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师女孩坐在江边的石头上慢悠悠计时,“十二分钟,恭喜你们通关。”
她抬起手,白色的线跟着飞起来,落回江边的草地上,线的尾端钩着一条死去多时的鱼。
女孩只是看了一眼就皱起眉头。
“还以为里面有什么好东西呢,结果只是些腐朽的灵魂。”
进货失败。
心情不算美妙。
她赶了很远的路,既跟丢了红衣女人,还没有找到满意的尸体。
“你要继续阻止我们?”如果不是为了节约精力,夏枯现在就控制不住想要和女孩打起来。
但夏枯心里也清楚,能够操控这么多傀儡的人实力已经超过自己。
女孩的表情越是无辜,实力越是难以琢磨。
被黄符纸盖子脸的黑衣人如同立起来的棺材沉默无声,散发着死亡的寂灭气息。
偏偏女孩总是喜欢身着艳丽服装,站在黑衣人中间,如同黑白老电影中唯一的一抹亮色。
活泼天真中透着一股残忍。
“当然不会啦。”女孩嘟起脸,“我只是帮你考验下新朋友而已,看起来她身上的秘密很多,普通工人可不会懂这么多东西。”
她笑眯眯看着白芨。
而白芨正在狼狈地咳嗽,在污染区都没有受伤,反而因为呛水难受了起来。
她的游泳技能真的很拙劣,全靠小猫带出来。
灵魂天平在手中发烫,灼烧着皮肤,见光的那一刻就消失在空气中。
白芨的影子倒映在江面上,随着水面一起摇晃,破碎成了一块快。
“但这和你没关系。”岛内传来接连的爆炸,看起来发生了激烈打斗,夏枯更加不耐烦。
“好啦好啦!”女孩见好就收,“都说了只是帮你考验而已,成功当然有奖励的,我可以告诉你一点小道消息。进入七区的恐怖组织是乌有乡。”
很显然,这个名字对夏枯而言毫无触动。
她只负责七区内部的污染,并不了解外面的恐怖组织,尤其是乌有乡这名字并不算多么出名。
“上个月,青山城被乌有乡清空了。”
“清空是什么意思?”夏枯警觉,青山城距离雾城大概几百公里,是一个典型的工业小城,不说多强大,人口也有十来万,怎么可能清空?
又不是收快递拆纸箱子能直接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字面意思。青山城一夜之间成为一座空城,里面所有的活物都不见了,但是财产都在,包括武器。在此之前,乌有乡已经占领了北边多座小城,但没有引起联盟注意,直到青山城的灾难发生,乌有乡直接登上恐怖组织排行榜第一,没人知道他们的据点在哪里,主要是找不到,你也知道当初大污染发生时,人口聚集区主要集中在中部和南方,北边因为极寒天气,本来就没什么人。”
夏枯的神情凝重起来,听着女孩继续往下说。
“所以乌有乡这次瞄准七区也很难说是为了什么,他们可能只是单纯变态而已,在污染之后,有很多这样的变态,随意地杀人,随意地烧东西,随意地毁掉一切,没什么理由,只是顺手而已。这次,他们选择放出蚕虫病毒引爆七区的污染,或许也是因为好玩。哦,还有个消息,他们放出病毒后,一直没走,不知道藏在了哪里,但听这个打斗的声音,他们应该和洛景和撞上了。”女孩拍拍手,丢掉鱼竿,遗憾地看着江面,她感觉到了强大而自由的灵魂,可惜无法捕捞上来。
钓鱼这种事情本来就讲究一个缘分。
该钓上来的迟早会上钩,不该钓上来的换多好的设备也没用。
女孩站起身,看上去心情不错,哼着歌晃晃悠悠走向江的另一边,她可不想参与到这些事情里,打架什么的,不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该干的事情。
她只负责打扫战场,顺便给自己一点奖励。
两边的尸体自觉围拢将她簇拥在中间,沉沉的黑色压过来,从外面完全看不见女孩的影子,只能感受到向外传递的寂灭气息。
就像打开一个死了很多年的棺材,尸身都已经白骨化,曾经靠着腐肉为生的虫子早已跑光,最后只剩下灰尘和泥土,不臭也不恶心,只是觉得孤单到难以承受而已。
但偏偏女孩还在快乐地哼歌,稚嫩的童声从尸体中间传来。
是首童谣。
“狗儿要听狗儿歌,大黄下雨要回家,下雪啦,下雪了,雪地来了个狗画家,小狗画梅花,记住啊,记住啊,直走就是我们家……”
但是这里没有狗。
她也没有家。
白芨在背后看着,只觉得这一幕荒诞中透着诡异,她不自觉地有些同情女孩,哪怕这个人十几分钟前才把她推下了河。
但看着这么小,又整日和尸体为伴,或许不是她的错呢?
毕竟只是个孩子……
“你心软了?”夏枯打量着白芨的表情,好熟悉的状态,每个见到八音的人最开始都会陷入同样的情绪里,直到被对方笑眯眯卖了之后还反应不过来,“别相信她的任何话。”
夏枯想起自己的经历。
她当初刚入裁决者的训练队伍里就遇见了八音,那个时候两个人年纪都还小,夏枯也没有现在这么冷漠,自然而然对着八音伸出了援助的手。
毕竟只是个年纪很小,性格胆怯,打架前还会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妹妹。
八音说自己参加裁决者训练的原因是为了报仇,她母亲被污染物所杀,而她亲眼目睹了这一幕,所以发誓要杀掉所有的污染。
听上去就是个小孩子天真稚气的宣言,夏枯不由心软。
在训练中,夏枯一直带着八音,在对战中也尽力将八音保护在自己身后。
裁决者的选拔很残酷,一百来人最后只能剩下十个,她想要将八音带出训练场。
直到她被八音笑眯眯地踹入污染区后,夏枯才忽然醒悟,其他人欲言又止的神情。
在夏枯不在的时候,八音才会展露出自己真实的一面,天真的残忍,毫不留情的手法,她可以在对战的时候假装恐惧躲在身后,也可以毫不在意扒下污染物的皮做成手套,只因为看着好看。
八音成为了那一届选拔的第一名。
也是在那一天,夏枯才知道,八音对每个人的说辞都不一样,对自己说的是为母亲报仇,对其他人说的是被父母抛弃想要证明自己,太饿了想要混上公职从此吃上饱饭,黑心科学家改造下的失败品拥有着悲惨过去所以想要成为裁决者报仇……
她对每个人的说法都不一样。
而八音的档案记录是,育婴工厂残次品,情绪测评不通过,天生反社会人格,实验室长大的孤儿,因为连杀三人被送来改造。
最糟糕的是,八音患有基因病,永远都只会是八岁小孩的样子。
也就是说,她甚至可能比夏枯年龄还大。
“她天生就是个骗子。”想起过去,夏枯的心情又糟糕起来,在成为第一后不久,八音就重伤队友逃窜到荒原,成为无组织者。
因为生来缺失情绪感知,八音做事一向跳脱,随心所欲,她上一秒楚楚可怜对着人哭泣,下一秒就会毫不犹豫割断对方的喉咙。
好在她只喜欢捡尸体,不喜欢打架,没搅合进什么大案里,所以几次偶遇,夏枯都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她进入社会第一课就是在八音这里上的。
好不容易交付的真心结果遇见个骗子。
而且就是因为被八音推的那一下,夏枯直接被淘汰掉,只是后来裁决者损失惨重,她才候补入队。
“但她看上去挺孤单的。”白芨犹豫。
“你老了之后小心点,我怕你被卖保健品的骗。”夏枯面无表情,将身上的外套拧干,再次穿上。
岛内的战斗越发激烈,看起来乌有乡的人实力不错,居然能够和洛景和打得有来有回。
*
在握住零号产品的第一时间,洛景和就觉得不对劲。
明明是木质盒子,摸起来竟然有皮肤的质感,表面随着呼吸起伏,凑近点还能听见撞击的声音。
不是工厂制造出来的吗?
怎么会有生命?
洛景和错愕。
她知道零号产品很神秘,明明由远康工厂制造,竟然没一个人知道具体是什么东西,传回来的消息都是普通,平平无奇,全是零件,看不出来有什么用。
然而一放进盒子里,零号产品自动完成更新,成为一个整体。
此刻摸着盒子,洛景和的心中竟然升起久违的恐惧。
她已经很少感受到这种情绪。
上一次恐惧还是小时候,因为体弱生病被迫加入实验寻求一线生机,坐在轮椅上,幼年时的洛景和抬起头看着黑洞洞的实验室大门和整齐冰冷的金属实验仪器,心中升起难以表述的恐惧。
那是一个濒死者对未知的恐惧。
而这一次,洛景和再次感受到了类似的情感。
——扑通,扑通……
洛景和想起那个在行政办公室死掉的工厂主任遗书。
【我听见了心跳。】
这是他最后留下的完整句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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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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