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琉声抬起了黑沉沉的双目，“前辈是说我？”
慕小白不明所以，“啊？”
“我是天魔种，若是没有谢江雪替我拔除魔气，便会成为一个人人喊打的魔物，所以这谶语，如果是说我那并不奇怪。”慕琉声的语气非常平静。
谢江雪其实非常不喜欢旁人强调慕琉声的天魔种身份，可此时开口的是慕琉声自己，他便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我很开心。”慕琉声看向谢江雪，“谢江雪，如果我能因此达到书院选人的条件，然后帮上你忙的话，那将是我最感激天魔种这个身份的时候。”
谢江雪嘴角微微抿紧。
慕小白是隐约知道这事的，虽然不清楚具体情况，但他觉得此时自己好像不该说话。
于是空气忽然沉默下来。
圣师呵呵一笑，“你们也先别急着开心，这只是我老头子的判断，是不是真的还得十二玉京确认才行。”
慕小白：“这要怎么确认？”
“自然是有办法的。”圣师说道，“不过在此之前，你们先要解开它的封印。”
“封印？”
其他两人看向谢江雪，而后者捧着手中的迷你建筑，闭目道，“它临时认主之后便能自行解开封印了，届时它会恢复本体化为一座真正的书院。”
“刚刚它用意识问我给它准备的地盘在哪里。”
慕小白：“地盘？”
“前辈，这书院本体有多大？我们该为它准备多大的地界？”慕琉声看向圣师。
圣师看了看四周，划手一圈。
“就这整个山顶差不多大小吧。”
看着草木丛生望不到边界的虞山顶，慕琉声和慕小白：“……”
虞山只是看着像一把剑，但那只是它在空中给人的观感，不是说它真的像剑那样细窄。
相反，落到地面后就发现这座山峰非常宽阔，慕琉声推测，这峰顶推平大概有差不多一个中型村落的面积。
比他和谢江雪住过的凤桥村还要大上一倍不止。
“所以第一步，先平山顶吧。”
圣师看好戏般地袖手说道。
……
“幸好有谢江雪你教我们术法，不然纯靠人力把这山顶的草木清理干净，外加推平地面这两件事，就能让我们干到天荒地老。”
使用灵力过度的慕小白的脸色发虚不说，声音也有气无力的。
慕琉声此时正蹲在端坐的谢江雪面前，向他说明虞山顶现在的情形。
“地面我们都已经推平了，圣师前辈说玉京书院会自己扎根稳基，所以我们没有做其它多余的工作。”他的声音虽然依旧冷沉，但眉眼却是极其温和的。
“你喜欢植物，我把刚刚清理时见到的一些好看花草和树木都收集起来了，等书院扎根之后，我陪你找合适的地方，再将它们重新种上。”
“还有那株雪月花树，它长在边上，应该影响不到书院，所以我就没动，以后等你眼睛好了就可以在树下喝茶弹琴。”
谢江雪一直侧头认真听着，到最后笑着伸出手去，夸奖道，“辛苦声声了。”
慕琉声微微低头，如从前一般将自己的发顶放到对方手下，“用的法术，我不累。”
“行了，你们别腻歪了。”圣师从不知名的方向飘过来，“干点正事，把灵器放出来。”
谢江雪从善如流地站起身，捧着灵器伸出手去
“十二玉京。”他唤着灵器的名字，“你可以出来了。”
话音落下的霎时间他手中金光迸发，刺目的光芒让视力正常的两人齐齐闭眼。
片刻过后，等他们再睁眼，看到的就是和方才判若两样的情境。
只见一座青石为基，白玉做门，幽蓝明珠镶嵌做配的巨大山门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圣师的灵体飘荡在他们身边，看着眼前熟悉的建筑表情有些恍惚。
“哇。”慕小白仰起头，“这都有皇宫的门大了。”
慕琉声环顾四周，看看门两边延伸出去的墙体，伸出胳膊递到谢江雪身前，“门槛比较高，你小心脚下。”
谢江雪抓住他的胳膊，“我们进去看看。”
等他们踏入这看起来兼具贵气和仙气的大门后，齐齐沉默了。
“怎么了？声声，小白。”谢江雪不明所以。
慕小白看向圣师，“前辈，这就是您耗费心血的结果？”
整齐大块的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的确是各类建筑俱全，可是就真的只有这些建筑了。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或者说，这座书院的房子现在除了地、墙、房顶和窗，其他什么都没有。
空荡得叫人觉得萧瑟。
“哎呀，当时想着先把撑门面的做出来，剩下的慢慢补就好了嘛。”圣师摆手，“再说这可是仙阶灵器，外在重要吗？不重要，重要的是……”
“是这里无时无刻不在流转凝聚的灵气。”谢江雪接过话，“这座书院就是一个巨大的聚灵阵，我都能感觉得到的灵气，足可见它聚灵的效果有多好。”
“果然还是谢小子你最有眼光。”圣师语气略带得意，“所以在玉京书院修炼，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事半功倍，谢小子，这也算是为你培养弟子提供的一点助力，怎么样？”
谢江雪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前辈，还是先说怎么样才能确定声声符不符合要求吧。”
“去明光殿。”圣师：“书院最中心的位置，那是十二玉京的核心所在。”
三人一灵来到明光殿的位置，十几层白玉阶梯使得这座殿宇看起来高高在上，抬脚踏上时让人生出一种天然的敬畏之心。
谢江雪率先一步踏上阶梯。
他们跨过门槛后，只见空荡的殿内高竖挂着七幅巨大的画纸，每张差不多都有十几米高，人站在下面显得格外渺小。
而对比周围一幅幅空白的纸张，最中间已有颜色的那张画像便显得醒目无比。
“这是……”慕小白仰着头张大嘴巴，“谢江雪？”
谢江雪听到自己的名字侧了侧头，“怎么了？”
“谢江雪，这幅画上的画着的是你哎，就是和现在有点不大一样，好像稍微年轻一些些？不是说脸啊，脸都一样好看，是神态，对，是神态，画上的你看起来非常开心的样子！”
慕小白一会儿低头一会儿抬头，来回观察两个不同的“谢江雪”。
慕琉声也是直勾勾地仰头看着那副巨大的画像，眼中情绪翻涌。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道，“谢江雪，这里有一副画像，画上应该是你是十几岁时的模样，和我初见你时很像。”
雪衣红带，长剑坠玉。
嘴角噙着的浅笑都有一股肆意潇洒的少年气。
这就是年轻时候的谢江雪。
谢江雪本人听完慕琉声的话，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即他又恢复了惯常的表情，“是吗？”
“前辈，不知为何我会出现在殿中画像之上？”他转向听见圣师声音的方向。
“你是十二玉京认定的书院之主，虽然目前还无法完全掌控作为灵器的它，但不管从何种角度上来说，你如今都是这书院名副其实的主人。”圣师看着那副巨大的画像，目光有些悠远，“所以你的画像自然要摆放在这明光殿最显眼的位置。”
“至于画上的形象，应该是它在你过往人生中选取的最为出众的一幕。这并非定稿，日后若是有更加重大的事情发生，画面上的形象还会更换。”
“这么神奇？好厉害啊。”慕小白极为惊奇，随即眼睛一转，“那我要是成了书院弟子，是不是也可以被画到上面去？想想也太棒了。”
“若是符合灵器选人的要求，自然可以。”圣师说道，“但只有找到书院要求的第一个弟子后，它才会把剩下其余弟子的条件放出来。”
“那慕声声你快试试，说不定你成功之后下一个就是我了呢。”慕小白立刻开心地畅想起来，“我可是一开始就说要当谢江雪徒弟的，这次如果书院都认我，那你可不能再拦了。”
他这句话倒是让慕琉声想到一个问题。
“谢江雪是书院主人，那书院选择的弟子都要拜谢江雪为师吗？单纯的院长和弟子关系不行？”
圣师摸摸自己的白胡子，“书院弟子要通过谢小子才能同书院建立联系，若无师徒之名，这种联系便太过微弱，是无法得到书院认可的。”
“当然，这是对书院的六名核心弟子而言，以后若是招收一些普通学生，那倒不必强求。”
也就是说，谢江雪至少要收六个弟子？
慕琉声的表情瞬间不好了。
但转头看到谢江雪脸上覆着的白布，他心中腾然生出的不满又一点点回落。
“我该怎么做？”慕琉声问圣师。
后者飘到谢江雪画像右侧的巨幅空白纸旁边，“来这儿。”
慕琉声依言站过去。
“指尖点向白纸，书院就会告诉你答案了。”
慕琉声伸出指尖，在碰到纸面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微微一颤。
谢江雪站在一旁，他此时脑海中思考着那句似是而非的谶言，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不期待慕琉声得到书院的认可了。
这厢，慕小白大张着嘴，看见白纸从慕琉声手指处开始出现颜色，然后一点点生成一幅巨大人像，一幅和现在的慕琉声一模一样的人像。
“真的是你，慕声声，你太棒了！”他发出大声的感叹，眼底都是羡慕。
圣师微微眯眼。
与此同时，谢江雪的眉心生出了一个蓝白两色缠绕的灵纹，正微微散发着光芒。
谢江雪覆着白布看不到慕琉声的画面，但听到慕小白的话之后他就明白了。
但他脸上的表情并不见多高兴，只是下意识地勾起嘴角露出温和的面容，“声声，以后你就是书院的大弟子了。”
慕琉声刚想说话，转头看见谢江雪眉心的灵纹时脸色一变，“圣师前辈，这是怎么回事？”
“着什么急？这是好事。”圣师慢悠悠地飘到谢江雪面前。
“这灵纹里储存的，乃是书院赐给谢小子的一缕天道之灵，能保他的眼周灵脉在短期内恢复正常。”
“也就是说谢江雪能看见了？”
慕琉声和慕小白同时发出带着惊喜的声音。
灵纹上光芒流转，谢江雪抬手抚上覆盖自己双目的绢布，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的确是在圣师说完后意识了到视线中的些许变化，似乎是有点微弱的光芒。
因为他眼上的白布不是透光透气的那种，所以并未立时察觉到不同。
慕琉声看着他迟迟没有动作，自己抬手替他取下白布。
双目太久没接触过正常的光线，白布取下后谢江雪下意识闭了闭眼，然后才缓缓睁开。
慕琉声的面容在他眼前一点点变得清晰。
“声声？”谢江雪语气怔怔。
“是我。”慕琉声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你摸过我的脸，我现在长这个样子，你看到了么？”
在小夷山，圣师替谢江雪恢复眼睛的时间有限，找到慕琉声的时候他又回到了不能视物的状态，所以那时还是没能看到对方的长相。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长大之后的慕琉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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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十二玉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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