两个小姑娘,堪比自己看得美滋滋的话本子,突然发现是个悲剧。
卿愿听着众人忽高忽低的讨论声,喝着甜滋滋的桂花酒酿,心里却想的是,礼奕公子这几日好像是有要事在忙,也不知道明天早上有没有机会和她一起用早膳,要是礼奕公子也能喝到这个甜酒酿就好了。
嗯,今天好累,天气好冷,被窝好暖和,万一明早她起不来,礼奕公子起来了,她又错过了和礼奕公子一起用膳说话的机会。
要不然,现在去问问礼奕公子吃甜酒酿么?
卿愿不知为何,总是想在礼奕面前留个好印象,总是带着讨好的意味。
————
走廊的烛火忽然爆出了火星子,发出了微微的刺啦声。
卿愿终于想起了自己来此的目的,强撑着笑脸问:“哥哥,还有……姐姐你们要不要喝桂花甜酒酿,可好喝了。”
礼奕目光平静地扫在卿愿的脸上,少女的嘴角“笑得”微微颤抖,表情分明是笑着的,但五官又是奇怪地牵扯着。
“她不喝。”礼奕漠然答道。
“啊?”卿愿被礼奕这一答搞得莫名其妙。
她不喝的意思是,他要喝?
“所以你穿这么薄,还傻站这儿干嘛,绥绥?”礼奕眯了眯眼,眼尾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眯成了丹凤眼,对卿愿身上单薄的衣裙很不满意的样子。
虽然般画阁内设有暖炉烧着炭,可他总觉得卿愿身体还没有大好,哪儿哪儿都马虎不得。
旁边同样衣裙单薄,姣好曲线显露无疑且刚刚还微微露肤的银苓快要忍不住笑出来了,偏了偏头让发丝自然垂下来遮住了自己因为忍笑而扭曲的脸。
卿愿歪了歪头,见银苓没有反驳于是回答道:“我不冷哥哥,那你等等我,我让店小二送上来。”踩着欢快的小碎步走了。
待卿愿的身影消失在拐角,银苓终于笑出了声,她这一笑可是明媚万分光彩四射。
面对此等美色礼奕不为所动,等银苓终于笑够了。此刻她的美目亮得惊人,像是把这走廊的所有烛火都吸进了瞳孔里,一字一句:“礼奕公子,彼此彼此。”
看着银苓眼中晃动的烛火,礼奕终于明白他遗漏了什么。
他一直试图淡出众人的视线,为了就是将来某一日……
可现在,他为自己牵出了一条新的线,他有了一个妹妹——礼绥。
虽然这个名字是假的,虽然这层关系是假的,可是在这其中他的关心不是假的,她的反应也不是假的,他们共同经历的时间不是假的。
他们都在这段虚假的关系里,真情实意。
礼奕手心沁出微微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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